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沉香的話，劉彥昌沒有回答。因為他甚至不知道拿著發(fā)簪去找孫悟空之后，他自己還能不能活。那種感覺，就好像兩只大象在自己的面前打架，而他只是一只螞蟻。
命運的前方究竟是福是禍，他早已看不清，也早已由不得他了。
不過，好歹這藥確實靈驗，母親的身體漸漸有了好轉(zhuǎn)，也算是這忐忑之中一點點的回報吧。
轉(zhuǎn)眼之間，五天過去了，母親已經(jīng)能夠下床走動。第六天一早，劉彥昌就匆匆出了門。
走過漫長的道路去拜師，這算是一種誠意的表現(xiàn)，也是一種意志的考驗。然而，三圣母似乎并不重視這個，她給了劉彥昌另一個更加簡便的辦法。
出了門，劉彥昌到小鎮(zhèn)上的木匠那里用一兩銀子訂了一尊一尺高的小神像，三天之后，他拿到了這尊定制的神像。
雖說做工粗糙到了極致，但該有的還是有了，乾坤圈、火尖槍、風(fēng)火輪、混天綾，任何稍微有點常識的人一眼就能看出這是一尊哪吒像。
拿著這尊哪吒像回了家，劉彥昌又討來一點朱砂，按著三圣母所教導(dǎo)的那樣在哪吒像的底座繪上了圖騰，然后將它與那支三圣母給的發(fā)簪供在一起。
每日早晚，劉彥昌都會上香祭拜，口中反復(fù)念叨著想求見哪吒一面。
在道家的術(shù)語里，這種行為叫做“求愿”，它會產(chǎn)生一種叫做“愿力”的東西，這種東西會被八重天上一棵叫做“愿力樹”的寶樹感知到。
與那龐大的月樹不同，愿力樹雖然大，但也只有百丈高度。那上面長滿了金色的花蕾，這些花蕾每隔一剎。就會盛開出點點晶瑩，然后花本身迅速凋落，原來的位置又重新長出新的花蕾，如此反復(fù)。
那被釋放到空氣中的點點晶瑩，就是凡間的愿力了。
這愿力樹唯一的作用，就是可以讓天庭知道凡間的百姓許下了什么愿望，但卻不是為了幫凡人達(dá)成愿望，而是為了監(jiān)控凡間。
凡人的愿望，毫無疑問是跟自己的生活息息相關(guān)的，天庭透過凡人的愿望。就可以知道凡間許多具體的細(xì)節(jié)情況。
出于信仰，敢對天神撒謊的人實在不多，所以這些個訊息也一般不會有誤。
試想一下。如果凡間每天有一百萬人在求神，那么，就意味著有一百萬個念頭被送上了天庭，通過篩選，天庭可以從當(dāng)中獲得許多有用的信息，從而糾正許多異常的情況。例如——某個地方出了一只妖怪。
在這種情況下。每一個信仰天神的凡人，其實都變成了天庭的一個潛伏在凡間的探子。而凡間的每一尊神像，每一座廟宇。實際上也都變成了天庭的情報站。
從某種角度來說，這種辦法是行之有效的，在天庭強勢的日子里為什么妖怪不敢騷擾人間。就是因為這個。只要哪里發(fā)現(xiàn)妖怪，一有人求神，天庭立馬就知道了，大軍隨后便到。
當(dāng)然，現(xiàn)在則未必了。天庭的弱勢，意味著他們即使知道問題，也不一定能解決問題。
不過，該知道的還是要知道。
八重天之上，依舊有上千名愿使。這些愿使每天所做的事，就是不斷地清掃愿力樹凋落的花瓣，同時搜集愿力樹釋放出來的愿力，再將這些愿力寫在紙上，刻在竹簡上，按著不同的種類，或分送天庭各部，或就地封存?zhèn)洳椤?
劉彥昌那有著三圣母親授圖騰加持的哪吒像自然非同一般神像可比，愿力自然也是第一時間送達(dá)天庭的。當(dāng)然，每天許愿的人多了去了，就這么個破事兒，也別指望那些個愿使會真的送去給哪吒了。
不過，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在劉彥昌反復(fù)許愿一個月之后，這個消息，終于進入的天庭愿使長的視線之內(nèi)……
……
清晨，兩位南天門的天兵抬著從愿力樹送來的整整一籮筐的竹簡書冊從側(cè)門走上了南天門的城樓。
那正門口，哪吒面無表情地站著，一臉的呆滯。
不多時，清心遠(yuǎn)遠(yuǎn)地來了。
看見哪吒，她連招呼都沒打便直接與哪吒擦肩而過。
哪吒無奈甩了甩頭，只得轉(zhuǎn)身跟了上去。
兩人在城樓里轉(zhuǎn)了好一段，最終在哪吒的帶領(lǐng)下，清心來到了一個不算大，但格外精致的房間里。
這房間建造在城樓內(nèi)部，頭頂有通風(fēng)口，卻連半扇窗戶都沒有，終年必須依靠點燈照明。
淡淡掃了一眼，清心悠悠問道：“這就是給我準(zhǔn)備的？”
“對。”
“怎么有兩張桌子，兩張椅子？”
“因為我也在這兒辦事兒。”
“為什么我要和你一起？”
“你以為我很想和你一起嗎？”哪吒翻了翻白眼道：“你家?guī)熜殖錾剑谜麄€天庭都緊張不已，現(xiàn)在軍費全到造艦和煉丹上去了，哪里還有金精興建新的樓？”
清心“哦”了一聲，便指著其中的一張堆滿東西的桌子道：“我要這張桌子。”
“這是我的，旁邊臨時加的那張才是你的。”
面向哪吒，清心一字一頓地說道：“我說，我要這張桌子。”
兩人就這么靜靜對視著。
清心高高仰著頭，哪吒面無表情。
就這么僵持了許久，哪吒輕聲嘆了口氣，攤手道：“好男不跟女斗，你要就給你好了。反正本太子也很少在這里呆著。”
“那，收拾一下吧，把你的東西都搬過去吧。”
說罷，清心就轉(zhuǎn)到了門口去，盤起手來靠著門無所事事地瞧著。
“忍一時風(fēng)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悠悠嘆了一句，哪吒便開始著手收拾了，可越收拾越氣，那“放”東西的力度，也隱隱開始朝著“摔”的方向發(fā)展了。
這算鳩占鵲巢嗎？
可氣歸氣。就他這天庭出了名的混世小魔王，此時也是沒辦法。畢竟他面對的是比他還混的清心。
更糟糕的是，接下來南天門和猴子打交道，還得靠她呢。萬一鬧翻了，到時候和那猴頭打交道的事情又得自己和父親硬著頭皮上了。
不多時，兩位天兵端著一個紅色的木盤來到了門外，那盤上放著分好的竹簡、書冊。
見到清心，兩人連忙躬身行禮：“卑職參見御使大人。”
說罷，又轉(zhuǎn)而對著房中的哪吒行禮：“卑職參見三太子。”
“免禮了。”
伸手捏了捏那盤子上的竹簡書冊，清心歪著腦袋問道：“這是啥？”
“這是愿力樹那邊送來的。”哪吒輕聲嘆道：“我都當(dāng)小說看的。要是看到什么有趣的事，興許我會趁著下凡的機會，幫那許愿人把愿望給實現(xiàn)了。”
“哦？那倒是個好東西。”清心接過那盤子。走到自己的桌前隨手翻了起來。
“喂。”哪吒停下了動作，有些不悅地說道：“那是我的東西。”
“我不能看嗎？你能幫他們實現(xiàn)愿望，我也能。而且我時間還更充裕，隨時想下凡都可以。”
“這不是能不能實現(xiàn)的問題，關(guān)鍵他們拜的是誰。”
靜靜看了清心好一會，見她絲毫沒有放下書冊的打算。哪吒也只得嘆了口氣。轉(zhuǎn)而繼續(xù)收拾自己的東西了。
不多時，清心咯咯笑了起來：“有人向你許愿生男孩啊。連這個你都管嗎？”
哪吒白了清心一眼。
“哎呀，這個是求你讓他娶四房美妾的。連老婆都沒有。居然開口就要四房美妾，真夠無恥的。”
哪吒默默地整理自己的舊戰(zhàn)報。
“有個老頭許愿讓你弄死鄰居家的狗……怎么，你還干這種缺德事？”
哪吒繼續(xù)默默整理自己的舊戰(zhàn)報。
“有個女人求你讓她丈夫平安歸來。恩……她丈夫好像被征了兵。去打仗了。”
哪吒踮起腳尖，將自己的整理好的舊戰(zhàn)報放到了柜子上。
“誒，有人把你的神像和發(fā)簪供在一起，說想求見你一面呢。”
“這有什么稀奇的。”哪吒喃喃自語道：“上次還有人把我的神像跟尿壺供在一起呢，害我特地跑下去揍了他一頓。一問才知道，他做了一個夢，以為是祖先托夢給他讓他把尿壺跟我供在一起，說是會發(fā)大財呢。”
“后來發(fā)財沒？”
“你說呢？”
清心掩著嘴咯咯地笑。
“這發(fā)簪的款式好像有點特別啊。以前沒怎么見過，倒是挺好看的。”
“特別的發(fā)簪？”哪吒剛巧整理完了，拍去手上的灰走到清心面前，伸手道：“拿來我看看？”
清心隨手遞了過去。
接過那竹簡，哪吒隨意掃了兩眼，頓時，那心咯噔一下。
“怎么啦？”
“沒。”哪吒連忙搖頭道：“沒啥，這發(fā)簪確實挺好看的。”
清心半瞇著眼睛狐疑地瞧著哪吒。
哪吒一直干笑，一直干笑。
“明明就有啥，都寫臉上了。”
“哪里有！”
“沒有為什么笑那么歡？這發(fā)簪有那么好笑嗎？”
這一說，哪吒連忙收起自己臉上那夸張的笑容。
就這么與清心默默對視了一會，在清心銳利的目光下，哪吒簡直覺得自己都要活活給看死了。連忙故作恍然大悟狀道：“哎呀，不好！我忘了今天是我輪值了，得先走。失陪了！”
說罷，一拱手，他已經(jīng)轉(zhuǎn)身奔出了大門口。
那身后清心，清心依舊悠悠地瞧著，喃喃自語道：“有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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