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余輝灑在茂密的松林中,將一抹如血的鮮紅涂爛了松林中每一株大樹的枝干上,將挺拔蒼勁的老松,在夕陽中平添了幾分蒼涼之氣。
張啟在兩百多名禁衛的簇擁下,帶著重傷還未痊愈,疑心要重返項羽自刎之地的虞姬,懷著復雜難言的心境來到那晚項羽自盡的烏江岸邊。只聽河水嗚咽,寒風萋萋。張啟由一名秦軍士兵引著來到剛剛修葺整齊的項羽墓前,虞姬一身白衣,沉重的傷勢還沒有痊愈,硬是掙扎著來到松林中祭奠項羽,張啟雖然不希望她在重傷未愈之際,來這種引起她噩夢般回憶的地方。又擔心她誤會自己別有用心,只好親自陪她一同前來。
望著寒風中那一隴新墳,和一襲白衣勝雪的虞姬那窈窕的身影。張啟不禁暗自苦笑,眼前的一切,更使他有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恍然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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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埋葬著一世英雄項羽的那隴新墳,虞姬并沒有如張啟想象中一般痛不欲生,只是靜靜地望著那座新墳,呆呆地在墳前坐了半個小時。張啟擔心她一時想不開。而且天色漸晚,不覺上前柔聲道:“虞姑娘,項羽能有你這樣的紅顏知己掛念,九泉之下亦可瞑目了!”
虞姬仰起那絕美的玉容,蒼白而憔悴,令張啟幾乎不忍直視,心中更是連連嘆息。一時不禁脫口道:“你孤身一人,不如與朕一同返回咸陽,也好同嫣兒一起幫朕打理新紙。”
虞姬僵硬地點了點頭,美目流轉地望著張啟凄然苦笑道:“陛下,虞姬乃是不祥之身,追隨陛下恐將禍患傳給陛下,況且,虞姬一向四海飄零。身無定所,早已習慣,陛下不用為虞姬擔心。”
張啟聽她說什么“四海飄零”,不覺大生憐意,如此紅顏,怎忍心她四海漂泊呢?不覺點頭勸道:“如今戰火四起,天下紛雜,你孤身漂泊,實在太過危險。”
虞姬聞言冷笑一聲,決然地搖頭道:“虞姬雖是女子。卻不會讓任何男子輕視,陛下的心意虞姬拜領了。只是今日已決心就此與陛下分別,將來若是有幸能再見陛下,必定拜謝陛下今日相救之情。”
張啟明白虞姬這種世間難遇的奇女子,必定不是表面那般柔弱,比如她那驚絕當世的劍法,和那些令人不敢小窺的隨人。實力絕非簡單的歌姬那般。想到這些,不覺微微放心了一些,點頭道:“你的從人,此刻都在咸陽,不妨隨朕一同返回咸陽,與你的從人匯合后再考慮離開。”
虞姬凄然一笑,微微搖頭道:“虞姬就在此多陪項大哥幾天,待他們從咸陽來到這里,我們再向西前往巴蜀,若是有機會倒想看看《山海經》中描繪的奇景與西天昆侖。陛下的情意,虞姬只能隨緣了。”
張啟看她心意已決,不由點頭道:“也好,朕明日起程返回艷陽,劉邦在黃河以北收攏了數萬人馬。與北方匈奴來往密切,朕不能不防,朕知會一下垓下郡守,命他們盡量照拂一下,朕也好放心。”
虞姬看他并不勉強自己,不覺十分感嘆。這時聞言喟然低嘆道:“虞姬福薄。未能早些識得陛下,如今萬里西去。再次謝過陛下的一番厚意。”
說畢,徑直起身在張啟面前盈盈下拜。張啟忍不住一把將她扶起,喟然點頭道:“虞姑娘擅自珍重,日后游歷倦了,咸陽宮的大門永遠等著你,回到咸陽直接去見嫣兒即可。”
虞姬微微點了點頭,不再多看張啟一眼,轉身沿著烏江岸邊向上游走去,張啟看著她那消瘦的背影,這才發覺,自己便是九五至尊亦有愈多無可奈何的事情,這皇帝亦非想象中那般快活無限。
沉重地嘆了一口氣,在禁衛的簇擁下正要離開,只見成泰大步來到張啟面前神色不安地道:“陛下,微臣抓到了松林渡的船家,卻并非那日抓獲的楚軍所描述那般!而且,船家說項羽自盡那晚,他并不在渡口,而是一個姓張的青年人給了他一百文錢,租住了渡口的小屋。”
張啟疑心大起,那日項羽自盡,根據被俘楚兵的描述應當便是那名叫楚宣之人。而這時,船工卻是姓張,如此說來,無論張、楚必有一個是假的。
思忖之間,只聽成泰道:“船家供認,那人曾帶著兩名隨從,在渡口留宿,言談之間,曾有隨從稱那人為‘張將軍’,只是他們在船家面前卻從未開口稱那人為將軍!”
張啟聞言大為疑惑:“這人自稱楚宣,為楚王使臣,卻鬼鬼祟祟,其中必定有詐!”
說畢,向成泰沉聲道:“立刻回營,同時命蒙恬在大帳見朕!”
話音未落,立刻翻身上馬向秦軍大營疾馳而去!
趕到御帳前時,遠遠便看到蒙恬神色緊張地立在御帳門前,看到張啟在禁衛的保護下匆匆趕回時,急忙上前抱拳道:“陛下,可是有什么急事?”
張啟翻身下馬,一邊向御帳內走去,一邊簡單將成泰所了解到的情況向蒙恬說了一遍,蒙恬聽得皺眉深思良久,這才向張啟小心地道:“如今天下敢于在陛下面前使計之人并不多,有這樣動機和實力的更少,不過兩三人罷了。”
說到這里,抬頭瞥了一眼張啟,看他并無異色,這才繼續點頭道:“如今實力最強的莫過于劉邦,劉邦手下有謀士名為張良,相傳此人才智過人,見解不凡。此為第一可疑之人。與劉邦比鄰的趙王在項羽潰敗之后,收了不少六國殘兵,先盤踞在燕、魯一帶,面臨日漸強大的劉邦和匈奴的擠壓,還要防范我大秦的剿滅,此人更加可疑。”
說到這里,頓了頓,繼續道:“依微臣看,冒充楚王使臣,假名楚宣的,極可能便是趙王手下的張耳!”
張啟聞言,腦中靈光一閃,恍然道:“張耳用計逼死項羽,然后秦軍便會把全部精力放在對付劉邦上面,趙王才能借此得到喘息的機會!”
蒙恬雙目一亮,重重地點頭道:“不錯,眼下形勢的確如此。若是張良,倒是不大可能,項羽一死,陛下首當其沖要對付的人便是劉邦,他不會蠢到提前害死項羽,把自己暴露在百萬大秦雄兵面前。”
張啟這時疑問得到解開,心情略微放松了一些,加上虞姬的離開,這時才感覺到一陣說不出來的疲憊,不禁緩緩在御榻上坐下,這才向蒙恬道:“將軍看,我們應該怎么辦呢?”
蒙恬想了想,向張啟道:“陛下,依微臣看,陛下率領十萬大軍北上與函谷關的章邯回合,余下的二十萬扼守在洛陽一帶防范趙王借機南下,將這些亂匪困在淮河以北,保證我大秦南方的穩定,然后便可集中力量消滅劉、趙。”
張啟看著攤在幾上的地圖,猶豫道:“朕擔心若是弄個不好,劉、趙與匈奴聯手起來反攻我大秦,那豈不是自找麻煩?”
蒙恬聞言虎目一亮,冷笑道:“我大秦百萬大軍盡屯于黃河以北,若是開戰,可省去調動的時間和物資的損耗。況且我大秦的士兵多是北方人,在南方的環境下戰力的減低也是不可小覷的。”
張啟聞言,還是有些不放心,皺眉頭道:“既然如此,可以將駐守巴蜀的彭越那二十萬大軍調十萬,掃平楚地的殘余勢力后,同時扼守洛陽。”
蒙恬道:“如此甚好,只要盡量將戰爭維持在北方,南方本就人煙稀少,盡多荒蠻之地,朝廷難以控制,那些楚國的殘余勢力剿滅后,便可穩定下來,我大軍便可全力對付北方的敵人。”
張啟點頭道:“減低稅賦之后,南方諸郡便可安心生產,得到赦免的亂民回到地方,這樣先把南方安頓下來,將軍之言果然有理,將軍先下去休息,大軍明日便要背上返秦,一切尚要準備。”
蒙恬答應一聲,卻沒有立刻離開,而是關切看了一眼張啟,微微抱拳道:“陛下,虞姑娘之事,韓大人所言極是,天下美人比比皆是,無須為她一人神傷,況且此人與項羽情深義厚,勉強留在身邊,反而會危及陛下安全。莫說微臣和韓大人反對,便是朝中眾人亦要一同反對。”
張啟聞言,苦笑一聲道:“朕明白眾卿的苦心,朕亦非貪戀美色之人,只是看到她孤身一人于心不忍罷了!”
蒙恬點頭嘆道:“難得陛下仁厚,虞姑娘的確可嘆,只是大丈夫當為大局著想,不可因美色而失天下……”
說到這里,陡然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實在有些不妥,上前一步跪在地上,肯切地道:“陛下乃是我大秦重振始皇當日勝景的希望,做臣子的莫不期盼陛下龍體無恙,蒙恬話有不敬之處,還請陛下責罰!”
張啟低嘆一聲,知道蒙恬一時情切,亦不忍責罰,不由點頭道:“能有將軍這樣真心直諫的臣子,才是我大秦復興的希望!將軍快快起來吧!”
說畢,上前一步,親手將跪在地上的蒙恬扶起。這時,他看到了蒙恬如注的目光中燃燒著一抹從未有過的烈焰,令人隱隱感到他此刻心情之洶涌!
迎著張啟那誠摯的目光,蒙恬只覺自己的心被劇烈的撼動了一下,情不自禁地點頭道:“陛下如此看重蒙恬,蒙恬只有為陛下鞠躬盡瘁,才能報答陛下如此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