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很陰暗的地方,空氣靜止,混濁潮溼,到處充斥著腥臭的氣味兒,四周除了偶爾響起的猛獸吐氣聲,便是死一般的靜謐。
準確的說這兒是一座地牢,或者說是人間的地獄。
地牢中間有一個巨大的水池,水面上微微泛著 點點的白色,部分地方甚至可以看見結成塊狀的白色固體。水池的上方立著一架巨大的水車,水車在緩緩的轉動著,好像永遠也不知道疲倦一般。
那沉重的吐氣聲便來自臥在水池旁邊的兩隻銅鈴大眼的髯毛狼獅,它們蜷在一邊,不時伸出猩紅的舌頭,碩大的眼睛片刻不離的盯著綁在水車上的那個人。
“咣噹。”這時一記開鎖的沉悶響聲打破了這片靜謐,跟著便見大門處走進兩個人,兩隻狼獅迅速爬起來,將眼中的綠光射向地牢的大門處,低吼連連。
“躺下!不認識少主嗎?”一個黑衣人率先走在前面,指著狼獅大聲斥道。
狼獅見主人來了,無辜的晃了晃碩大的獅頭,又重新躺在了池邊。
“少主,您小心點。”黑衣人轉過身低聲說道,然後徑自在前面引起路來。
兩人來到池邊,黑衣人指著水車上的那個人叫了一聲,但那人好像還在昏迷當中,沒有絲毫反應。
“少主,他好像昏過去了。”
少主“嗯”的一聲,揮手示意他退出去,黑衣人應了聲諾,便悄悄的退出了地牢。
“你該醒醒了。”隨後只聽“轟”的一聲,水池頓時像炸裂開來,噴起了大片的鹽水,鹽水似乎有人在牽引一般,盡數(shù)澆在那人身上。
“啊!”鹽水浸著傷口產(chǎn)生的鑽心疼痛瞬間激醒了那人,那人蓬頭垢面,雜亂的頭髮早已散亂,身上更是無一塊好肉,條條道道的傷口像溝壑一般佈滿了全身。
他艱難的撐開混濁的雙眼,無神的望著眼前的這個人,忽的只見他全身顫抖起來,牙關被咬的咯咯直響,暴怒的表情就像一隻擇人而噬的猛獸!
“木離,原來是你!”鉅子歌的聲音嘶啞低沉,看來早已經(jīng)被折磨的沒有力氣了,些許的掙扎只是換來身體裡傳出的“吱吱”響聲,那是穿在全身各大關節(jié)裡的牛皮與血肉摩擦的聲音。
木離嘆了一口氣,道:“沒想到是嗎?對,我也不瞞你,他們口中所說的少主就是我,也是我下命令讓七殺不惜一切代價抓你回來的。”
鉅子歌聽他親口承認了後,不禁哈哈放聲大笑起來,笑聲裡充滿著不盡的悲傷,木離站在一邊只是靜靜的看著他,沒有打擾他,臉上看不出有什麼表情。
半晌過後,才見鉅子歌自嘲道:“我鉅子歌英明一世,糊塗一時,沒想到坐下最得意的弟子竟然是七殺的少主,虧我還想讓你繼承墨家鉅子之位,十六歲,呵呵,你才十六歲!”
木離只感覺內心被什麼撕扯了一下,他閉上眼睛沉默了一會,片刻過後,面無表情的說道:“是我對不起你。”
“能跟我說說這一切嗎?”既然背後最隱秘的人物來了,那麼代表他們已經(jīng)決定放棄這半年多來的勸降了,哼!自己怎麼會做嬴政手裡的一枚棋子呢?鉅子歌明白或許今日他就將走到生命的盡頭。
木離沒有拒絕他,他找了個地方坐下後,便像個小孩子一樣抱著雙膝,慢慢的敘述起來,或許只有這個時候這位手握生殺予奪大權的七殺少主纔會流露出人性的脆弱。
“我是另一個師傅--嬴政養(yǎng)育大的,他教了我一切,也給了我一切,當初拜你爲師,進入墨門,就是爲了有朝一日能夠掌控墨門,本來這一切都在很好的發(fā)展,我也將在不久後成爲墨家鉅子,不過在你準備說服龍族罷兵阻止龍齊之戰(zhàn)時,我便沒有了選擇……”
“我知道你和龍瀆交情莫逆,他一定會給你面子,哼!這老傢伙萬一食言退兵了,那我大秦豈不是陷入孤兵作戰(zhàn)之中了嗎?所以我四處派人尋找你的蹤跡,想抓你回來,不過卻久久沒有消息傳來,直到你在遼東城廢掉遼東七賊時,我的屬下才發(fā)現(xiàn)了你,你不知道吧!遼東七賊也是七殺的暗樁,倒是你多管閒事了,要是沒有這一茬,或許你到了東海,我的屬下也找不到你……”
“不得不說,你還真是厲害,巔峰初期化劍一次折陽壽十年,中期折五年,你倒是無所忌憚的化劍七次,師傅的心血七殺快被你徹底摧毀了你知道嗎?呵呵,不過換了個墨門,也不算太吃虧……”
……
鉅子歌聽他說完後,苦笑了兩聲便安靜下來,一股壯士赴死的氣魄油然而生。
木離站起身,望了他一眼,道:“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死則死矣,還有什麼好說的,不過希望倒有一個。”
“什麼?師徒一場,我會斟酌著爲你辦到。”
“走入邪途的墨門早滅早好……”
木離愣了一下,冷冷的說道:“但願你的夢想可以實現(xiàn)。”說完對著兩隻狼獅招了招手,便幾步跨出了地牢的大門。
兩隻狼獅眼中射出嗜血的厲芒!待木離走後,迅速的撲到鉅子歌身上,跟著便聽見地牢裡傳來撕咬的聲音……
第二天一早,易凡便帶著小萌前往東城人市,在路過官府公示欄時,竟被水泄不通的人羣堵住,擠了半天也沒過得去。
看著擁擠不堪的人羣,小萌好奇的說道:“公子,要不我去看看出了什麼事吧?”
易凡將她拉到一邊,笑道:“看這情景,莫說是你了,就是粗壯的大漢也不一定擠得進去,你先在這等我,我去看看。”說完便鑽進了人羣,空留小萌在後面著急的大喊。
易凡身法靈活,幾下便竄到了最前面,期間被人踩了幾腳,他不是故意的盡數(shù)還給了他們。他離得近,可以清楚的看見牆壁上貼的是什麼告示,仔細一瞧,竟樂了起來,原來說的是昨日早朝慕容雄恢復冬獵的消息。
告示的左右兩邊各設了一個報名點,只見那校官粗著嗓子大喊著排隊排隊,卻沒有人響應他的話,氣的臉像豬肝似地,大家“你方唱罷我登場”,擠得熱火朝天,倒是給這寒冷的冬天平添一抹溫暖的色調。
正在易凡準備撤出這場人肉大戰(zhàn)時,眼角餘光無意間掃到了報名的單子,那上面已經(jīng)登記了幾十個選手,令他吃驚的是高小寶的名字竟然赫赫在上,而且被排在了第一位,第二位叫郭清一的他不認識,不過第三位他倒聽說過,中行承啓,他不是趙國的公子嗎?怎麼也會來報名參加冬獵呢?除了這幾人外,下面還有十來個名字是用紅筆記錄的,看來都是京城裡的二世祖了。
易凡戲謔的笑了笑,便又擠了出來,恰好看見小萌著急跺腳的模樣,一時玩心大起,他趁小萌不注意,快步跑到她的身後,伸出雙手從後面捂住她的眼睛,壓低聲音道:“小姑娘,把身上的錢都交出來。”
以前他倒是這樣捉弄過依兒,不過自從來到薊城後,這種天性的調皮便被一種無形的力量壓抑著,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何變得有些古板了,完全不像原來的自己,今天不知爲何,壓抑久久的天性竟一時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小萌本來只覺眼前一黑,暗道遇見壞人了,正當她想大呼救命之時,卻聽見了那聲不倫不類的恐嚇,她也是個玲瓏人兒,心下便猜到是易凡搞的鬼,咯咯嬌笑了兩聲,便弱弱的說道:“大俠饒命啊!小女子只是個當婢女的,錢可都在我家公子那兒呢。”
說完一把扒開易凡的手,轉過身來笑瞇瞇的望著他,易凡見事情敗露,只好嘿嘿笑道:“以後一定找個機會嚇嚇你,走,我們去東城。”
小萌嫣然一笑,跟了上來。
“公子,剛纔那邊是什麼事情這麼熱鬧啊?”走到半路,小萌終於忍不住好奇的問道。
易凡沒把冬獵放在心上,所以也就沒對小萌說,見她問了,便告訴她:“就是冬獵的事了,昨天早朝的時候,王上已經(jīng)決定了恢復燕國冬獵這個傳統(tǒng),今天官府便貼出了告示,大家正踴躍報名呢!”
小萌“哦”的點點頭,忽然又問道:“那公子你要不要參加?以前聽說過貴族子弟都要參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