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巴噶斯汗雖然拒絕了兄長返回伊犁的建議,但也因此提高警惕,下令多派哨騎、深溝壁壘,防止敵人劫營。
一夜無事,叛軍并沒有劫營,而是待在塔拉斯河盡頭處的森林中,守株待兔。
這主意并非昆都侖烏巴什、墨爾根特木納等老將所出,他們如今只剩兩萬殘兵敗將,說話底氣不足。軍隊的實際指揮權在袞布伊勒登、烏爾桑兄弟手中,他們手中的一萬精兵才是全軍最大的依仗。
墨爾根特木納有些不解地問袞布伊勒登:“賢侄,用兵之道在于出其不意,為何不趁敵人初來乍到,偷襲敵營?”
袞布伊勒登微笑,“若是普通人,小侄定要趁其立足未穩偷襲之,可那是衛拉特猛虎拜巴噶斯、打了一輩子仗的老將,扎營時豈能沒有防備?一旦襲營失敗,必然打草驚蛇。還不如在這森林之中伏擊他們”。
“如你所說,拜巴噶斯身經百戰,路過森林時豈會不派哨探,又如何伏擊?”墨爾根特木納依然不解。
“從叔說的沒錯,想伏擊拜巴噶斯很難,侄兒也只是希望他能中計而已,并沒有把握”,袞布伊勒登笑得更歡,“如果拜巴噶斯不進伏擊圈,我等便走出森林,列堂堂正正之陣與其決戰!”
“什么!賢侄想與敵人列陣決戰?”墨爾根特木納倒吸一口涼氣,那可是拜巴噶斯、斬殺過碩壘烏巴什的衛拉特大汗!初生牛犢不怕虎??!他居然想硬撼這頭猛虎!
“從叔不必擔憂,拜巴噶斯雖然勇猛,但與其決戰,我軍卻有兩大優勢:其一、敵軍遠道而來,體力消耗大,而我軍卻是以逸待勞;其二、敵人絕料不到我方又多出了一萬兵馬,這便是出其不意!”
??
衛拉特猛虎拜巴噶斯來了,兩萬騎,蜿蜒似長蛇,絡繹不絕。
“告訴兒郎們,加速行軍”,猛虎下令,頓時萬馬奔騰、排山倒海之勢生焉。馬蹄卷起塵土,風沙滾滾,似要將一切敵人淹沒。
這便是衛拉特大汗的威勢!
“平沙馳萬馬,瀚海翻波濤。波濤一千丈,罨此金山高。欲識可汗威,看取馬前道。馬蹄一踐踏,三年無春草。百人共一鼓,千人共一旗。通路踏戰血,一片紅玻璃。今夕樂莫樂,戰勝相娛嬉。左握死人頭,右挾生人妻。仰天一杯酒,星斗光陸離??”
鐵騎奔馳如飛,轉眼便接近塔拉斯河盡頭處的森林。
“停!”
威風凜凜的衛拉特汗又下達了軍令,兩萬鐵騎齊勒馬,不愧是訓練有素的百戰之兵。
“大汗,何故停止?”和碩特猛將色棱哈坦巴圖爾不解地問。
“五弟,此處森林茂密,須得提防敵人埋伏”,拜巴噶斯肅聲道:“傳本汗軍令,多派斥侯入林偵察”。
數百斥侯入林察探??蛇@片森林實在太過廣闊,山高林又密,偵查不易,搜索一番后,并未發現異狀。
“大汗,并無伏兵,咱們入林吧”,色棱哈坦巴圖爾說道。
拜巴噶斯擺了擺手,身經百戰的老將,對危險往往有一種本能的直覺,“五弟,小心無大錯,傳令各部繞過這片森林行軍”。
“嗚~嗚~嗚~”
號角聲聲,蒼涼深遠,和碩特將士繞林而行。
??
“啪~啪~啪~”
森林之中,袞布伊勒登擊節贊嘆,“不愧是衛拉特之虎拜巴噶斯,居然不進我的圈套!”
“賢侄,如今奈何?”墨爾根特木納、昆都侖烏巴什焦急地問。
“請兩位大臺吉率部出林列陣,吸引敵軍注意,我和烏爾桑各率所部,繞至敵軍兩翼后方攻擊”,袞布伊勒登說道。
墨爾根特木納、昆都侖烏巴什、諾爾衛征楚庫爾、古揚、塔本臺率本部兩萬兵馬緩緩走出森林列陣。
看到這群忽然冒出來的敵人,色棱哈坦巴圖爾瞪大了眼睛,“大汗,林中果然有伏兵,如今敵人虛實不明,不如暫行撤退,等弄清敵情后再戰”。
“荒唐!可恥!”
拜巴噶斯發怒了,“什么時候衛拉特的大汗要像鼴鼠一樣只知逃命?根據情報,叛軍的殘兵不過兩萬,列陣的敵人也約莫是兩萬,這應該就是他們的全部兵力。不過是一群殘兵敗將,何懼之有?傳令各部,奮勇出擊,有斬諾爾衛征楚庫爾之頭者,賞五千只羊、賜‘衛拉特巴圖爾’稱號”。
帥是將的膽,激昂的進軍鼓敲響,哈納克土謝圖、色棱哈坦巴圖爾、布顏哈坦巴圖爾聞鼓聲奮勇前進。
困獸之斗,最是殘酷。墨爾根特木納、昆都侖烏巴什、諾爾衛征楚庫爾、古揚、塔本臺等人如今已是窮途末路,逃無所逃,便如同被逼上絕境的困獸, 唯有死戰。況且還有袞布伊勒登、烏爾桑的一萬援軍支持,更給了他們抵抗的勇氣。
一個時辰過去了,難分勝負。
激戰中,布顏哈坦巴圖爾遇到了昆都侖烏巴什,驚喜地大叫:“三哥,都是自家兄弟,別打了,你隨我去見二哥認個錯,二哥不會計較的”。
“認錯?”
昆都侖烏巴什冷笑,“我有何錯?拜巴噶斯身為大汗,違反衛拉特繼承法,侵吞從弟遺產,該認錯的是他!”
布顏哈坦巴圖爾還欲再勸,卻迎來了一柄沉甸甸的大刀。這對親兄弟,因為立場不同,只能殊死搏殺。
見戰場陷入僵局,拜巴噶斯眉頭緊鎖,自己的軍隊忙著趕路,未進飲食,對方卻是以逸待勞,拖久了對己方不利。
他喚來心腹愛將賽因色爾滕吉,當年就是這員猛將馳入喀爾喀和托輝特部中軍,刺死了他們的琿臺吉碩壘烏巴什。
“我的將軍,該是你出擊的時候了,全軍勝敗,全在你的身上”,大汗的聲音不高,每個字卻都重若千鈞。
“大汗放心,奴才定提諾爾衛征楚庫爾之頭來見您”,賽因色爾滕吉施了個軍禮,領命而去。
他這一走,拜巴噶斯汗的身邊便只剩下了兩千衛士軍。
威嚴的汗王冷靜地觀察戰場,等待敵人土崩瓦解,對自己的勇士,這位汗王永遠充滿信心。
忽然,草原的地平線上,出現了兩股黑線,慢慢匯成浪潮。土爾扈特部的兩位臺吉袞布伊勒登、烏爾桑各率五千兵馬,出現在拜巴噶斯大軍兩翼的后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