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聯系黃微微,她聽到我在衡岳市,顯得很驚喜,要立即趕過來見我。
我告訴她,郭偉托我帶來了一些特產,想找個時間送到家里。她想也沒想就拒絕了,說東西我隨便處理就好了,家里還有我年前送的,放多了在家里占地方。
我就說請她吃飯,最好叫上陳萌。
她沉默了一下說:“吃飯的事,我來安排。你等我電話。”
傍晚接到她的電話,說在林隱酒樓貴賓廳,要我好好打扮一下,她媽媽要出席。
陳雅致副局長出席跟我們一起吃飯,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但黃微微已經表明了態度,地點是她媽媽定的,吃飯的人也是她媽媽安排的,我只負責去就行。末了叮囑我說:“陳風,如果你覺得方便,就把小姨一起請來吧。”
我說:“吃個飯,就不要叫她了吧?”
黃微微在電話里沉默了一下說:“小姨也算是家長啊。”
我的心頓時咯噔一下,吃飯叫家長?難道她還有什么事?
掛了電話我給小姨打,小姨似乎很忙,電話響得我快失去耐心的時候才接,急匆匆地問我說:“回來啦?有事?”
我說:“黃微微請你吃飯呢。”
小姨爽快地丟給我一句話:“沒空,你們吃吧。”
我說:“小姨,你忙什么呢?吃飯都沒空。”
小姨不耐煩地說:“就沒空,怎么啦?你一個大男人,跟個女孩子去吃飯還怕什么?難道還要小姨給你壯膽?”
我笑道:“是她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
小姨慌慌張張地說:“不跟你說了,你去吧,回頭再給你電話。”
我提著郭偉的土特產,叫了輛的士,直接就往林隱酒樓走。
黃微微站在外邊等我,看到我從車里下來,笑顏如花地過來,上下打量我一下說:“嗯,有點鄉干部的樣子,陳大鄉長,別來無恙啊。”
我微笑著說:“身體好,思想好。一切都好。”
她壓低聲音對我說:“等下你要表現好點哦。”
我奇怪地看著她,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說:“今晚算是家宴,我爸媽,你,我,四個人吃飯。沒有一個外人。”
我嚇了一跳,黃部長也在,是我始料未及的事。像他這樣的高官,怎么會有空陪我一個小干部吃飯。
黃微微看我躊躇的樣子,安慰我說:“怕什么呀?他一個老頭子,還會吃了你?”
我強顏笑道:“我還真心虛,黃部長在,你怎么不早告訴我?”
“告訴你也在,不告訴你也在。”她偷笑道:“怕你不敢來,所以事先沒說嘛。”
“你就不怕我現在不敢進去?”
“你陳風是什么人我還不知道?如果連這點膽量都沒有,當初憑你一個小小的鄉秘書,就不敢來我家登堂入室了。”
“哪是工作啊,沒辦法的事。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嘛。”
“好啊,你這家伙,敢把我家比作地獄,看我不打死你。”她嬌笑著伸手過來打我,惹得周圍的人都側眼看過來。她突然感覺到別人異樣的眼光在看著她,舌頭一伸,扮了個鬼臉,拉著我急匆匆上了樓。
門一推開,就看到黃山部長坐在沙發上看報紙,我們進來他頭抬也沒抬。陳局長坐在一邊,眼睛看著電視,見我們進來,微笑了一下。
我趕緊過去問好,說:“黃部長,您好。”
他的眼睛從報紙上方射過來,一絲精光好像直射我心里,把我殘留在骨頭縫里的怯弱看得清清楚楚。
“來了啊。”他說,指著對面的沙發說:“坐吧。”
我側身坐下,雙手規矩地平放在膝蓋上,眼睛平視著他們,臉上浮現拘謹的微笑。
黃微微挨著我坐下,撒嬌的嚷:“爸,你還看什么報紙啊。”
黃部長就放下報紙,取下眼鏡,和藹地笑,說:“聽說你做了鄉長了?”
我忙不迭地回答說是,剛選上去的。
他的臉上就浮現一絲滿意的笑容,側臉對陳雅致副局長說:“雅致啊,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啊。”
陳局長微笑著說:“老黃,你也不是幫別人。微微長這么大,可是第一次開口求你。”
黃部長搖搖手說:“小微啊,以后有事先給爸媽說,不許再背著我們去辦事。影響不好嘛。這次你的事辦得啊,關培山來電話,劉啟蒙親自跑來問詢,搞得我也云里霧里。”
我是聽得云里霧里,不敢做聲。
陳雅致看我局促的樣子,解釋說:“小陳,你放松點。微微爸說的事,都是與你有關的。”又指著黃微微說:“她跑去春山縣找關書記他們,就是關于你選舉鄉長的事。”
我頓時明白了過來,難怪我的差額變成了等額,我早就想過,單純靠陳萌的一篇報道,絕對起不了大作用,這個變化背后一定有高人。
“小陳啊,你現在是一鄉之長了,身上的擔子就重了許多。要有成績讓老百姓信服,要有人格讓同事佩服,你自己好好把握。”黃部長語重心長地說:“我黃山也是從鄉長一步一步走過來的,我相信,人只要努力,就會有機會。”
我唯唯諾諾,心里一陣緊張接著一陣緊張。雙手從膝蓋上放下,額頭上冒出淺淺的汗水來。
“不過,你的這個事我跟何書記匯報過了。今后啊,千萬不要給何書記丟臉。”
我的汗水越來越多,差點就要匯成細流滾滾而下。突然感覺到我的手被一只如棉的小手握住,側眼一看,黃微微笑意盈盈地看著我,眼睛里盡是鼓勵。我會心地一笑,握著她的手用了一點勁,給她傳遞著自己的信心。
陳雅致局長顯然看到了我們的舉動,不動神色地咳了一聲,我嚇得慌慌張張地撒開手,黃微微卻緊跟著過來,再次握住我的手。
“上桌吧。”黃部長起身站起來,看也不看我們,徑直走到桌邊坐下。
我松開黃微微的手,指著郭偉的土特產說:“黃部長,這是郭書記托我帶來的,想請部長您嘗嘗。”
黃部長微笑著說:“郭偉這小子人不錯嘛,還記得我這個老頭。”轉臉對陳雅致說:“郭偉你還記得吧?”
陳局長笑瞇瞇地說:“記得,每次來家里都要陪你下幾盤棋的年輕人啊。現在鄉里做書記,還好吧?”她問我,眼睛看也沒看土特產。
我忙著匯報說:“郭書記很好。有能力,有魄力。”
黃山贊許的眼光看著我說:“能在背后贊揚別人,是做人的美德。不錯。”話鋒一轉說:“小郭這人呢,城府很深。不是一個鄉黨委書記就能滿足的,小微過去推薦他,是對的,這人適合做官,而且會是個不錯的官。但官心太重,反而會欲速則不達。”
黃山的這番話讓我大吃一驚,按理說,像他這樣級別的干部,每說一句都是有根據有來由的,當著我這個外人的面,評價他人,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
黃山似乎感覺到說得太露,沉著臉說:“這話,只在家里人之間隨便說說,不能放在心里,更不能掛在嘴上。”
我是一驚一乍啊,怎么我又成了家里人了啊?
陳雅致撇開這個話題,轉而問我說:“小陳,家里都有什么人啊?”
我一五一十地具體匯報一遍,當然,我把表舅何至也列為家里人。
陳雅致聽完,舒口氣說:“老黃啊,微微的事,我們做父母的,參考參考就好了。”
黃山點點頭,叮囑了一句說:“小微是個沒政治抱負的女孩子。這樣也好,今后就安安心心做個賢妻良母。但她的另一半,我們還是要關注。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陳雅致說:“老黃,你放心。我老陳會有安排。”轉頭對我說:“小陳啊,改天請你父母一起來坐坐吧。”
我正要推辭,桌子底下黃微微踩了我一腳,她似笑非笑的樣子看著我,臉上變幻著捉摸不透的神色。
陳雅致的這話不是簡單的客氣,請我父母見面,就是暗示兒女親家見面。我能不明白?
“這樣吧,小陳,趁著你這幾天在市里,你安排一下,我和你黃伯伯也好安排個時間。微微你自己有空陪小陳去趟陳書記家。”
我簡直就好像被棍子敲暈了頭,茫茫的分不清方向了。突如其來的黃家示愛,而且毫無商量余地的要求見面,讓我一下子懵了。
一餐飯我吃得寡淡無味,腦海里一直顯現著薛冰的影子。如果我現在答應他們家長見面,將來薛冰的事暴露出來,我會不會遇到竹籃打水一場空的歡喜?何況,薛冰在我心里占著不能動搖的位置,我心里早就把她當做了老婆,那么,黃微微怎么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