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晰吃過藥,就迷糊地睡了過去。
可心中有事,始終睡不塌實。
半夢半醒間,聽到有男子低聲地交談。
斷斷續續,從病房外鉆進明晰的耳里。
明晰初時以為在夢里,不甚在意,聽得分明了,才知道門外的人是齊磊和凌宵。
明晰閉著眼,意識卻逐漸清明。
“阿磊,她和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不要把她卷進來。”
“這是她自己找上我的。”
“你……還是記恨她?她那也是不得已。”
“別說沒有那件事,就事論事,與她談條件,可以少多少犧牲,你心里明白。”
“她本來與這件事無關,怎么能……”
“你就忍心看手下的兄弟犧牲?”
“我們本就有自己的計劃,她忽然插進來,只是意外,總不能叫她為兄弟們犧牲,她做的已經夠多了。”
“……”
“阿磊,這一次算我求你。”
“算了,她也是沖你才做這些的,你不想要,我有什么資格要。”
“……”
“怎么,不好意思啊?”
“別亂拿她開玩笑。”
“你要裝糊涂我也沒辦法!”
“……”
“算了,不說了,我帶阿遠先走了,你留在這繼續照顧她吧!”
“萬事小心點!”
“好了,不小心也不行,不是每個人都象你有人幫擋刀子的!”
“……我送你出去!”
“哇!下手用那么重嗎?是不是兄弟啊!”
“小聲點,走快點!”
他們的聲音漸漸遠了,然后一片沉寂。
明晰睜開眼,心思還在剛剛聽到的話上轉著。
他和齊磊之間齷齪消釋了,本來,兄弟情誼應該比兒女情長重要吧?
齊磊都看出了她的心思,他又怎么會不知道?
這一次,他是打定主意把她排拒在外了,是害怕欠她更多還不起嗎?
這個人,唉!
正想著,就有人推門進來,是名浩。
“齊磊剛走。”名浩在明晰的病床邊坐下,“他說等你康復了再來道謝,說有什么事你可以和凌宵談。”
明晰苦笑:“有什么好談的,總之,他不要我插手就是了。”
“明晰,凌宵是個男人,你想他會容得你一個女流犧牲自己去為他擋災嗎?”名浩言語犀利, “更何況,你以為他脫得了那個圈子么,你能保他一輩子么?他會要你保嗎?”
“名浩哥,你說過幫我的。”
“幫你也有個限度,你要犧牲自己的幸福,我絕不答應。”名浩一看明晰的臉色黯淡了下去,嘆口氣,“別以為我好騙,你找小的,我當時不明白,一聽薔薇說你忽然要見你云生舅舅,我還不明白?把自己的終生大事陪進去?能由得你胡鬧嗎?”
“我又沒要當真,只打算借云生舅舅的手把齊磊推上他老頭的位置,我和齊磊就一拍兩散。”
名浩一聽不由氣急:“你不當真,別人不當真嗎?你以為脫離那個圈子容易嗎?你外公云老爺子也費了好大氣力才保得家人脫離那圈子,你偏又為了那個小子要跳進去!你以為你齊磊坐上那位置,凌宵就會沒事了?”
“名浩哥!”明晰語氣軟了下來,“我也是急病亂投醫,現在想想,云生舅舅也不會答應的。
就算他答應了,保不準會讓外公知道,只會把事情弄更亂。”
“丫頭,總算想清楚了,不然讓你爸媽和爺爺知道,你立即會被打包送到國外。”
明晰不由冷笑:“他們哪有這閑心,多少大事等他們去做呢!”
“明晰,他們……”
明晰擺擺手,說:“我習慣了,不必安慰我。”
明浩一時無語,也只有嘆氣,隔了會才說:“明晰,他不要你管,你就按他的意思吧,本就不是一條路的上的人,早點劃分清楚也好。”
明晰只是倦倦地笑,象是沒聽到,閉上了眼。
明浩也知道她是不愿說了,就起身出去了。
明浩才打開門,就看到門外站著的凌宵,正想做個禁聲的手勢,就聽明晰的聲音:“名浩哥,凌宵在外面吧?讓他進來吧,我想和他談點事。”
名浩看凌宵進去,微微搖頭,順手關了門。
“凌宵,坐到我身邊來,好嗎?”明晰柔聲說。
凌宵怔了下,就走到床邊坐下。
只見明晰對他微笑:“你和齊磊的話,我聽到了。你是有意掩著門的吧,你知道我一向睡得比較警醒,聽到說話聲一定會醒的。
凌宵無語,默認了。
明晰臉上的笑容淡了:“陳遠走了?”
“他有些私事要辦,看你還在睡,就不來跟你告別了。”
明晰也知道是借口,只點點頭,不再說什么。抬眼看他,目光撞向他的眸子,那面澄清的湖平靜地映出自己的蒼白的倒影,不起一絲漣漪。頓時心里升起的感覺,分不清是難過還是疲倦,只得垂下眼瞼,不想再看。
凌宵只是默然坐著,靜靜看明晰低頭不知在想什么,忽然聽明晰很輕很輕地叫他的名字:“凌宵。”然后她就傾身過來,抱住了他。凌宵反應過來,只感覺她的額輕輕抵著他的胸,黑色的長發流瀉下來,頓時心跳開始急起來,想張口說什么卻象是被梗住了。
“凌宵,讓我抱一下,好不好?”明晰輕聲的說。
凌宵不出聲,只是慢慢伸出手,輕輕地環住了她的腰。
他懷中的人動了一下,把頭擱在他的胸膛上,他聞到了她身上淡淡的藥味混合著一種馨香,
耳邊是她微微沙啞的聲音:“凌宵,其實你不必覺得欠我什么,我那天若沒出現,你也不見得會怎么樣,可是,我看到了,就只會撲過去,只不過是因為,”她的聲音頓了下,“因為我覺得,那傷若在你身上會比在我身上還讓我感到痛,你看,我那樣做不過是為了自己……”
明晰感覺凌宵的身體震動了一下,放在她腰間的手臂微微收緊了:“你聽我說,我做的這些,只是因為我想做,可是卻從來沒問過你想不想要,我就是這么個自私的人,你真的不必覺得欠我什么了。”
明晰抬起頭,看到那雙澄清的眸子浮著淺淺的霧氣,朦朧的湖面映出的是她的微笑,他低下頭來,陰影落在她的臉上,他低低地嘆息:“你這又是何苦?”
“你懂的,對不對?”明晰松開手,退后,臉上的微笑斂去,一臉平靜:“凌宵,我想要的你給不起,所以你什么也不欠我的。你不必勉強自己留在這里。”
凌宵松開手,看著她臉上現出陌生的疏離,心就慢慢涼下去:“明晰,我并沒有勉強自己。”
明晰忽然輕笑:“凌宵,你真要我說得那么清楚么,你在這里,我保不定又要插手你的事,你只有走,走得遠遠的,讓我再也不能看到你,我才能按你的希望回到原來的生活。”
明晰說完,閉上了眼,不再看他。
一室沉寂,只得兩人的呼吸。
良久,明晰忽然感覺到一陣氣息拂來,淡淡清爽的味道又包圍了她,接著額上有溫熱的觸感,
只一瞬就就消失了。
明晰的心跳象是靜止了,好一會才緩過來,然后睜開眼,只看到一室空蕩。
薔薇進來的時候,就看到明晰怔怔地看著門,一手撫額,臉上一片恍惚,一直到人站在她身邊了,都沒察覺。
“明晰!”薔薇輕聲叫她。
“嚇!薔薇姐!”明晰臉上的夢幻表情消退,“你怎么在這里?”
“吃藥了。”薔薇把藥和水遞給她,“想什么那么出神?”
“沒什么。”
明晰靜靜吃完藥,看薔薇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便嘆口氣:“薔薇姐,你想說什么就說吧。”
“明晰,這件事,還是被云總知道了,他想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