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份折子,一個是杭州知府林云慶的告病養老折,一個是他彈劾致士宰相李善長侵吞百姓土地違法亂紀折。
日,鄭長生額頭上的冷汗都冒出來了。
這燙手的山芋拿在手中的滋味可不那么好受。
奏折中言辭鑿鑿的說,李善長蒙皇恩浩蕩,在山清水秀、人杰地靈的杭州府養老,可是他不思皇恩,辜負圣意。
指使其家奴,當街行兇致人死命,另還巧取豪奪侵占大量的平民田畝,足有上千頃。
地方官府不但不敢管,還處處的為他遮掩庇護!
就連他這個杭州知府想管都無從下手,人證物證皆無,他曾親自想上門見李善長。
可是連門都沒進去,就被其家奴院公給攔住了。
他幾次上折子給朝廷,可是都好像是泥牛入海一般,杳無音訊。
額,這就事情大了。
鄭長生隱隱的感覺到,這將會是引動大明官場地震的爆發點。
李善長的手伸的也太長了吧?朝堂中人竟然還有人替他打掩護,蒙蔽老朱。
這無異于是拂了老朱的逆鱗啊!
老朱最忌諱的就是上下勾結,沆瀣一氣。
如果單單就李善長侵吞農田一事或許老朱根本就不會介意,就算是家奴行兇致人死亡一事,老朱也會網開一面的,
畢竟李善長的功績在那放著呢。
可是朝中的黑手為其上下遮掩,這就要不得了。
老朱的想法很簡單,可以給你榮華富貴,可以給你無上的尊榮,也可以給你錢財美色。
但是唯一不給你的就是權力。
為什么老朱會有意無意的說錯李善長的年齡?這個時候沒有六十歲退休一說,一旦當了官,除非是自己不愿意干了,或者是犯事兒了被拿問的。
一般都是干到老的。
也就是說,你一旦當了官,只要不出事,那就可以一輩子干下去。
但是老朱心中還是很忌憚李善長的,淮西勛貴皆以其為首。
這長此以往下去,他都不敢想了。
陳橋兵變,黃袍加身這個前車之鑒,不可不防啊。
好在李善長也是個識趣的人,老奸巨猾的,豈能看不出老朱的意圖?
他倒也爽快,倒也光棍。
直接上折子請辭,老朱明面上是百般挽留,可是心中著實是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這才有了給李善長在杭州府賜下一座大宅子,另外良田錢財賞賜無數,供其養老。
好死不死的你好好的養老不就行了嗎?為何還要卷入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呢?
就連朝堂上的那些人,都為其遮掩。
這不是給自己引雷嗎?
擦了個擦的。鄭長生偷眼觀瞧老朱,只見老朱的面色陰沉。
他心里更是陰沉的一批,老朱交給自己這么大一個燙手的山芋,他到底是何意圖?
這次杭州府一旦成行的話,那勢必自己就成了整個淮西勛貴的公敵了。
胡惟庸的時候,由于證據確鑿,他通北元,通倭寇的書信都查出來了,弄死他別人沒什么說的。
可是這次可是李善長,別看李善長雖然致士了,但是他的影響力想要在短時間內消除,那是不可能的。
幾十年了,朝堂上下,文武百官究竟有多少人是他的門生故舊,又有多少人唯他馬首是瞻,恐怕老朱心里也沒底吧?
這就是一筆糊涂賬。
動這樣的一個人,豈能是說下手就下手的?
這不老朱都感到為難了嗎?
交給自己,自己能怎么辦?
弄不好這是要跟整個朝堂為敵的啊,這樣一來自己可真就成了孤家寡人了,甚至比老朱都要孤家寡人。
孤臣?這個詞幾乎就是一瞬間,在他腦海里閃過。
太尼瑪可怕了,一個年輕的沒有任何根基的人,硬抗整個淮西勛貴,這不是開國際玩笑嘛?
鄭長生心里突突的打鼓,老朱啊老朱,你這次可給老子安排一個好差事。
他一臉苦逼的樣子,是老朱預料到的。
“雨濃啊,何故如此作態?難道你也懼怕權貴,難道你也想知難而退了嗎?”
額,老朱的話里用了個“也”字,這說明在自己之前還有其他人被老朱面授機宜。
不過貌似老朱失策了,對方很明顯沒有答應的老朱的這個任務。
雖然不知道是誰,但是鄭長生心里可是狠狠地慰問了一下那人的祖宗十八代女眷們。
你要是領受了老朱的任務,哪里還會有老子如今的難堪之境遇?
“額,皇上,臣倍感此事之重大,臣勢單力孤而且年紀又輕,恐怕扛不起這如山的重負啊!”
鄭長生還真是想要撂挑子了,日了,在大明洪武朝,跟整個淮西勛貴為敵,這要不是腦子有問題的人,都不會干。
連老朱都頭疼不已的淮西勛貴,遍布朝堂、軍中,這些人要是聯起手來,自己能死的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下。
自己死就死了,無所謂。
可是平白無端的連累家人,這是他最不愿意的事情。
母親和外婆失散了十幾年了,好不容易團聚,本該盡享天倫之樂,要是被牽累的話,他都不敢想會是一個什么下場。
還有小七、婉兒,他們怎么辦?
尤其是婉兒,剛剛有了身子,那可是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的唯一的骨血。
要是因為自己......
額,鄭長生使勁的揉了揉太陽穴,他的腦子疼的厲害,跳著疼,蹦著疼,翻著個兒的疼。
老朱眉毛一挑:“雨濃,你的能力咱還是看好的。你所擔心的都不是問題,咱這次賜你宣撫使,代咱巡視,是給了你無上的權利的。
你的那面金牌就是你莫大的助力。
緊要關頭,你可以憑借它去杭州將軍那里調動軍隊,還有此行有封長空的陪同,你還有什么可顧慮的?”
老朱這是吃定自己了,要賴上自己的意思啊。
給了兵權,給了錦衣衛,這是鐵了心的要干李善長啊。
可是他還是有點不甘心,你要老子做孤臣,可也得老子愿意啊。
前車之鑒,上一個人都辭了這差事,我也可以啊。
說到底還是老婆孩子母親家人的性命重要啊。
“額,皇上......”
不等鄭長生開口,老朱的眼中露出一抹凌厲的眼光:“雨濃啊,此行就這么定了。”
老朱頓了一下:“你跟幼年時候的玩伴兒方進寶有許多年未見了吧?你難道就不想見見他,就不想了解一下他的近況嗎?”
鄭長生低頭沉思,
可不咋地?
好多年了,除了每年都有書信往來之外,一次都沒見過。
也就最近幾個月才沒有了消息,估計是過年事務忙的緣故吧。
他的眼前不由得浮現出,當年的方進寶來,舊時的胖墩墩的身影閃過他的心頭。
可是不知道老朱突然提起他,究竟是何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