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上,袁崇煥翻來覆去睡不著覺,滿腦子想的都是這些事情。好不容易挨到天亮,洗漱后,吃了點兒東西,就把使者召了進來,例行寒暄過后,袁崇煥表明了自己的立場,告訴使者,回去后告訴皇太極,知道他有愛民之心,本帥很高興,但愿這也是他的心里話。女真各部一直以來都是大明的守邊之臣,雙方當初只是因為覺昌安、塔克世被誤殺才產(chǎn)生了矛盾,一爭就是十多年。如今,化干戈為玉帛,本帥自然很高興,要是必須要答應(yīng)三個條件,否則免談。
其一,皇太極必須去掉大金國號,去掉天聰名號,以臣子之禮事我天朝;
其二,遼陽與沈陽為我遼東重鎮(zhèn),無故被侵占,必須無條件交還兩城;
其三,劃分疆界之事,還需詳細商議。
使者記清后,中午飽飽地吃了一頓,快馬離開了寧遠,返回了沈陽城。
這些事情早在皇太極的意料之中,聽完使者的回復(fù)后,笑了笑,什么也沒說,讓使者回去好好歇息,另給了些賞賜,又把范文程叫了過來,兩個人把門一關(guān),又開始合計上了。
又是多半個月過去了,袁崇煥的性情變得越發(fā)急燥起來,動不動就發(fā)脾氣,弄得全軍上下,人人栗栗危懼,都不敢輕易說話。
這一日,袁崇煥起來后,走到天井院中,突然發(fā)現(xiàn)一地的落葉。抬頭看了看,這才發(fā)現(xiàn)院子里的那幾棵大樹,竟然樹葉都變黃了。眼下正是八月,本應(yīng)是枝繁葉茂的季節(jié),竟然遍地枯葉,實在有些蹊蹺。仔細再一打量,這才發(fā)現(xiàn),不僅是大樹葉黃,就連墻頭的小草,地面上的野花竟然都已經(jīng)枯敗了,一副蕭索凄涼的氣氛,一種不好的預(yù)感油然而生。
書中代言,其實這是魏寶山改動風(fēng)水出現(xiàn)的異常變化,但是袁崇煥做夢也想不到會是這個原因。他一邊踱著步,一邊心里尋思著,難不成是老天爺給我的警示?大明江山氣數(shù)真的要盡了?要不然,為什么好好的,草枯葉黃了呢?
正想著事,有人報告,皇太極再次派來使者,捎來書信,使者正在候著。
說起來,這段時間,雙方虛虛實實的和談已經(jīng)好幾輪了,不過,一點兒實質(zhì)性的進展也沒有。這事也不用奇怪,和談的雙方都是各懷鬼胎,誰也沒拿出半點兒誠意來,能談出個結(jié)果才怪。
等到袁崇煥到了大殿,大金的使者已經(jīng)坐了一陣了。見袁崇煥來了,趕緊起身把書信呈了上去。
這些往來的書信均是出自范文程等一眾謀士之手,措詞遣句,可謂是字字斟酌。袁崇煥也不指望信里能有什么實質(zhì)性的進展,不過等他看完這封信后,難得地點了點頭。
信中寫道:本王何嘗不想為天朝守邊?但天朝邊將動輒生亂,殺我子民。佟養(yǎng)正,是我建州第一恩人,竟然為毛文龍所殺,建州上下,無不對毛文龍恨之入骨。我女真以狩獵為主,然遼沈一帶多為平原,水土不服,且射獵之勇日漸衰退。本王有心讓出遼沈之地,但毛文龍在,本王不敢輕易退還,也無法向族人交代。如將軍誅殺毛文龍,本王去掉大金年號,重歸天朝之下,讓出遼沈之地,一切皆可和談。本王也愿接受將軍所提之條件。
袁崇煥把信看了好幾遍,心里明白,皇太極這是在借刀殺人。如果我殺了毛文龍,他們就能還我遼陽和沈陽嗎?雖說此事不好說,但是毛文龍這個人早就應(yīng)該除掉他,倒還不如趁這個機會把他宰了,送皇太極一個空頭人情,看他還怎么說?若是他真能信守諾言,還我遼沈之地,也算對圣上有個交代。
毛文龍是誰呢?書中代言,毛文龍字鎮(zhèn)南,浙江仁和人。年輕時窮困潦倒,學(xué)麻衣相術(shù),替人測字看相謀生,后浪跡江湖,來到山海關(guān)外邊塞,度過二十多年行伍生涯。后來武科及第,靠軍功升至都司一職。遼東失守后,毛文龍便流亡到鎮(zhèn)江,對大金頻頻發(fā)動偷襲,典型的游擊策略,打一槍換一個地方,弄得大金疲憊不堪。
毛文龍是明朝任命的東江總兵,天啟三年加封左都督,賜尚方寶劍。作為封疆大吏,手握重兵又孤懸海外,所以毛文龍肆無忌憚,飛揚跋扈,索要軍餉以百萬計,如果得不到滿足則動輒威脅朝廷,甚至公開向朝廷叫囂“牧馬登州取南京如反掌”。熹宗、思宗兩朝都對毛文龍無法轄制,只得不斷給他加官晉爵,加以籠絡(luò)。
要說毛文龍,打仗倒也真打,每年都去,就是次數(shù)少點——每年六次。說白了也就是去摸個崗哨,打個悶棍之類的。雖說打仗不積極,但是其兵力雄厚,在大金后方牽制皇太極還是起到一定的作用的。鑒于以上原因,此人雖說沒有什么大功,可是也有其特殊的作用,所以歷任總督、巡撫都是睜只眼、閉只眼,放他過去了。
大金出征朝鮮,順道進攻鎮(zhèn)江,把毛文龍趕到了海上,從此他便流亡海上,設(shè)軍鎮(zhèn)于海中皮島之上,重建抗金勢力,與寧遠和錦州的明軍形成掎角之勢。
這個皮島綿亙八十余里,不生草木,遠南岸,近北岸,北岸海面八十里即是大金國界,而東北海則靠近朝鮮。無疑,毛文龍蹲守在這里,對大金來說,如鯁在喉,八旗軍不擅水戰(zhàn),也對他無可奈何。不過毛文龍這小子也不是什么好餅,虛報戰(zhàn)功,冒領(lǐng)軍餉、不肯受節(jié)制,從不接受檢查,不聽招呼,八年多來,賬目不清,這位毛總兵在皮島已經(jīng)儼然是獨立為王,種種劣跡到了令人無法容忍的地步,讓袁崇煥一直耿耿于懷。
袁崇煥眼里一向不揉沙子,毛文龍的所作所為,根本逃不過袁崇煥的法眼。幾年前,自己還是四品寧前道時就敢不經(jīng)請示,殺副總兵,現(xiàn)在的袁督師手握兵權(quán),小小的皮島總兵更是不放在眼里。這種只認錢不聽指揮的人對袁崇煥而言,可用可不用?;侍珮O的這封信,無疑成了催化劑,又勾起了袁崇煥的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