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里的茶館如何沸騰一片,袁松越并不十分在意,下晌睡過午覺,便拖了薛云卉,“去外間走走?!?
他這別院建于山腳下,沒得什么出眾之處,不過是華康當時臨時挑來給他養病的,現下要轉轉,也只能隨意往山上走走。
真是個再小不過的山頭了,連著的三座山看那樣子,都不過百尺有余。林間有山下人家種的果木,這個時節誰家的一小片桃林正結了碩大的毛桃子出來。
薛云卉看著嘴饞,只人家那林子是用竹條圍上的,進去摘桃,那叫偷??伤褪茄劬Φ瘟锪锏乜粗屈S紅毛面的大桃子,袁松越見著她跟饞貓一般無二,嘆了口氣,“真夠丟人的?!?
說著牽了她的手往回走,薛云卉問他作甚,他笑道:“方才那邊有人聲,不定便是桃林的主家?!?
薛云卉這下明白了,這是要買桃兒給她吃了,心下樂意得緊。果然沒過多久,瞧見竹柵欄邊上有兩個中年人,手里拿著鋤頭和桶,在那兒說話。上前說明了來意,袁松越兩塊碎銀子遞上去,那兩人眉開眼笑,“隨便摘,隨便摘!”
進了桃林,薛云卉嘀咕個不停,“虧了虧了,你給的那些錢,再叫十個人來隨便摘,也不夠本!”袁松越笑,抬手拂去她發髻上的狹長桃葉,“那便撿那些長得好的摘來?!?
被他的笑晃了一下眼睛,薛云卉呆了一下,男人卻俯身到了她臉前,“看什么呢?我長得這般英???”
薛云卉恍恍惚惚,那話語灌進她耳中有些引誘的味道,就像是那晚他一次過后,才隔了沒幾息,便又咬住了她的耳朵,在她耳邊低聲道:“給我揉揉。”
念頭及此,她耳朵突然燙了起來,連忙側過頭去,不敢再看。男人在她身后呵呵輕笑了一聲,倒也沒說什么。薛云卉自己心虛,抬手指了一棵桃樹最上邊的紅尖大桃,道:“那個長的好,肯定甜!”她說著跳了幾下,奈何那桃兒著實高些,她摘不到。肩上被人拍了幾下,“莫跳了,我來?!?
薛云卉很有自知之明得讓開,瞧見身后的男人走上前來,長臂一伸,就捏住了那顆桃子。
“這個么?”他問。
薛云卉點頭,男人手下使了力。薛云卉瞧見他那手指骨節分明、臂膀長而有力,連著的后背緊實,向下那束了銀色錦緞鑲的腰身精細不僅精細還力量萬千……
這副好身子她沒得了很是可惜,不過鬼侯爺有,也算是相宜……
思緒一晃的工夫,那可紅尖的毛桃已是到了她臉前?!坝衷诳词裁??”男人低笑著問。
薛云卉不由地說出了口,“你這腰不錯。”
話一出口,她便覺這話說得不大對,再抬頭,男人看住了她,眸色沉了幾分,“夫人說好,看樣是真的好了……”
話音沒落,薛云卉便覺得腰身一緊,瞬間到了他胸前,她仰了腦袋看他,他眸色更加深沉,“今晚,便讓夫人再感受一遍這好腰。”
薛云卉悔恨不已,她好端端的,品評人家身腰身作甚?。?!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大概就是這么回事了。……
回來的時候,瘦桿從京里回來回稟,將那沸沸揚揚的情形說了一遍,說到這一陣的流言和上一陣劍指秦氏的流言都有一個特別的地方,正是魏方那傻孩子說的,如平地起風一般。
袁松越聞言冷笑了一聲,薛云卉問他,他才緩緩道:“多年不在京里的秦氏,可沒這本事,能在京中一夜之間造勢的,自然是京里的人了。”
薛云卉琢磨了一下,想到秦氏那臨時落腳的小院,以及她時不時流露出來的不情愿之態,突然抬起頭來:“秦家?”
袁松越冷笑著點頭,見著身邊的人小臉有些緊張,連忙收了面上的冷意,攬了她的肩,“沒什么,別當回事,讓他們蹦跶去?!?
他這態度讓薛云卉側頭看了他一眼,眼睛一轉,又明白了。
是了,錦衣衛會把事實情況告訴那紫禁城里的皇帝的。
果然,第二天薛云卉渾身發酸地爬起來時,便聽到了魏方在院子里歡快地嘰嘰喳喳的聲音。她穿了衣裳,下了床,出門去,見著魏方正同袁松越道:“侯爺,這會兒陜西那邊要穿什么啊!我哥還不回來,我拿不定主意!”
袁松越道是和京城差不多,又道:“備幾件厚衣裳,夜里冷。”
魏方連忙點頭,一眼看見了薛云卉從屋里出來,道:“夫人醒了!夫人怎么總睡懶覺?。≡蹅兒笕找辉缇屯兾魅チ耍綍r候,您可別睡過了頭!”
薛云卉先是被他說得臉有些發熱,尤其男人轉身看過來的那戲謔目光,更是讓她恨不能捂了臉去。不過魏方說后日便要啟程去陜西,倒是讓她意外了一下。
“侯爺定下了?”
男人朝她笑著頷首,又盯著她的唇道:“近來天干物燥,你該多喝些水?!?
薛云卉摸了摸干巴巴的嘴唇,覺得不僅干巴巴還有些許疼感,這根本不是天干物燥好么?是被舔來舔去的原因!她哼了一聲,轉身又進了屋子,男人打發了魏方,跟了過來,見著她把嘴巴埋在茶盅里泡著,像個在溪中飲水的小獸,不由地笑出了聲,“是我不好,這便給你買些口脂回來。你多擦些口脂,便不怕了。”
什么叫“便不怕了”,他還想如何?薛云卉已經無力同他分辨了,只道:“京里流言這般盛,現下出門合適么?”
“流言皆沒了?!?
薛云卉訝然,“這么快?一夜的工夫?誰替你出頭?。磕莻€錦衣衛指揮使,還是……”
她沒往下說,袁松越卻笑瞇了眼睛,“早朝的時候,皇上沒點名也未道姓地說了句話,道是功臣良將,沒得被人胡亂非議的道理,除非有人醉翁之意不在酒?!?
薛云卉挑了眉毛,“這話可是,敲打秦家?”
袁松越說是,“皇上對此心如明鏡,咱們不必管了。”
……
京城,云恭大長公主府邸,光滑透亮的青石磚上,一片水漬,定窯燒制的描金白瓷茶盅碎成了瓷片,瓷片邊緣的鋒利與猙獰,正映出了茶盅主人如今的心緒。
云恭大長公主眼睛瞇成了一條縫,聲音低而狠厲,“她竟騙我說成了事,她哪來的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