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輛馬車,這已經是盡量精簡到極限的了。
輕裝簡從,一家人離開了鄭家村,等馬車過了小石橋,鄭長生回頭望去。
老族長帶著人依舊站在村口,遙遙的望著不忍離去......
很是傷感,都說近鄉情更怯,可是這離鄉也五味雜陳的,胸口像是被什么東西給堵了似的。
美好的童年記憶就揮灑在這片熱土上了,自他來到這個世界。
從牙牙學語,蹣跚學步起,這里就是他的樂園,就是他的天堂。
每一寸土地都充斥著他的歡聲笑語,每一寸土地都印著他的腳印。
這一去,或許就是永別,一旦涉足京師,踏上大明的士林,那前途真的是未卜的。
老朱皇帝雄心勃勃,殺意濃時恨不得滿朝文武百官都給喀嚓了,好為他的后代子孫留下一個他抹擦順溜,容易統治的江山。
這一去,是福是禍還真是說不準呢,鄭長生手托腮,遙望漸行漸遠的鄭家村。
此去千里迢迢,恐歸期無限矣。
等到七老八十,走不動的時候,落葉歸根,在次歸鄉時恐舊人不在,徒增萬千悲痛。那種復雜的感覺,他甚至現在都能感悟一二。
李秀英心中也是一股淡淡的憂傷,不過她的心思完全被兒子遠大的前程所欣喜著。
這方夫子還真是一心掛念著兒子,朝廷這才剛出了政策,他就一門心思的為自己鋪路。
甚至在京師參加鄉試的文牘和書院都找好了,都說從師如父,這一點都不假啊。
到了京師一定要讓兒子帶著禮物,過他府上好好的拜謝一番,禮物她都準備好了。
是一件狼皮褥子,早年間方夫子游學在外,大雪天夜宿山神廟,著了風寒。
咳嗽不斷,要是冬日里有這么一個褥子,應該對他來說是有大用的。
她心里在思量著到京師后的事情,可是鄭長生、小七他們幾個小伙伴,現在可是歡聲笑語的。
拐過一道山梁,鄭家村徹底看不見之后,鄭長生就收回心神跟狗蛋,老三,小七聊上了。
路途漫漫,不找點事情做,不找點話題來聊,恐怕真要悶死個人了。
小七聽的很認真,他們聊的都是她還沒有到鄭家大院之前的事情。
狗蛋和老三喜笑顏開,說的是嘴角冒白沫,額頭上都見汗了。
兩人還在爭論誰說的有誤差,說到興奮處,面紅耳赤的。
沒想到少爺還有這么一面,竟然還騙了方進寶這廝的大肉餅吃,可真好笑。
就憑著少爺這么聰明的頭腦,方進寶十個加在一起也不是個啊。
她偷眼觀瞧鄭長生,只見少爺的小嘴兒吧嗒吧嗒,似乎在回味著當年肉餅的滋味。
還有,她也深深的鄙視村中的傻子,這家伙看著挺老實巴交的,干活也下力氣,現在日子過的紅紅火火的。
她未經人事不懂夫妻間的事情,畢竟才十來歲的一個小丫頭,鄭家大院里誰會沒事兒給她講這些啊。
可是出身在七丈崖的章歡可就不同了,她的俏臉緋紅,她自是知道一些男女之事的,雖然沒有經歷過,但是沒吃過豬肉。
滿山寨的爛人,口沒個遮攔的。
這在張黑虎統治山寨期間是很常見的事情,她一個丫頭置身于這些人中,知道這些也就不足為奇了。
小七幾次想插話問,可是老三和狗蛋講的興起,一直都沒機會。
這會兒,狗蛋和老三的爭論小了。
鄭長生“噗呲”一聲兒樂了出來。
章歡怒目而視,伸手在小七的腦門上彈了一下:“你個傻丫頭,對這事兒好奇個甚?過來跟姐到夫人車上去。”
說著她一個箭步跳下了馬車,馬車在崎嶇的山道上行的并不快。
小七不想跟章歡去夫人車上,她想留下來聽老三和狗蛋講少爺的往事,可是一看章歡眉角挑起,杏眼圓睜,一副生氣要吃人的樣子,她膽怯了。
好吧,去就去嘛,生哪門子氣,真是小氣鬼。
車上還剩下他們三個,還有駕車的大個子,魯青山則和陸繁兩人一輛馬車,由刀疤駕車。
“生哥兒你笑啥?還有為何章姑娘要生氣,她為何不讓小七跟我們待在一起?”
狗蛋撓著腦袋,好奇的問。
鄭長生對于狗蛋的這個問題,實在是不知道怎么回答,總不能給他上一堂生理課程吧。
他還沒這個閑心,也沒這個心情。
“額,或許是章姑娘怕我娘親一個人在車上郁悶吧。”
“哦,那許是對的,還是生哥兒說的在理。一開始我就讓小七陪著嬸子,可是這丫頭死乞白賴的要跟我們擠一起。
那章姑娘也是的,也偏要跟我們一輛車,都是沒心沒肺的。
嬸子對她們那么好,也不知道想著點陪她說說話,嘮嘮嗑解悶兒。
不過現在好了,嬸子不會一個人無聊了。
咱們繼續,剛才說到哪了老三?......”
“.......”
一路上有了這兩貨的調劑,也算是旅途不寂寞。
等過了金寧縣城,上了官道的時候,已經接近傍晚了。
夕陽下的金寧城像是披了一層金色的外衣,城門樓子飛檐斗角,風鈴在微風中定當做響,仿若置身于一副畫卷中。
讓人陶醉在夕陽美景中不可自拔。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這是古人的詩句,鄭長生和狗蛋、老三撩起車簾,頭朝外躺在馬車上,心中很是愜意,他都被這夕陽美景迷醉了。
突然,遠處的城門洞子里行出一隊人,幾個差役手持水火無情棍驅趕著他們。
其中一個差役嘴里罵罵咧咧的:“都他媽的快點,連夜把你們送往杭州,老子的差事也算了了,遇到你們這幫賤皮子也是老子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