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鴻鵠與燕雀
當(dāng)簡笑來到巴里黑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是懵逼的。
朱瞻壑做事從來都是很有目的性的,比如他可以用七年去謀劃一件事情,比如他當(dāng)初東征倭國,就是為了金山銀山。
但是現(xiàn)在,朱瞻壑的行為,簡笑是半點都搞不明白。
感受到簡笑投來疑惑的目光,祝三鳳只是聳了聳肩,一副自己也不知道的樣子。
的確,她還真不知道,因為她只知道朱瞻壑是要變著法兒的折磨這些人,最后再將這些人給送上黃泉路,但是卻不知道朱瞻壑為什么要這么做。
“怎么樣?損失大嗎?”朱瞻壑沒有察覺簡笑的心理活動,也沒有看到簡笑和祝三鳳的眼神交流。
“托世子殿下的福,一切都還好。”簡笑微微欠身,從袖兜中拿出了一張紙,雙手呈遞到了朱瞻壑的手中。
那上面是自出征以來,他所帶的那些人的傷亡情況。
“殿下,接下來……要建立補給線嗎?”簡笑看著朱瞻壑,帶著些許的不確定性問道。
“該建的還是要建的,或許現(xiàn)在用不上,但是早晚有能用上的時候。”
朱瞻壑看完手中的信,隨手就交給了旁邊的朱凌,而朱凌則是將其合上,直接送到了火爐里。
“不過呢,也不用著急,這一路上你應(yīng)該也發(fā)現(xiàn)了,這帖木兒帝國今年的冬天比較反常。”
“趁著冬天,海上的運輸路線給穩(wěn)定下來,陸地上的暫時就不用那么緊張了,能保證我們的正常運輸就好了,而且時間不需要太長。”
“在喀布爾的時候我已經(jīng)讓人傳信回去給我爹了,讓那些商人們幫著建立陸路運輸,就從我來時候的路走。”
簡笑聞言低下了頭,退后半步。
朱瞻壑的計劃符合簡笑心中最理想的那一環(huán),他沒什么需要補充的。
大明是個航海大國,最起碼現(xiàn)在是,對太平洋和印度洋的情況還是很了解的。
印度洋的洋流基本上可以用夏順冬逆來概括,也就是夏季的洋流是順時針流動的,冬季則是逆時針。
冬季的洋流從東流向西,正好貼合補給路線的方向,但洋流畢竟不是一時半刻就會改變的,更不會隨著人們的心意轉(zhuǎn)變。
所以,陸路運輸還是最靠譜的,雖然比海運慢很多。
至于為什么是讓商人去做,這里面有兩個原因。
第一個原因不必多說,經(jīng)過朱瞻壑的運營,商人是最了解來往于中南半島和中亞線路的。
至于第二個原因,這和大明的規(guī)矩有關(guān)。
一直以來,大明在戰(zhàn)爭期間的補給運輸從來都不是朝廷負(fù)責(zé)的,或者應(yīng)該說不全都是朝廷負(fù)責(zé),這里面涉及到了大明的鹽制。
大明的鹽是由朝廷管理的,這里面有個很重要的東西,那就是鹽引。
有了鹽引,才能販鹽,不然的話就是違反大明律法的。
和平期間,大明會將給邊界駐防軍運送日常補給的任務(wù)分大概一半給商人,商人將朝廷的補給送到邊軍手中,邊軍則將鹽引交給商人,商人以此獲得販鹽的資格。
戰(zhàn)爭期間,朝廷會將糧草輜重的一半甚至更多交給商人,過程一樣,最終的結(jié)果是外出作戰(zhàn)的將士得到補給,商人得到鹽引。
不管是和平時期還是戰(zhàn)爭時期,朝廷都會將一部分的糧草運輸把控在手里,這是最低保障,而交給商人的那部分則可以大大的減輕朝廷的壓力,降低支出。
畢竟,運輸可是很費錢的,損耗也很大。
朱瞻壑,或者應(yīng)該說朱高煦的手中也是有鹽引的,只不過僅限于中南半島和德里蘇丹,也就是朱瞻壑這些年拿下來的地方。
有鹽引,自然就會有商人。
“哦對了,簡笑。”想到這里,朱瞻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殿下您說。”
“回頭找?guī)讉€會燒陶的人。”
“啊?”簡笑和祝三鳳都懵了。
這都什么跟什么?打仗呢?燒陶做什么?
“三鳳,你把之前在喀布爾的時候做的那件事教給簡笑,這里就交給他負(fù)責(zé)吧。”
朱瞻壑并沒有理會簡笑和祝三鳳的驚訝,他也就是一時興起,成就成了,成不了就算了,燒個面具而已,不重要。
“你再怎么說也是個女人,老是帶人去查男人那東西不太好,之前是沒人能讓我信任的,這會兒簡笑來了,就讓他去吧。”
簡笑滿臉的疑惑,但祝三鳳卻是滿臉的嚴(yán)肅。
“是!”祝三鳳在簡笑那不明所以的目光中欠身應(yīng)聲。
簡笑沒有經(jīng)歷過喀布爾的事情,不知道是正常,但她祝三鳳能不知道嗎?
又要查,這就代表著那些辛辛苦苦將朱瞻壑所說的御寒之所建成的人,即將要倒霉了。
或許,他們自己也想不到,自己滿懷希望,通過做工獲得活下去的機會,但實際上卻是為自己挖好了墓穴。
這,絕對是史無前例的墓穴。
——
順天府,皇宮。
看著天空中飄落的雪花,又看了看自己已經(jīng)蒼白的頭發(fā),朱棣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父皇!父皇!”
朱高熾挪動著肥胖的身軀,很是費力地爬上了干清宮前的臺階,氣喘吁吁地來到了朱棣的面前。
“又怎么了!?”朱棣的眉頭緊緊皺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氣氛緩緩地彌散開來。
“南……南……南……”
“南什么南?又有什么事情難辦了!?”對于這個四肢不勤的大兒子,朱棣很是無奈。
“南州府的消息!”
朱高熾連著喘了好幾口粗氣,這才將氣息給調(diào)了回來,然后一把將手中的密信塞到了老爺子的手中。
乍一聽南州府,朱棣愣了一下,然后迅速打開密信看了起來。
……
是夜,干清宮。
自下午朱高熾送消息過來后就一直沒有離開,就和老爺子一直坐在干清宮里,圍著火爐,一言不發(fā)。
自己活了幾十年,結(jié)果連一個孩子的目的都沒有看清楚,防備了人家快十年,結(jié)果呢?
人家已經(jīng)打到曾經(jīng)盛極一時的帖木兒帝國去了,朝廷卻還在和一個小小的女真斗。
雖然說建州女真聯(lián)合了海西女真和野人女真,甚至還有瓦剌在暗中搞小動作,但這根本就不是一個層面的事情。
再怎么難,還能難得過跨國打仗?
再說了,朝廷現(xiàn)在已經(jīng)遷都到了順天府,這就讓朝廷在對女真的戰(zhàn)爭中取得了更快的反應(yīng)、更快的出兵速度以及更快的后勤補給。
即便是這樣……
“爹,您說瞻壑他……真的是……”朱高熾磕磕巴巴,一句話分成了好幾截也沒說的全。
朱高熾一直都是一個很冷靜的人,無論是待人還是接物,他都是很冷靜的。
但是現(xiàn)在,他冷靜不了。
一個十來歲的孩子,在十三年前就開始謀劃,讓人去萬里之遙的海外取糧種不說,還把一切都規(guī)劃到了完美。
完美到讓人不敢相信。
十三年前派人進市舶司,取回糧種后先是在云南育種,然后將玉米和紅薯送給朝廷,并且一再叮囑玉米可以隨意,紅薯不可輕易放出去。
再然后,連朝廷都不曾獲得的土豆種子“意外”流了出去,然后一發(fā)不可收拾……
現(xiàn)在,帖木兒帝國、奧斯曼帝國,甚至是神圣羅馬帝國都遭了殃。
偌大的一片地方,超過七成甚至是更多的地方顆粒無收。
朱高熾無法相信這是個事實,更無法相信這是朱瞻壑計劃的,而且還是從十三年前就開始計劃的。
“唉……”朱棣輕嘆一聲,靠在了椅背上,閉起雙眼。
他沒有防備過自己那個孫子嗎?也防過,只是他一直都不愿意承認(rèn)罷了。
馬騏一個采辦使,負(fù)責(zé)的不過是第一次,而且還是嘗試性的羊毛生意,怎么可能會順利留在云南?
雖然后來馬騏因為貪墨以及索賄等原因,被朱瞻壑卸了腦袋送回了應(yīng)天,可那些戶部官員呢?
朱棣不覺得自己那個聰明絕頂?shù)膶O子就沒有發(fā)現(xiàn),那些被送到云南去的官員,超過七成都是北方士子。
為的是什么?不就是害怕廣西廣東一帶距離云南太近,最后被自己那個孫子給同化成了自己人嗎?
結(jié)果……呵呵……
“傳令下去,增援奴兒干都司戰(zhàn)場。”
良久之后,朱棣才緩緩開口。
“瞻壑進攻帖木兒帝國,這會直接影響到東察合臺汗國的歪思,繼而導(dǎo)致瓦剌也出現(xiàn)問題。”
“等這個消息傳開,瓦剌勢必會主動切斷和女真的聯(lián)系,到時候女真在各個方面都會遠不及以前。”
“告訴張輔,讓他年前拿下女真,不然的話就不要回來了!”
說完,朱棣站起身,拂袖離去。
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時的心里是一種怎樣的五味雜陳。
……
巴里黑。
朱瞻壑并不知道順天府所發(fā)生的的事情,就算是知道了也不會在意,因為他早就做好了計劃。
現(xiàn)在,不是他回到那個曾經(jīng)他出生和成長的地方最好的時機。
此時的他,正看著巴里黑城外的一座建筑,臉上都是滿意的神色。
招了招手,簡笑站了出來,帶著世子護衛(wèi),將前幾日通過辨別割禮的方法所篩選出來的人帶進了那個很大很大,像極了倉庫一樣的建筑內(nèi)。
城墻腳下,無數(shù)災(zāi)民看著那座建筑里所散發(fā)出的暖黃微光,眼中流露出向往和嫉妒的神情。
在這凜凜寒冬,那種暖色的光芒,象征著溫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