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5章 人在塞外飄到失聯(lián)（下）

漢人對抗北虜，一大難題就是胡人游牧地點不定，很難確定當前的聚居地在哪里。

只要能精準的找到地方，建功立業(yè)就相對簡單的多，尤其是能摸到眼前這種大后方空虛的老巢。

此刻不只是白總兵，其他官兵見戰(zhàn)功似乎唾手可得，當即士氣高昂起來。

秦德威看軍心可用，便開始指揮說：“先派數(shù)人，混進堡子里去，那里多是漢人，而且沒有提防心，應該很容易進去，然后就開始不停放火！

而后兵分兩路，一千人去堡子，堵住堡子門口，大火蔓延之后，里面的人必定會往外逃，只要堵住堡子門口就像甕中捉鱉了。

看到衣服華貴的人可以暫時留下，其余就直接殺了，不留活口，不然拖累撤退行軍。

另一路四千人去胡人聚落那邊，同樣是放火殺人，但他們肯定逃的快，但也不要戀戰(zhàn)追擊，能殺多少算多少。

如果有胡騎精壯兵力抵抗，就優(yōu)先圍剿這些！”

說到這里，秦督師也暗嘆口氣，五千五百騎兵真不夠用的。

但也沒法子，這是他這宣大總督所能抽調(diào)的機動兵力極限了，其他兵力還都要守城、堡、墩，哪里都不能空。

眾營官對秦督師已然心服口服，各自領(lǐng)命而去，他們真有點相信“神人托夢”了，不愧是文魁星下凡的狀元啊。

隨后秦督師就帶著五百親兵作為預備隊，繼續(xù)站在小丘上督戰(zhàn)。

一時間火光四起，在秦督師眼皮底下，豐州灘原本貌似承平的半農(nóng)半牧生活瞬間被打碎了。

酋首俺答南下深入山西腹地搶掠，是多年來的第一次，俺答本人也不敢輕忽大意，所以基本上出盡了全力。

不然出兵人數(shù)太少，又過于深入，很容易就被圍剿。

而且這次深入南侵，也被勢力逐漸東擴的俺答視為立威之戰(zhàn)，糾集了幾個其他部落一起行動。

為了在其他部落面前展示本部軍威，人馬更要盡可能出動。

所以俺答留在大本營聚居地的部眾多是老弱婦幼，以及小部分千把人兵力。

但野心勃勃，有意成為大漠新一代共主的俺答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有人可以只憑地圖“紙上談兵”，就能摸到自己的老巢。

大明官兵的戰(zhàn)斗力不是沒有，漢人的戰(zhàn)斗力也不比胡人差，只看能不能激發(fā)出來。

幾千有組織的明軍騎兵分道包抄沖過去后，便如虎入羊群。

胡人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尚未來得及組織抵抗，便已有數(shù)百人倒下。

俺答都想不到，他們更想不到，會有大明官兵連夜奔襲，直接殺到家里。

“承平日久”之下，胡人和叛逆漢人也都失去了防范意識，連個放哨示警的都沒有。

過了好一會兒，留守此地的胡人兵力才反應過來，勉強聚集抵抗。

其余胡人見勢不妙，也無心抵抗，紛紛放棄了戰(zhàn)斗，只顧四散奔逃，漫山遍野的都是。

但這樣反而讓明軍難以徹底圍剿了，無法同時兼顧，只能殺一個算一個。

但堡子那邊情況又不相同，自從里面起了難以撲滅的大火后，往外沖的胡人漢人皆有，但都被堵在門口的明軍一批批的收割。

不知時間過了多久，秦督師視野范圍內(nèi)，到處都是大火，綿延不斷的燒了七八里。

秦德威感覺站著很累，忽然就坐下來，然后又在秋草上躺平了，兩眼望著天空，頭腦暫時進入了放空狀態(tài)。

雖然他一直表面鎮(zhèn)靜自若，但那都是多年官場歷練的結(jié)果，其實心里比誰都緊張。

畢竟這次事情與往常不同，朝堂上吵架吵輸了最多回家養(yǎng)老，但這次如果敗了，那可就是喪師辱國。

只許勝不許敗，沒有退路可言。

直到此時此刻，獨自扛著所有壓力的秦督師才徹底放松了下來。

他頭腦正一片空明中，旗牌官李滋在旁邊提醒說：“兵馬都要回來了！”

于是秦督師又重新起身，筆直的立在小丘頂上，對著得勝回來的官兵招手。

分道出擊的數(shù)千官兵縱馬回來，看到丘上的秦督師，齊齊放聲歡呼。

除了少數(shù)因為同袍好友傷亡而哀傷的，大部分人都是揚眉吐氣、興高采烈。

就今天這戰(zhàn)功，只怕人人都要升級了，而且各種收獲也不小。

畢竟這里是酋首大本營，還是有不少金銀之類的好東西。

此時人馬疲累，秦督師便下令，休整半個時辰，把該收拾的戰(zhàn)利品收拾了，然后迅速撤退回邊墻內(nèi)。

然后他又對白總兵說：“本督師心善，見不得血腥之事，煩請白將軍去統(tǒng)計斬首數(shù)目。”

美滋滋的白總兵哈哈一笑，只當督師這是說笑，說明督師開始把他當自己人了。

隨即又有十幾個俘虜被推了過來，官兵貫徹了秦督師的指示，能殺的就殺了，只有衣服裝飾華貴的人能留住命，所以就這么十幾個俘虜。

秦德威來回掃視了幾眼，發(fā)現(xiàn)這些俘虜里，大部分還是胡人，但也夾雜著幾個漢人。

估計都是從已經(jīng)被大火焚毀的板升城里抓住的，畢竟堵著門口甕中捉鱉很容易。

“爾等都是何人也？”秦督師觀察完就開口問了句，自然也有通事翻譯給胡人俘虜聽。

但這十幾人全都一聲不吭，沒有回復秦德威問話的，很有點桀驁不馴的氣勢。

秦德威指著幾個漢人模樣俘虜，對胡人俘虜說：“我生平最恨的就是漢奸，爾等若招出這幾人身份，我便不殺你們。”

胡人俘虜還是沒人說話，秦德威就對親兵下令說：“隨便挑兩個砍掉手腳！但離我遠點，本督師見不得血腥！”

盡職盡責的通事一字一句的翻譯了一遍，說給胡人俘虜聽。

當即就有個胡人指著一個身材最高的中年漢人俘虜，開口說了幾句。

通事聽了后，便對秦德威翻譯道：“他說，此漢人乃是大喇嘛。”

大喇嘛？旁邊其他官兵莫名其妙，但秦督師卻有點驚喜，沒想到還有這個收獲。

如果沒猜錯的話，所謂“大喇嘛”應該就是最早叛國投靠北虜?shù)陌咨徑淌最I(lǐng)丘富，在北虜這里被稱為大喇嘛。

原本歷史時空，未來三十年白蓮教陸陸續(xù)續(xù)投靠北虜?shù)氖最I(lǐng)有不少，危害最大就有四五個。

但丘富應該是最早的一個，別的不說，板升城這個概念大概就起自于丘富，給北虜帶路指道的事情也沒少干。

這次出擊搗巢，能抓住一個首領(lǐng)級別的丘富也真算是畫龍點睛了，秦督師十分驚喜。

畢竟那丘富可是上了大明通緝榜單的人物，懸賞很重，估計能有個千兩。

此時那名被指認是丘富的中年漢人，氣憤無比，正對著胡人俘虜破口大罵。

秦德威忽然忍俊不禁，仰天哈哈大笑，左右親兵驚疑不定，不知督師為何發(fā)笑。

剛才秦德威突然想到，歷史上那些投靠俺答的白蓮教首領(lǐng)們，除了老死的或者戰(zhàn)死的，大部分最終結(jié)局都是被俺答作為和解封貢的談判條件，送回大明了。

當時最大的一個白蓮教叛賊頭領(lǐng)叫趙全，被審問時寫了本很詳細的供述，交代了很多俺答那邊的北虜詳情，又讓五百年后的秦德威當資料看到過.

笑完了后，秦德威大喝道：“叛逆投敵之人，被人出賣也是天理昭彰！此等無父無母之逆賊，留著也無用，推出去斬了，回去后傳首邊墻！”

被胡人出賣的丘富立刻也叫道：“那個差點被挑出來砍了手腳的年輕胡人，乃是俺答長子！”

秦德威：“.”

臥了個槽！本以為丘富就已經(jīng)是一個驚喜了，沒想到后面還有更大的驚喜。

而且來得如此突然，讓向來精神強韌的秦督師都有點承受不住了。

到底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竟然導致本該是同伙的雙方互相出賣！

緩了緩心情后，秦德威立刻拋棄了前任驚喜丘富，轉(zhuǎn)頭就打量那名被重點按住的年輕胡人。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人就是史上也留名了的辛愛黃臺吉了，未來也是活躍了幾十年的人物。

后來此人與父親俺答不和，獨立出去繼續(xù)向東擴張，盡占小王子部眾的舊地，擠壓小王子進一步東遷。

如今這位俺答長子看起來約莫二十來歲，正處于最青春熱血的時候，此刻居然還敢狠狠瞪著眼睛。

如果不是因為語言不通，罵了也白罵，估計也已經(jīng)開始對秦督師破口大罵了。

秦德威顧左右而嘆道：“本督師不喜歡被這樣瞪著。”

左右有的是想巴結(jié)督師，好讓督師多記一筆功勞的官兵。

當場就有個實在人，真的掏出了小刀，就去剜辛愛黃臺吉的眼睛。

胡人俘虜們立刻被嚇尿了，連連撲地討?zhàn)垺?

功勞簿又添了濃墨重彩一筆，心情大好的秦督師點點頭，很寬厚的說：“年輕人沒經(jīng)過摔打，不知好歹也很常見，下不為例！”

又囑咐通事：“仔細與胡人說清楚了，本督師說到做到，不殺他們！”

秦督師因為心情太過雀躍，導致很難集中心思審問俘虜，于是干脆就不審了，等回去再說。

當場只多詢問了幾句官兵，了解一下情況。

原來這俺答長子辛愛黃臺吉恰好在今天去了板升里面，拜訪最近得到俺答信任的“大喇嘛”丘富。

結(jié)果湊巧今天秦督師率軍奔襲三百里沖了過來，將辛愛黃臺吉一行人堵在了板升城里。

想在大火里活命就只能往外逃，然后就被堵門的明軍俘虜了。

若不是他身上有金銀裝飾，又有護衛(wèi)隨從，看著就像是大人物，不然連命都保不住。

休整時間快結(jié)束時，白總兵也過來匯報簡單統(tǒng)計的戰(zhàn)果了。

“粗略數(shù)過，大約斬首三千二百多，乃是近年最大的大勝了！”

說到這里，白總兵的聲音忍不住有點顫抖，腿有點發(fā)飄，只想躺下抱住督師大腿。

三千二百這個數(shù)字看著似乎不多，放在戰(zhàn)國、漢唐時都不算什么。

但在當今這個時代，在統(tǒng)計比古代更嚴格的時代背景下，已經(jīng)是十分罕有了，說是創(chuàng)了近幾十年的紀錄也不為過。

要知道，成化年間的威寧海大捷，戰(zhàn)果統(tǒng)計也就是斬首四百多生擒不到二百。

因為總督命令，從宣府鎮(zhèn)出發(fā)時，白總兵怎么也預料不到，十來天后就會成為創(chuàng)紀錄大勝的領(lǐng)兵大將（秦督師那叫元帥）。

他就是抱著陪總督大人武裝旅游的心態(tài)來的，無論結(jié)果如何，反正總督大人你高興就好，即便大同鎮(zhèn)這邊出了問題，跟他們宣府鎮(zhèn)關(guān)系也不大。

可誰能想到，其中竟然蘊含著天大的機緣，遇到了近幾十年最大的一場勝仗，至少從斬首數(shù)目上來說肯定是。

當初成化朝名帥王越憑借對北虜?shù)拇蠼荩晕某挤饩袅耍鞘裁幢淮蹬鯙榻袷サ耐蹶柮鳎搅藢幫鯙鹾现娨卜饩袅耍敲辞囟綆熌兀?

只有邊鎮(zhèn)大將才真正明白，想獲取巨大戰(zhàn)功有多難，能出陣斬首上百，就可以吹一輩子了。

此時此刻只差五體投地的白總兵一邊遐想連篇，一邊繼續(xù)匯報：“另外俘獲馬牛等各種牲畜八千多，其它”

在白總兵眼里宛如天神下凡的秦督師擺了擺手，“除了大牲畜，其它繳獲就不必統(tǒng)計了！休整完畢，撤向邊墻！”

白總兵忽然又道：“此番出征大捷，督師肯定當場又有佳作吧？”

秦德威訝異的看了眼白總兵，這老哥們有前途啊，比吳承恩都有前途，居然知道提醒自己查漏補缺。

主要是剛才太緊張，秦督師一時間居然忘了發(fā)表詩詞。

沉吟了一下后，秦德威便道：“其實方才站在坡頂督戰(zhàn)時，本官已經(jīng)得了三篇塞上曲。”

其一：暮云黯澹壓邊樓，天與恩威漢兜鍪。野燒連山胡馬絕，何人月下唱涼州。

其二：旌旗蕩野塞云開，金鼓連天朔雁回。落日半山追胡虜，彎弓直過李陵臺。

其三：飛將龍沙逐虜還，夜驅(qū)駝馬入燕關(guān)。城頭殘月誰橫笛，吹落梅花霜滿山。

白總兵連忙吹捧道：“古人云，將軍三箭定天山，壯士長歌入漢關(guān)！今日秦督師三首蕩胡寇，不輸于古人！”

白總兵終究是個武人，這拍馬話術(shù)有點生硬不圓融，秦督師也只能勉為其難的接受了。

這幾天時間很少，都是見縫插針碼字的，這章五點起來寫的，不然今天又沒時間寫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