于孝天在交付火炮和彈藥的時候,并沒有給陳勛定裝藥包,只是提供給他們了一批散裝的粒裝火藥,在這方面,海狼沒有再坑他們,火藥給他們的是質(zhì)量相當好的精制粒裝火藥,并且告訴了陳勛,各種火炮額定的裝藥量,陳勛比葫蘆畫瓢,回來之后裝填彈藥的時候,干脆找了桿秤,每次裝填彈藥,都用秤先稱量一下,所以倒也不會裝填的火藥太多或者太少。
不過這個辦法實在是有點笨拙,一旦跟別人打起來的時候,肯定沒工夫去一次次稱量火藥,到時候全憑炮手估計了。
但是現(xiàn)在他們是試炮,這么做也無妨,所以慢慢來,更安全一些,也可以使得裝藥量穩(wěn)定一點,這樣可以一定程度上保證發(fā)射精度。
隨著又一聲炮響之后,炮口中疾飛出的炮彈重重的砸在了那個五層木板疊加起來的靶標偏左上方的位置上,只聽咔嚓一聲巨響,巨大的撞擊力連他們搭起的木架都撞翻在地,眾人趕緊跑過去圍觀炮彈的威力。
之間垮塌在地上的靶標這個時候已經(jīng)散了架,炮彈擊中的地方,雖然窟窿不算太大,但是卻五塊厚木板還是被當場擊穿,開出了一個透明窟窿,但是炮彈也在擊穿了這五塊木板之后,消耗掉了絕大部分的動能,掉落在了距離靶標不遠處的地方,依舊冒著煙,滾燙滾燙的。
眾人看罷之后連連咂舌,都驚呼此炮確實厲害,有時候他們跟人在海上動手,如果敵人的船只建造的比較堅固的話,船板厚實一些,他們的炮彈打不中就不說了,但是即便是打中了敵船,當炮彈落在敵方船體上,往往沒法擊穿敵方船只的船板,炮彈很多時候被彈落跌入到海水之中,這樣的情況很讓人泄氣。
但是今天當他們看到海狼所鑄的這種小紅夷炮居然在百步之外,還能擊穿這么厚的木板,那么對付起一般的船只來說,就可以輕松的一炮一個洞,更何況海狼的這種炮還打的“很準”,如果能給他們船上多裝一些這樣的炮的話,那么以后他們還不是可以在海上橫著走呀!
于是眾人各個都感到心情振奮了起來,七嘴八舌的開始吵吵著要趕緊把這些炮弄回來,裝在他們的船上,那樣的話,以后他們就不用再擔心鄭一官了。
顏思齊抬手止住了這幫親信手下們的鼓噪,對眾人說道:“看來海狼的炮確實造的很不錯,他們開的這價錢也算是公道,起碼貨是好貨,這個情我顏某算是承了!
現(xiàn)在就等他們把炮交貨給咱們了,但是單單是把炮交給咱們,恐怕還遠遠不夠,咱們之中沒人善于用這種東西,就算是他們把貨交給咱們,咱們不會用,到時候還是白搭!
所以陳勛你辛苦辛苦,再跑一趟海狼的南日島那邊,一是把銀子給他們送過去,另外請于當家盡快把這些貨交給咱們!
再有就是你跟于當家?guī)ノ业脑挘驼f我顏某對他承情不盡,但是還要再麻煩他們一下,請他們務必教會咱們用這些炮銃,只要他們愿意教咱們的弟兄,這情我改天一定還!”
陳勛立即點頭答應,但是臉上卻露出了一絲擔憂的神色,對顏思齊說道:“大哥,再去一趟是沒啥,這也是我該做的,用不上說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但是這次我過去,可是要運幾萬兩銀子,要是我只帶一條船過去的話,我擔心路上會出什么麻煩!另外要說成了之后,把炮運回來再在咱們這兒學著操炮的話,恐怕很難遮人耳目,弄不好馬上那廝便會得知消息!
所以依在下之見,倒不如這次咱們過去,選一些弟兄跟著我一起過去,既可以護著這些銀子,還能就地在海狼哪兒學一下操炮!如此一來,就不怕走露風聲了!不知大哥意下如何?”
顏思齊背著手想了想之后,低頭又和另外幾個弟兄簡單的商量了一下,轉(zhuǎn)身道:“這話有理!畢竟這可是咱們這么長時候攢下的辛苦錢,原本是要留著招募流民用的,可是眼下卻要拿去買這些東西,一旦要是出事的話,恐怕咱們就再也拿不出這么多銀子了!所以加點小心還是對的!
另外陳勛所說的派人跟著去海狼那里,學著操炮,這件事也有道理,畢竟在這邊耳目太多,放在海狼那邊會更合適一些!
不過我還是有點不放心,這樣吧,陳勛你先帶一條船過去,把這件事跟于當家商議一下,咱們要是一下派出太多船過去的話,恐怕會招某些人懷疑,路上保不準會出事,所以你帶人先走!
請于當家六天之后,派出他一些船只和手下弟兄,過來迎一下咱們運銀子過去的船,不要到咱們這兒太近,過了正午時分看咱們的船起煙為號,在海上直接接住咱們的船,護送咱們的船去他們南日島!這么一來會更穩(wěn)妥一些!
至于咱們的人過去在他們那兒學操炮之事,我這兩天會抽調(diào)一批信得過的弟兄,隨船一起過去,學成之后,直接帶著炮銃回來,到時候有了這些大殺器,咱們還有什么可擔心的?”
陳勛聽罷之后點頭答應了下來,眾人收拾了收拾,又把兩桿火繩槍拿出來試了試手,感覺這種南日島造的火繩槍,比起他們之前弄到的倭國的鐵炮還有大明的鳥銃,甚至是泰西人所造的火繩槍,都不差,不管是射程,精度,威力方面,都可圈可點,算是同類火銃之中的精品。
更讓他們感到喜歡的是這種南日島造的火繩槍內(nèi)膛粗細一致,就連他們給的銃子,也制作的很是不錯,沒有出現(xiàn)有的大有的小的問題,一旦有的銃子大的話,就會出現(xiàn)裝不進銃膛的情況,有時候就算是勉強塞進去,也要費很大力氣把銃子搗入到銃膛底部,弄不好還會炸膛。
但是銃子太小的話,裝入銃管,槍口一旦朝下的話,銃子會自己滾出槍膛,另外這樣的銃子也打不遠(間隙太大泄氣),威力很小。
但是海狼造的這些銃子,不管放入哪桿火繩槍之中,都間隙正好,不緊不松,和銃膛的內(nèi)壁貼合的相當不錯,這說明海狼的工匠做事情很仔細,這些細枝末節(jié)的事情,也都做的相當不錯。
所以顏思齊等人對于海狼便又有了新的認識,從以前的忌憚,變?yōu)榱爽F(xiàn)在的恭敬,現(xiàn)如今他們不敢再把海狼當做自家的假想敵了,昨天當聽了陳勛所說的情況之后,他們都意識到海狼的可怕。
海狼不單單只是擁有這些犀利的炮銃,最關鍵的是他們的部眾操練有方,各個都相當厲害,如果他們跟海狼做對手的話,他們相信自己的下場恐怕會相當悲慘,褚彩老就是前車之鑒,而且他們一旦要是和海狼翻臉的話,恐怕會比褚彩老的結果還要慘上許多。
故此所有人到了這個時候,都已經(jīng)打消了想和海狼為敵的念頭,剩下的只是心中對海狼的敬畏,包括顏思齊在內(nèi),所有人都暗自打定主意,寧可得罪任何人,以后都不能得罪了這于孝天,他們以后只能跟海狼當朋友,都不要再想和海狼為敵了。
第二十七章螳螂捕蟬
八條海狼的戰(zhàn)船在海面上緩緩前進,呈一字橫陣隊形,相互之間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在波濤翻滾的海面上顛簸起伏著,朝著臺員島笨港方向行進。
居中的是一條雙桅縱帆船,不過這條雙桅縱帆船的帆具比較怪異,主帆是采用的中式的硬帆,但是前桅上的前衛(wèi)支索帆則是采用的西式的呈三角形的軟帆,既具備了中式帆船方便操作的優(yōu)點,又具備西式帆船一些優(yōu)越性,船體更接近西式帆船的形制,顯得很是特立獨行。
不過這樣一來,雖然中式船帆具有受風效率高的優(yōu)勢,但是因為重量大,卻不能造的太大,西式軟帆雖然受風效率略低,但是面積卻可以做的很大,抵消了它的弱點,使得船只可以獲得更大的風動力,如此一來,多多少少會影響到一些這條雙桅縱帆船的船速。
不過即便如此,這種不倫不類的雙桅縱帆船的船速,還是要比其他那些中式帆船的船速高不少,所以今天他們在緩慢前進的時候,這條船的帆具并未全部升起來,僅僅是升起了前桅的主帆和三角帆,便使得它可以輕松的跟上船隊,并且?guī)е牫昂叫小?
這支船隊之中,還有一條不屬于海狼的船只,伴行在這條雙桅縱帆船的左側(cè),跟著海狼的船隊朝著笨港方向航行著。
而今天率隊的不是旁人,居然是這段時間不怎么親自率領船隊出海的于孝天。
這次陳勛到南日島狼穴大寨之后,將他們的擔憂告知了于孝天,于孝天立即便答應了他所提的各種請求,決定派船隊前往笨港方向,接住顏思齊派出的運銀子的船只。
這些銀子今后可就是他于孝天的了,而且不是個小數(shù)目,一旦要是在海上出事的話,被人劫了去,那可就便宜了別人了,所以他費點事,護送這筆銀子到南日島,也是為了他自己好。
本來這件事他交給手下去辦也就是了,可是于孝天想到這段時間一直比較忙,幾次海狼的大行動都是讓馬梟他們率部出去干的,他作為海狼的老大,總是窩在南日島或者在淡水和雞籠等地到處跑,危險的事情都讓手下去干,短時間之內(nèi)也許沒有問題,但是長時間的話,不免會讓有些手下心里面起一些齷齪。
剛好這些天眼看又要臨近過年了,海狼的各種事務也都納入到了軌道之中,他也就閑暇了許多,這些天他抽出了時間,陪了陪已經(jīng)快要臨盆的蘭兒和秀兒,來彌補了一下他對家人的虧欠。
雖說蘭兒和秀兒這樣的女人,秉承了古代婦女的優(yōu)良傳統(tǒng),并不會因為于孝天無暇關注她們,便胡鬧,安安靜靜的默默站在于孝天背后,做著她們力所能及的事情,從不敢違拗丈夫,對此于孝天很滿意,但是他還是希望,有空的時候能多陪一下她們,畢竟現(xiàn)在她們都快要生了,給他帶來兩個小寶寶。
這次考慮到暫時時間比較充裕,他索性干脆就決定自己親自跑一趟,一是出海散散心,二是順便檢驗一下這段時間手下船隊的水手們的訓練水平如何。
于是于孝天當即便點了幾條船,另外把這條雙桅縱帆船臨時充當了自己的旗艦使用,在約定時間之前,他便率領船隊出海駛向了笨港方向。
因為顏思齊要提防著走露風聲,怕被鄭一官知道,所以于孝天也不便直接帶船隊到顏思齊的笨港接貨,故此他們在抵達了笨港西北三十多里的海面之后,便全體降低了航速,在海面上緩緩的兜圈子,等候顏思齊的運銀子的船只出來。
而就在于孝天率隊抵達笨港北部海面之前,在笨港外面的海面上,卻同樣也出現(xiàn)了十幾條各式的船只,遠遠的在海平面的邊緣地帶轉(zhuǎn)悠著,保持著和笨港港口的距離,使在港口的人無法發(fā)現(xiàn)他們的行蹤,但是他們的上斗,卻可以遠遠的觀察港口出入船只的情況。
大概上午時分,有三條船緩緩駛出了笨港顏思齊的碼頭,離開碼頭之后,行至了海面上,在海面上稍微盤桓了一陣之后,沒有發(fā)現(xiàn)有什么異常的情況,于是這三條船便立即轉(zhuǎn)舵調(diào)帆,以側(cè)風狀態(tài),在海面上走之字形路線,緩緩的朝著西北方福州的方向駛?cè)ァ?
“二爺!他們出來了!開始轉(zhuǎn)向西北!”桅桿頂上的一個上斗,手搭涼棚仔細的朝著海面上張望了一番之后,俯身對船上的人叫道。
在船甲板的船尾樓上面,站著一些人,為首的是一個一臉橫肉的大漢,此人被上斗稱為二爺,正是這支船隊的領頭。
而這個人的身份很特殊,他也姓鄭,諢號蟒二,乃是鄭一官的長弟,自小便跟著鄭一官到了澳門謀生,后來跟著鄭一官到處跑,鄭一官被李旦收為義子之后,鄭蟒便跟著鄭一官在李旦手下做事。
這一次李旦突然間暴斃,鄭一官趕赴平戶奔喪,這個鄭蟒便為鄭一官最終控制李旦的盤子立下了大功。
如果說起這個鄭蟒有人不熟悉的話,那么如果說起鄭芝虎的話,恐怕就有很多人知道了,這個鄭蟒,正是歷史上鄭一官在成立十八芝改名鄭芝龍之后,跟著他一起改名的鄭芝虎。
鄭一官這次接了李旦的盤子之后,便帶人返回了臺員島,但是他并未將手下都帶回到笨港,因為這里根本也容不下他那么多手下,所以他的手下大部分人還像以前一樣,各行其是,只是把部分人帶回到了這里,不過這些人和船并不聽從顏思齊的調(diào)遣,而是直接只聽命于鄭一官的調(diào)遣。
這一次鄭一官帶回福建一帶的手下有兩千多人,船只有八十余條,這些手下近期在他的命令下,開始大肆在漳泉一帶活動了起來,不斷的襲擾漳泉一帶的沿海,并且和褚彩老搶起了地盤,已經(jīng)和褚彩老的手下在漳州海面上發(fā)生過了多次沖突。
雙方現(xiàn)在各有損傷,暫時褚彩老還沒有落于下風,但是卻也讓褚彩老感受到了很大的壓力,隱然之間鄭一官已經(jīng)有了要把顏思齊擠出這一帶的架勢,這也使得顏思齊很多弟兄對鄭一官極為不滿。
而鄭蟒作為鄭一官的親弟兄,當然是要替鄭一官做事了,就在前天幾天前的時候,鄭一官接到了手下密報,說顏思齊這段時間有所動作,似乎在到處招買人馬,并且和他親信的一幫手下神神秘秘的在大寨里面聚集,不知道搗鼓什么東西。
于是鄭一官立即命人私下里去探查消息,結果意外的探知顏思齊跟于孝天又勾搭在了一起,想要從于孝天手中購入一批大炮,現(xiàn)在已經(jīng)弄來了幾門,接著要運大批銀子到南日島去,買下更多的大炮,甚至于他還探出了顏思齊已經(jīng)接收了幾門大炮,還在一個偏僻的地方試了炮,更有甚者,他甚至于還花錢打聽出了顏思齊派船送銀子離開笨港,前往南日島的準確時間。
鄭一官聽罷之后立即就緊張了起來,因為他這些日子和顏思齊的關系已經(jīng)變得很緊張了,雖然雙方目前還表面上維持著和氣,但是私底下兩邊的人之間已經(jīng)是充滿了火藥味,一副劍拔弩張的架勢。
鄭一官其實也看上了笨港這一帶,以前他跟著顏思齊做事的時候,是因為他羽翼尚未豐滿,顏思齊又很受人擁戴,他年紀輕實力弱,自然無力與之搶老大的地位,所以便安安心心的跟著顏思齊做事。
但是當他接了義父李旦的盤子之后,頓時使得他的實力翻著跟頭的增強了起來,幾乎瞬間便壓過了顏思齊的實力,于是鄭一官的心立即就活泛了起來。
他這個人,是不可能永遠寄人籬下的過生活的,從小鄭一官就覺得自己與眾不同,要干一番大事,憑著他的聰明,他從一個一文不名的在街頭混的小混混,現(xiàn)如今一躍成為了海上屈指可數(shù)的大佬級人物,實力強到了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程度。
以前實力不濟也就罷了,現(xiàn)在他擁眾過萬,船只數(shù)百,把這些人船都歸于顏思齊,繼續(xù)跟著顏思齊干,別說他不愿意了,就是他手下的弟兄們也不答應。
這種事情其實很簡單,在海上這個天高皇帝遠,官府鞭長莫及的地方,誰的實力強,誰就是老大。
他眼下實力大大超過顏思齊不少,還跟著顏思齊當小弟,肯定不行了,所以他的手下便鼓動他干脆把顏思齊掀翻,搶了笨港這塊地盤,取而代之把這里當成他們的老營。
這個想法對于鄭一官來說,是非常具有誘惑力的事情,他眼下已經(jīng)決心帶著手下返回大明沿海一帶活動,那么不管哪個同行,都是他的潛在對手,他想要的是成為大明沿海頭號大佬,能把整個中國海都給控制在他的手中。
但是他眼下卻沒有一個合適的立足之地,因為他來的稍晚了一些,南邊又褚彩老等大佬盤踞,北面有于孝天這頭海狼占著,他能插足的也只有泉州一帶沿海,但是卻沒有一個可以當老營的地方。
(抱歉,今天有事,兩章一起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