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裡,沒有一絲涼風吹過,蟬叫聲越發的使人沉悶,依舊青翠的是院外的一排排竹林。葉琳和杜英紅麻利的從棒子上剝下一顆顆玉米。“媽,燕子飛的這麼低,像是要下雨了”。
“熱了這麼多天,也該下下雨了”。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當手痠疼的不行的時候,屋外傳來了很熟悉的聲音。“杜嬸?”只見滿臉汗珠仍舊帥氣的一張臉,手裡還拎著一副中藥。
“秋良,你怎麼來了?是給誰送藥順便過來的嗎?”
“這大熱的天,快進來坐。”杜英紅順手託了一根凳子過來,示意讓秋良坐下。
“清暑熱的藥,想著沒事,就順便走了一趟。
“給我們送的?”
“恩。”
“去倒碗水來。”
“不用了,”見葉琳要站起身幫自己倒水,秋良忙起身,走向放在敞著口的溫水壺旁邊。倒下一小碗,喝完碗中的水後“加入了播玉米的行列”。
“現在有好多撥玉米的、打穀子的之類的機器,據說價錢也不是很貴。一瞬間只覺得有人用眼睛直直的盯著自己,像是說,如果可以我們不想嗎?
杜英紅搖著頭笑了笑,“秋良是好心。”
夏天的天氣就是這樣,說變就變。剛纔還豔陽高照,這會兒天就暗了下來,吹著風,像是馬上就要下雨似得。
“媽,雞還在地裡,我先去邀回來。”
“快去快回”。
葉琳幾乎是小跑著出了門,瞬間消失在屋外的拐角處。看了看時間,杜英紅也站起身來,“今天就在這兒吃飯了,早上琳兒摘了一個南瓜。”
“恩”。
杜英紅準備走到隔壁的廚房裡,卻在轉過身的瞬間被秋良叫住。
“杜嬸,這不是清暑熱的藥,我爸都告訴我了。”
杜英紅沒有說話,好一會,不知道過了幾秒,還是幾分鐘,進直走進了廚房。
外面的雨很快便下了下來,起初的比較大的幾滴雨點打在院子的水泥地上,緊接著大了起來,水泥地上騰騰的往外冒著熱氣,向世人宣示著最近的炎熱,很快,整個院子,院外的竹林,鄉間的小路,都被噼噼啪啪的雨聲所覆蓋。
杜英紅彎腰把一個不小的南瓜從地上拿起放在了竈臺上,朝右邊的水缸裡舀了幾瓢水倒到空盆中,眉頭緊緊地鎖著,她不知道,是不是秋良知道,也就意味著琳兒也知道了。
反問道“琳兒知道嗎?”
站在門口的秋良頓時感到背後的一絲涼意,他不想相信這殘酷的現實,如果不是無意間走進爸的書房,無意間看見不該看見的病歷·····,他無法想象如果葉琳知道了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沒有,我還沒有告訴葉琳。”
語氣是沉重的,心也是沉重的,抱著一絲的僥倖心理蕩然無存,他寧可她一輩子不要遇上這樣的事情,永遠看著她開心的笑著、活著。
“答應杜嬸,暫時不要告訴琳兒,好嗎?”
秋良木訥的點了點頭。
杜英紅放下手中的菜刀,穿過堂屋,走到臥室裡拿出兩把傘遞到秋良的手裡。
“琳兒應該在對面的山神廟裡躲雨。”
拿過雨傘,失落的轉身跨過門檻,看著外面的大雨,朝雨中走去。
平生第一次感受到身邊的人生了病自己是什麼滋味,心痛感、無力感和抑鬱的情緒纏繞在身上。走在溼滑的小路上,想著小時候的自己、葉琳、葉小勇總是在菜花開滿山頭的時候,放著風箏,烤著紅薯,議論著學校裡遇到的趣事。那個時候的他們是自在的,無憂無慮的。
一個不小心,重重的摔在溼滑的路上,屁股上沾滿了泥,回過神來,襯衣已經淋溼了不少,緊縮的眉頭卻因摔了一跤舒展開來,似乎是想明白了什麼,笑了······
不到最後都不要放棄,這是自己在進入醫學院校時父親交給自己的一句話。杜嬸的狀態與自己相比,自己反而像是得了重病的人。
爲了不讓自己在葉琳面前漏出什麼破綻,也爲了不再摔一跤,秋良站在原地休息了一會,慢慢且小心的一步一步的向前走著,看著坐在門檻上發呆的葉琳和旁邊裝著雞的籠子。“葉琳”。
“你怎麼來了?”
“沒看出來,跟你送傘唄。”
“秋良,你···你···你的屁股。”手捂住嘴巴,確沒能捂住從指縫間傳出來的笑聲。
“你還好意思笑,還不都是你害的,誰讓你出門不帶傘的?”責備的看了眼此刻已經笑得不行的葉琳。
深吸了一口氣,葉琳也終於止住了笑聲。“這麼近,誰知道雨這麼快就下下來了,怎麼樣?有沒有摔著哪?”
“那倒沒有”秋良順勢坐在了葉琳的旁邊。
“一直都沒有問你是怎麼知道我弟去工地上幹活的?”如果她沒有記錯,這事兒不曾向任何人提起。
秋良慚愧的撓了撓頭,自己怎麼把這事兒給忘了;回憶起當時的情況,“拿成績單那天從學校出來的時候已經快到中午了,到校門口的麪館吃了碗麪,出來的時候碰到了趙陽,就是那個胖胖的室友。”
“嗯”。
“他說放假後難得見上一面,陪我到公交車站當是散步,到府南河的時候找了根長椅坐了一會兒。這時有個帶著安全帽的小夥子急匆匆的從我身邊跑了過去,不一會功夫跑了回來,我一眼就認出了是小勇。那天不小心說漏了嘴,真是不好意思。”
“這也不能怪你,暑假這麼長的時間小弟都沒有回來,媽是知道弟去打工的,只是不知道是在工地上而已。那小勇認出你來了沒有?”
“當然。原來他是急著上廁所。”
說完,兩人不約而同的笑了,像是他們三個人又回到了從前。
時間一秒一秒的流逝,“你爸呢?”他不是不知道此刻她最不願想起的人應該就是葉伯伯,可杜嬸?還是有些忍不住。
“能不提我爸嗎?”說完葉琳也有些後悔,“我已經很久沒見過他了。”
秋良沒有繼續追問,畢竟這事兒換上誰也不會好受,識趣的轉移話題“準備什麼時候回學校?說一聲到時候大家一起走。”
“要等家裡的活忙的差不多了再走,班主任知道我們家的情況,一直也沒跟我提補課的事。”不是故意隱瞞,只是不想欠下更多,即使定在明天起身也不告訴他。
“那是因爲你成績好,人又長的漂亮,你們班主任纔不會說什麼?”秋良半調侃的說到,一掃剛纔壓抑的氣氛。
“長的怎麼樣跟補課有什麼關係?”
“這是承認自己長得漂亮了?”
“誒,我說你這人,今天肯定吃錯藥了。”
“我聽說你們班主任家裡的條件也不是很好,應該是有所感觸。”秋良邊說,邊不自覺的點了點頭。
這句話葉琳還是很認同的,如果不是她運氣好,遇到這麼好的老師,現在別說考大學了,估計高中畢業都有困難。想著剛纔秋良所說的話,對這位老師更是敬佩了些。
“我幫你出路費怎麼樣?”如果可以,秋良是想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來幫助葉琳。在他心目中,葉琳就是和他沒有血緣關係的兄妹,不是友情,不是愛情,更像是親情。就像父親稱呼杜嬸一樣。
“不了,你要晚一點去學校,還是各走各的。”
兩人說話的瞬間雨漸漸小了下來,可是濃罩在上方的雲並沒有散開,葉琳站起身,右手吃力的拎過放在一旁裝著雞的籠子,一腳跨出屋檐下,“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