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仙位與道宗天尊性質一樣,給予強者應有的位置,以利挾之,穩固統治。
最大的區別大概就是道宗是賦予權力,天庭是賦予長生。
后者明顯誘惑更大,連赤羽子都曾表露過渴求之色。
只要獲得了仙位,那么長生唾手可得,一切問題也會被天圣大道緩解。
那么代價是什么?
顧溫心念如絲,觸及玉劍佛氣海,后者察覺沒有太多抵觸。
代價是沒有代價,或者我看不出來。
動靜消失,千鳳樓執事神色不變,并未察覺方才的天地異動,赤羽子揮手讓她退下。
金丹期算得上一位大修士,社會地位較高,去到哪里都能夠混口飯吃。但涉及仙位一事,她連佛祖冊封都沒資格聽聞。
等到外人離開,赤羽子說道:“我們前腳剛走,后腳這新出現的佛祖就領了天圣的冊封。三清四御五老九曜,五老應當是對應五行,也不算太低。”
“這天圣到底想干什么?總不能這位大圣人,突然想下凡當一當皇帝吧?”
顧溫回答道:“大圣無相,應當不是想下凡當天下共主,而是收編各方強者。祂給予長生,而天庭維系穩定。”
“這對祂有什么好處?我聽聞天庭太古年間存在過,后來又莫名消失,如今再度出現,難免沒有陰謀。”
赤羽子面露懷疑,她不太相信天下有免費的午餐。
“修士求長生,煉氣者百人出其一,可成金丹者也是筑基百人出其一,可入反虛者又是百人。一直到成仙為止,天下百億人不一定能出一位半仙。”
“可這仙位,隨意便能讓人比肩仙人。”
求長生不分人妖,為了能活得更久不知引得多少人瘋狂。
那些殺不完,除不盡的邪修就是因為對長生的渴望。正常途徑他們根本不可能長生,乃至不可能修行。
吃人就是為了長生,自己活著哪管他人死活。
“并非隨意,一尊佛祖都只能拿取五老。能排得上名號的滿打滿算也不過二十一人,對于天地間的強者來說數量稀少。”
“玉劍佛怎么就能四御?”
“她不一樣,佛魔同體本就是為了成圣,如今佛已散,魔已去,獨留她自然夠資格。”
聞言,赤羽子起身來到玉劍佛旁邊,鼻腔流入香甜的靈酒氣,半睡半醒地拍了拍她的腦袋。
“就這個呆瓜也是圣人?”
顧溫搖頭道:“并不是,最多只能沾邊,保底成仙。不過都煉化了仙位,成不成仙好像也無所謂了。”
玉劍佛只是算沾邊,佛魔留下的底蘊用來成仙輕而易舉,但成圣顯然不可能。真如佛祖最后都因為走火入魔,跌落了境界,何況是玉劍佛。
這就好像盛放酒水的杯子,倒干凈以后,再加入清水還有一絲酒味。
可不能說這東西是酒。
“天庭歸來有利于天地穩定。”
顧溫喝了一口酒,奇異的甜味在舌蕾上綻放。
誠然,天圣一直想要給自己上狗鏈,當一個所謂的玉皇大帝。但客觀來說,若所有強者納入天庭體系,大規模的征伐便會消失。
不怕強權,就怕混亂。
此時,玉劍佛與赤羽子掐了起來,后者想要搓光頭。
“摸一下又不會死,顧溫和郁華摸得,姑奶奶我也要摸。”
“阿彌陀佛,佛亦有怒目金剛。”
赤羽子與玉劍佛實力不相上下,十指交合,互相絞力。
百忙之中,赤羽子問道:“那天圣想干什么?”
“祂想要眾生有序,所有強者歸于天庭,眾生遵循天條而行。”
“什么是天條。”
顧溫指尖沾了一些酒水,隨手一甩在虛空之中凝聚漫天字體,瞬間擠滿了整個房間。
赤羽子潦草的看了幾行字,什么陰陽五行不可逆,生死之數不可違,神仙不可生育,仙凡不可媾和……
都是一些常理,初入修行時便有人會教,就像水往低處流一樣是一種規律。
如今卻被寫進天條,不知是有了天條才有了規律,還是有了規律才有了天條?
她噗嗤一笑道:“你是天圣嗎?怎么知道的這么詳細,都羅列清楚了。”
顧溫誠懇回答:“祂告訴我的。”
“騙鬼呢,還有求必應不成?”
赤羽子松開玉劍佛,后退兩步,似開玩笑一般問道:“那讓那天圣查一查,赤翎在哪里。”
“仙人超脫之身,不歸天條管。”
“那為什么還要管郁華能不能復活?這不是脫褲子放屁嗎?”
顧溫沉吟半響,似乎在與某種存在交流。
天圣道韻無所不在,也無所不答。
他道:“你所求的是一個仙人的存在,而生死卻是眾生法則。仙人若想逆轉生死,便需要觸及生死,進而自然歸天條管。”
成仙超脫只在于個體,仙人比不過圣人,但也無需屈服于圣人的法則。
當然仙位,地官,洞天主等等存在,縱然有仙人的實力,但無法像人一樣超然物外。
成仙萬難千劫,終歸是要比假借外物要好的。
赤羽子有些失望,問道:“那還有其他辦法嗎?總不能她只要想躲,我就永遠找不到吧?”
顧溫又頓了頓,隨后看向了玉劍佛,道:“她成后土之后,掌山川地脈變化及諸山神、地祇,如果赤翎還在修行界或許能夠探查到。”
“要是出了修行界,入太虛,則需要九曜星官協助。九耀匯合拉起一張大網可以網羅諸天,屆時任何人都無所遁形。”
“嗯……”
赤羽子皺眉,道:“還是算了,感覺這天庭有詐,不對如今這尼姑已經是四御之一,往后不會出事吧?”
“不會。”
顧溫不假思索回答:“這仙位就相當于我在你身上留下的道韻一樣,于圣人而言等同割肉。祂也犯不著如此,一尊大圣人要與一群凡人勾心斗角?”
“好吧,你也是圣人,你有發言權。”
赤羽子撓了撓頭,隨后疑惑道:“不對,你為什么不擔心?不與我們勾心斗角,就不能與你勾心斗角嗎?”
她不是圣人,可顧溫是,按理來說祂們是同級別的。
“你都不是圣人,又豈知圣人會勾心斗角?”
顧溫笑容柔和,又帶著幾分戲弄,多了一些不同以往的變化。
“而我這個人很自愛,從不會想著什么天下眾生,也沒有什么遠大理想。一般來說,天圣親自下場也奈何不了我。”
“你打得過天圣?”
“暫時不行,但我可以跑。”
“你這家伙真是一點都不像擎蒼仙人……”
赤羽子扯了扯嘴角,轉頭繼續霍霍小尼姑,要她喝酒吃肉。
夜半,鬧騰的赤羽子喝得爛醉,玉劍佛盤坐修行。
顧溫小酗半口,無窮之道韻化作無面人形,坐在他對面,無口無聲,唯有大道余音。
【人道之修行,食人常有,欲念不止,食人不絕。】
【后土者,可定大地山川,立土地廟,福照萬民,視察天下。】
【日月更迭十輪為一廟,百萬廟宇則天下無食人】
“三年可成。”
顧溫指尖泛起佛光,輕點于玉劍佛眉心。
以他之大道,融天圣之道。
還做不到一加一大于二,但卻能夠幫助玉劍佛掌握后土仙位。比起讓仙位更強,不如讓凡人理解大道皮毛。
【你愿為玉皇?】
“滾。”
顧溫回答言簡意賅,他一口飲盡杯中酒,點滴瓊液從嘴角滴落,似取下了片縷皎月。
天庭于天下有利,于百姓有利,于眾生有利。
大干朝廷救災米粥似水,龍橋商賈救災何意?修行萬載吃人本是常態,縱然道宗也屢禁不止,他師傅壓得住天下,卻壓不住欲念。
佛州百姓甘愿獻身我佛,如何算作邪道?
“貧道善了,哪管他們善不善。”
顧溫提起一壺酒,神態有些恍惚,夸贊道:“天仙醉,不錯,不錯。”
言罷,他提壺一步離去,不凈城皎月之上一青衣道人踏著月光飛離。
爾后,佛州震動,金光地涌。
合歡禪,爛陀寺,毒薩廟……一夜凈除,紫氣東來之時,佛寺血光揮不去。
此番過后,真武蕩魔天尊之名將徹底名揚天下,威震八方。
爛陀寺內,顧溫腳踏血海,忽聞一縷熟悉的氣息,挪步之間萬米,轉瞬來到了一間寺廟角落。
一個小和尚瑟瑟發抖蹲在角落。
“老君,是你嗎?”
顧溫靠近伸手拍了拍肩膀,小和尚心跳聲撲通撲通響,隨后頭一歪人直接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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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鳳樓,清晨。
赤羽子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她已經身處臥室,不遠處玉劍佛還在閉目盤坐,地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小禿驢。
而顧溫悠然靠在窗邊,對著朝陽倒下一杯天仙醉。
嗓音悠揚道:“依我之見,不凈城現在可以改名干凈城了。”
“干凈個屁,這鬼地方的花樓簡直比花間州還多。”
赤羽子張嘴一口濁氣將酒精排出,搖了搖腦袋,問道:“這和尚哪來的?怎么有股讓我十分厭惡的氣息。”
“昨晚我出去散步,碰上了君衍的分魂了。”
顧溫用余光瞥了一眼小和尚。
轉世投胎,分魂萬千,萬魔合一。
以前顧溫看不懂君衍的問題,如今一眼便知,其中緣由,以及那個魔頭的修行之法。
轉世投胎與死而復生的差別,不在意形式,而是轉世投胎天壽仍在。
君衍與萬魔將神魂分化出無數份,然后投胎轉世,讓這些轉世之身一同修行,以量變引發質變。
就像一氣化三清一樣,最終合一便是為了成仙。
“這是君衍?”
赤羽子一下子來的精神,察覺小和尚練氣期修為,不由得露出一抹笑容。
君衍與她關系最差,如今逮到機會,自然要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顧溫搖頭道:“只能算一部分,不過有了這部分,再尋其他部分就簡單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