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天龍山
沒有師門護(hù)持,一路殺上來的散修果然個個都是人精,李凡只稍微暗示了一下,熱身結(jié)束了,接下來要動真格的了,氣力耗盡的累贅趕盡滾。
李無垢立刻聽出他的意思,再不追著他屁股后頭嗶嗶,干脆得抽身而走了。
……當(dāng)然也可能她其實(shí)沒聽出來?算了,反正一個樣。
李凡朝李無垢的背影望了一眼,也不再回頭,將手里的虎符拋了拋,“你要搶的就是這個吧。”
法定看看虎符,松了口氣,忍不住又看看李無垢遠(yuǎn)去的背影,“師兄,那鬼臉婆這么不識抬舉,不如我?guī)湍壛怂幒茫勘WC服服帖帖的。”
李凡掃了他一眼,笑而不語。
法定趕緊諂媚得笑道,“師弟這不是擔(dān)心她四處胡說八道么……”
“鬼面魔女說的話,你會信嗎?”李凡笑著指指身旁通天的煞氣,“何況都做出這么大陣仗來了,還怕別人看不出你什么跟腳的?唷~~你們北邊的覺得自己很牛逼是不是?怎嘛!貴山座主已經(jīng)神功大成,可以硬撼云臺峰了是不是?那好啊!我們把艮州的仙家請來給他賀喜啊?什么姑射山空桑山王屋山的老怪,都叫過來一勺燴了,大興我死門道啊!”
法定陪著笑擦汗,“師,師兄!您這就錯怪我們了,我們藏都來不及,怎么會在家門口把死生門擺出來……好吧,當(dāng)初選在天龍山,確實(shí)是看中這里的風(fēng)水地利,但這次還真不是我們策劃的,都是十絕教那邊整出來的花樣!”
李凡眉頭一皺,“十絕神教?這虎符果然是他們做的?”
法定連連點(diǎn)頭道,“果然什么都瞞不過師兄您的法眼!當(dāng)初神教帶著兩山故意找上門來,逼座主協(xié)助布置這死生之門,就是亮出這把柄拿捏我們,如果不出手,怕是底細(xì)就要被當(dāng)場掀出來了!
因此我們也是被逼無奈,只能見機(jī)行事。如果神教的事情真能做成,那自然最好,大家都在一條船上……”
李凡呵呵一笑,指指地上道士的尸身,“如果事不成,就反手誅了姑射,空桑兩家,從船上蹬下去?”
法定也哈哈一笑,“大家都一樣的心思罷了。對了,此地原本不是有許多人鎮(zhèn)守的么?還有我宗的師兄弟,不知道……”
“哦,原是有的,我看他們搞出這些破事,還特么栽贓我死門道頭上,一時義憤,就隨手殺光了,”李凡點(diǎn)點(diǎn)頭,把衣袖里的覺明放出來比比,“是這個吧?其他的魂飛魄散了,一場誤會,師弟你不介意吧?”
法定目瞪口呆,艱難得咽了口唾沫,畏懼得望著覺明的殘魂,縮著脖子哆嗦著,“不不不,不敢介意不敢介意……師兄神功蓋世!法力無邊!師弟佩服佩服佩服……”
李凡笑著閃身過來,拍拍法定的肩膀,拍得他圓頭一抖一抖,“好了,不要廢話了,帶路走起,咱們?nèi)グ萏忑埳剑 ?
法定哪里敢拒絕,于是陪著笑引路,一邊帶著李凡往西北飛去,一邊給他說明北方死門道的情況。
原來這北方藩國覆滅,連年軍閥戰(zhàn)亂,莫說百姓流離失所,小一些的門閥豪強(qiáng)都受不了連年兵災(zāi)流寇的摧殘,勢單力薄的根本無力自保。因此必須找那些仙魔勢力投靠,上繳供奉才能得到庇護(hù),勉強(qiáng)維生。
要找靠山那當(dāng)然是玄門最好,山頭最硬,但山里人也不是誰都能巴結(jié)得上的,少了艮國朝廷中間商賺差價,又是中原福地,天才地寶仙人遺跡極為豐饒,艮州的修行門派本身活得就非常滋潤,而玄門到底人少,又大都專心修仙,懶得出山管事,所以也并不需要搞那么多附庸勢力。
因此像王屋山那種九大玄門之列,可是連門閥世家都求著投靠而無門可入。哪怕橫海軍這樣的軍閥,也只能拜拜空桑山這樣次一級的仙宗。而那些啥都沒有的草頭百姓,自然也就只能加入黃天,黑蓮這樣的魔道尋求庇護(hù)了。
而這天龍山,就是艮州最大的釋家散修聚集地。畢竟這個天下是三大派的地盤,釋家無力插足中原的核心,也只能挑選艮州這種亂世,或者離國那種鄉(xiāng)下地方發(fā)展,天龍山下就聚集依附了大量信眾,都自愿賣身給寺廟做工,為寺廟耕種田產(chǎn),擔(dān)任僧兵抵御亂兵。連周圍的節(jié)度使也得買天龍山的面子,并不敢貿(mào)然派兵進(jìn)犯,其實(shí)也算是標(biāo)準(zhǔn)的藩鎮(zhèn)割據(jù)勢力了。
此處僧尼無數(shù),當(dāng)然并不止死門道一家,其實(shí)李凡之前見到的鐵佛寺傳承也有的。和玄門的內(nèi)外之分類似,天龍山也有寺門和山門之分,寺門就專門管理世俗之事,莊園田產(chǎn)這些。山門則是專門的修行之士。天龍山的山門座主,就是釋家在艮州的領(lǐng)袖,可以統(tǒng)領(lǐng)北方各寺門不同傳承的院主,并且發(fā)放僧正司職,任命各州各縣的主持。
因此準(zhǔn)確的說,死門道不是偽裝天龍山,而是偽裝如今把持天龍山山門的胎藏宗,此宗算是密宗的一支。密宗持執(zhí)不怠,不經(jīng)傳授不得互相傳習(xí)及顯示非密宗信眾,外人也并不知道傳的是什么法,因此才便于死門道藏身。而一般的釋家修士,到底不是死門道這種上古魔宗的對手,死門道又隱世那么久了,玄門都不怎么有人記得。于是如今天龍山座主之位,自然也就長期由死門道的道慈神君把持。
“哦,神君啊,我還以為座主已經(jīng)悟道咧,你們現(xiàn)在有幾個神君啊?”李凡扣著鼻子問。
法定陪著笑道,“現(xiàn)今就只有座主一人,我們內(nèi)門同輩的師兄弟是六人……”
“哦,這鬼玩意說有個叫法印的,是你師兄嗎?是?那現(xiàn)在就五個了,他被我隨手秒了。誤會誤會,都說了是誤會了,他臉上又沒寫是死門道的!”李凡拍拍法定的肩膀,“不過你們就這么點(diǎn)人,根本不是空桑山姑射山的對手吧?”
法定忍不住扭頭看看袈裟,也只好擠著笑臉笑道,“師兄說笑了,一場誤會,不妨事,不妨事,死了再叫回來就是了。”
恩?
李凡看看法定,笑了笑,“原來如此,說的也是啊,哈哈哈。”
什么意思,死了還能叫回來的嗎?復(fù)活?轉(zhuǎn)生?兵解?不過這么說來,那個骷髏頭五廉神君也是準(zhǔn)備復(fù)活來著!這死門道,莫非還真的有復(fù)活隊(duì)友的辦法!
李凡一時心中驚異,區(qū)區(qū)五個元嬰一個神君,他倒也不放在眼里,現(xiàn)在他有兩朵花一堆道體,兩百顆東華長春丹,手里四把飛劍簡直無敵,咬咬牙,單人就把這副本刷了。但這死門道居然不僅劍宗的傳承,還有復(fù)活的魔功,他還真想看一眼到底是咋回事。
于是李凡暫且按捺住不動手,跟著法定飛入天龍山中。
你還別說,乍一眼看去還真是有點(diǎn)佛國凈土的感覺,圍著山脈的大片平原都是耕地田壟,一眼望去就有數(shù)萬人口居住在山外的市鎮(zhèn)里。各村鎮(zhèn)都有佛堂佛塔,碑林廟宇,蘭若林立,環(huán)山而上也是成片成排的佛像大寺,香火鼎盛。
李凡倒是有些意外,“你們居然還活了不少人口?”
法定笑道,“師兄又說笑了,活人越多,死人才越多啊,本宗道場就在后山,請隨我來。”
李凡一開始還不大懂這貨又是什么意思,直到跟著法定飛越那些金光閃閃的佛寺,落到了后山的懸崖底下,才明白過來。
下邊是一片尸陀林。
尸陀林就是僧人墓地,棄尸之處,肉將尸陁林下填,魂已鬼門關(guān)畔立。這山崖底下骷髏若嶺,骸骨如林。真?zhèn)€是尸山血海,果然腥臭難聞。但其實(shí)也算不得什么魔道,因?yàn)獒尲冶緛砭陀写孙L(fēng)俗,所謂菩薩布施,不惜生命,死后把骨肉拿去布施天上的飛鴉地上的野犬,也算回落了自然的輪回。
尸陀林本身也是釋家一種修行之法,看破生死無常之理,識破妄生恒常的執(zhí)著,尋求智慧超脫的大樂。這天龍山許多信眾的尸身,就都被帶來此處安葬。
此時在尸陀林外圍,就有一些蒙面的僧人正持刀剝皮拆骨,將無血無肉的人形骨架擺布成起舞的男女,一共八具男子八具女子,十六具白骨列成八陣,放在蓮花日月輪墊的海螺和貝殼神龕上供奉。他們見李凡和法定飛來,就跪下來禮拜。
法定知道李凡沒見過這個,解釋道,“此為尸林怙主,他們是密宗一支,雖然也問生死門,作白骨觀,但修的是來生業(yè)果,與我道似是而非,大不相同。”
李凡點(diǎn)點(diǎn)頭,并不言語,但心里有些驚訝。
那外圍尸林怙主的一支,看來也是借此地修行,同死門道并沒什么關(guān)系,但李凡能感知到尸陀林被這些密宗僧人布置了一個法陣,有八名元嬰鎮(zhèn)守,每一個修為都深不可測,恐怕非常棘手。
而且不止他們這些,剛才兩人從天龍山外頭飛過來的時候,李凡也在暗記,一路上路過的許多寺廟佛堂之內(nèi),都不乏元嬰級的修士坐鎮(zhèn)。就算其中大多數(shù)都是覺明那種修為一般的垃圾,但仍有一些是實(shí)力強(qiáng)勁的高手,死門道這支可能并沒多少真?zhèn)鳎麄€天龍山加起來,還真的不能說弱的。
里里外外都這么多人,想抽身怕是有點(diǎn)麻煩啊,說不定只能一路莽出去了……
李凡跟著法定到了尸陀林深處,在一間禪堂前落下。
法定合掌拜道,“師尊,有遠(yuǎn)道而來的師兄前來拜山。”
一陣陰風(fēng)把禪堂的門吹開。
法定躬身道,“師兄請。”
李凡也不客氣,他什么場面沒見過,和悟道的都談笑風(fēng)生,你一個神君算個雜毛?何況他也沒感覺到頸后有殺意,于是坦然入內(nèi)。
李凡也想不到這么簡單就給他見到正主了。
禪堂里只有一個和尚,背對著禪堂大門,面壁而坐,似乎在看什么畫卷。可惜,看來這次不能一網(wǎng)打盡了么。不過也好,先刺殺老的,再誅光小的。
李凡估摸著對方就是天龍山座主道慈,就往蒲團(tuán)上一坐,把虎符放到身前稽首道,“見過座主。”
那座主也不回頭,就淡淡說道,“道友從何處來。”
李凡倒也準(zhǔn)備好了,“離州天臺山。”
座主又問,“法寂可還好。”
李凡答道,“叫人給殺了。”
座主的聲音卻沒有絲毫波動得又問,“那五廉呢。”
李凡把袖子里的金骷髏取出來,“給蓬萊顯化弄成這般模樣了。”
那座主這時總算轉(zhuǎn)過頭,露出一張平平無奇的老臉。說實(shí)話,在李凡見過的幾個化神之中,他這扮相算是相當(dāng)?shù)驼{(diào)的了,扔到一堆光頭里根本找不出來那種掃地僧類型的。
那座主面無表情,“……你真的是從顯化手里,把五廉搶回來的?”
李凡也淡然得道,“那倒也不算是搶的,就殺了幾個承字輩的,他就主動送給我了。”
座主盯了李凡一會兒,突得一笑,“……胡吹什么呢,這話你敢當(dāng)著顯化面說么。”
李凡也呵呵一笑,“座主不信,只管去蓬萊打聽打聽。”
座主和李凡對視了一會兒,把手一招,也不動虎符,只將金骷髏抓到手里,又轉(zhuǎn)過頭去摸著骷髏盤了一陣,“既然帶了五廉回來,那倒也無所謂你什么來頭了……”
李凡笑瞇瞇得把手插在袖子里,摸住板磚和金蛟白星,“座主還想問什么?”
座主嘆了口氣,“不必了,你們守約將五廉帶回來,我自然也會遵照約定,把本宗的秘傳交出來。”
“如此最……恩??”李凡一愣,隱約覺得事情的發(fā)展好像有點(diǎn)出乎他意料了。
但座主已經(jīng)一抬手,將他面前看的畫卷收起來,畫卷卷軸和一枚玉佛像飛落到了李凡面前。
“我信守承諾,將天龍山交憑閣下差遣,持此玉佛即可號令天龍山眾僧行事。至于我道的秘藏,都收在祖山宗祠,其中機(jī)關(guān)險阻無數(shù),你們那么想要,拿著信物自己去找吧。”
……臥槽?這是什么情況?
李凡一時有些意外,看著面前的卷軸,玉佛,虎符,一時摸不清對方的真意。可奇怪的是對面真的全程沒有殺意。
座主面無表情得瞅著他,“你還想怎么樣?”
李凡想了想,“聽說座主得了不少九陰山的東西……”
座主卻一副原來如此的模樣,“劍宗的東西都收在藏經(jīng)閣里,叫法定領(lǐng)你去取吧。”
他說完就轉(zhuǎn)過頭面壁,大概是送客了。
李凡一時有些領(lǐng)悟,一時又不甚明白,不知不覺中居然就這么拿著畫軸走出了禪室。抬頭一眼就看到等候在外頭的法定,正把眼瞪得和金魚一般,震驚得瞪著自己。
“干嘛?”李凡莫名其妙。
法定則趕緊收了表請,再不嬉笑,神情嚴(yán)肅得跪在地上朝李凡一拜,“見過大師兄,師弟這就領(lǐng)您去見道慈座主。”
“啊?那剛才那個是誰?”李凡扭頭一看,也吃了一驚。
身后剛才那禪堂已經(jīng)消失了,地上居然只剩一個墳包和一塊無字的石碑。
而法定低聲說道,“是我?guī)熥鸫蠡鄣谰咀谡平蹋弦淮忑埳阶鳎S多年了,您能遇到他,真是福緣深厚啊!”
李凡猛得反應(yīng)過來,身形一縮就躥上來拿住法定肩骨,瞪著他怒道,“你敢陰我!”
法定瀑布汗,“不,不是啊!師,師尊他老人家在另一邊修行呢!我,我沒想到他居然會親自見你啊!”
陰風(fēng)一吹,李凡背脊上立時冷汗出了一身。
尼瑪,怎么死門道,還真的可以到‘那一邊’修行的嗎!還隨時隨地的能回來!啊這還怎么殺啊!?
法定則咽了口唾沫,看著李凡手里的畫卷道,“大師兄連掌教都不識得,還自稱死門道……您其實(shí)不是我宗真?zhèn)鞯牡茏影桑俊?
李凡冷冷得看著他,殺機(jī)畢露。
法定被抓著琵琶骨,痛得頭上冷汗如黃豆般滾落,連聲道,“不,不過怎么得的傳承也無所謂了!您能身過玄門!還得掌教親傳《玄經(jīng)義訣》,就是我太玄道的大師兄了!”
“玄經(jīng)……”李凡扭頭朝手上卷軸一看,只見軸上分明寫著《大衍玄圖》,心中一突,“你剛說你們是什么道!”
而法定被捏的肩骨劈里啪啦一陣碎裂,痛得慘叫道,“我內(nèi)門秘傳《太玄經(jīng)》!自然就是太玄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