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你怎麼來了？”
林曉光揉揉眼睛，再三確定，纔不懷疑自己看到幻影。
安洋本來還打算給他一個驚喜，此刻看到他臉色泛著病態(tài)的蒼白，臉部都有些浮腫，鬍子拉碴的，神色難掩疲倦，登時眼睛就紅了。
“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嗨……”林曉光臉上笑著，隨口道：“就是感冒了。”
“乖，趕緊躺下，不然又被凍著了。”安洋連忙攙扶著他重新回到牀上，把他按回牀上躺好，蓋上被子，才伸手在額頭上試探一下，這才放心：“還好，略微有點發(fā)熱，不是發(fā)燒。”
林曉光心說，燒早就退了。
他沒有說話，只是側(cè)躺在牀上，嘴角笑著，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安洋，眨都不眨一下。
“這麼看著我?guī)致铮孔约焊忻傲耍疾恢莱运帲也粊淼脑挘悴恢酪粋€人在這躺多少天，死了都沒人知道。”安洋沒好氣瞪他一眼，纔拿毛巾和臉盆，準(zhǔn)備給他擦臉。
說完，她忙呸呸呸三聲，道：“大過年的，真不吉利。”
“熱水壺裡都是空的，一點水都沒有，真不知道你是怎麼過的？”安洋又瞪他一眼，才拎著水壺下樓，林曉光忙在身後喊：“熱水在一樓水房，不知道的話，問下門房李大爺。”
“知道。”樓下傳來安洋長長的尾音。
等打好熱水上來，安洋才就這熱水，對一些冷水，把臉盆放在單人牀邊，單膝跪在地上，拿熱毛巾給他擦臉。
這一幕似曾相識。
林曉光好久都沒體會到這種感覺，忽得他就想起來了，記憶中，差不多是在幾年前吧，還是他生病後楊文姝這樣照顧他。
想著，他不由嘿嘿笑出聲。
“笑什麼？笑得這麼詭異？”擦完臉，捕捉到他臉上的笑容，安洋白他一眼。
“你怎麼來了？”林曉光撓撓頭。
“別說話了，你聽，喉嚨都塞了，還說話？”安洋又瞪一眼，轉(zhuǎn)身給他倒杯熱水，然後坐在牀邊，抓著他的手，開始說起來。
“二十四那天，你說你今年不能回來過年，那個時候，其實我早就想來香江了，不過手續(xù)沒下來，最重要的是，我爸不讓，一直捱到初三，我終於受不了了，才偷偷跑出來。”
“你自己偷偷跑出來的啊？”林曉光急了。
這其中的過程，必定不是那樣簡單，從北平到深鎮(zhèn)，五十多個小時，兩天兩夜呢，再到香江九龍深水埗華閏宿舍，她一個女孩子，萬一路上稍稍有點差池，那可就完蛋了，他心疼都來不及。
“不然呢？”
“我那個便宜岳父，竟然連個人都看不住，萬一跑丟了豈不是麻煩了？”
“怎麼可能？我這麼大個人，怎麼可能丟？我都二十了。”安洋瞪大眼睛，鼓著嘴，很不服氣，說完，又想起什麼，伸手打他一下，嗔道：“還有，別亂叫！什麼便宜岳父？”
林曉光喉嚨塞的難受，說幾句話，喉嚨像是拿刀再割，就不說了，只是拿眼睛一個勁的看她。
不光眼睛看，手也不消停。
他雖然有氣無力，但伸手的力氣還是有的，一隻手偷偷從被子裡伸出來，繞在安洋背後，沿著臀部慢慢摸索過去，然後，還沒抵達目的地，就被她發(fā)現(xiàn)了，一巴掌給打掉，重新塞回被窩。
“都生病了，怎麼還動手動腳的呢？”她瞪著林曉光。
“嘿嘿！”林曉光像無賴一樣，既不承認(rèn)，也不否認(rèn)，手打掉就用眼睛看，目光瞟過她的臉，視線逐漸下落，依次落在修長的脖頸，略有規(guī)模的胸部，平坦的小腹，等等……
“都什麼時候了，還沒個正形？”安洋嗔怪，嘴上說著，臉色卻不由變得緋紅。
林曉光沒說話，享受著片刻的安寧。
突然，安洋嘆口氣：“一想到你在香江，我在北平，千里之外，天天拍電報打電話又能如何？連一面都見不到，北平最冷的時候，我躲在宿舍的被窩裡，一邊想你一邊哭，哭完還要接著複習(xí)考試，想想死的心都有了。”
“有的時候，我真的想放棄學(xué)業(yè)算了，跑來香江見你，咱們以後再也不分開。”
一陣默然。
“小光，你不說話，就表示反對是吧？你爲(wèi)什麼要這麼理智呢？就不能衝動一點嗎？爲(wèi)什麼不能像別人一樣，愛情本來就是浪漫的，是衝動的，可是我們現(xiàn)在只剩下遵守約定，太沉重了，我撐不下去了。”安洋盯著他的眼睛。
這一刻，林曉光知道，說再多的話都是白搭。
因而，他掀開被子，一把將她摟在懷裡，緊緊地?fù)е察o地躺在牀上。
“小光，你？”安洋大驚。
“別說話！”
發(fā)覺他沒有其他的動作，安洋安靜下來，靜靜地躺在牀上，後背感受著他有力的心跳，傳至整個身體的火熱溫度，兩雙手緊緊抓著，糾纏在一起。
“你要放棄學(xué)業(yè)，這你真的想好了？”過了半晌，林曉光才問。
安洋沉默。
“我頂多在香江待三年，最早兩年，83年就要去美國，這是我的計劃，誰也改變不了，現(xiàn)在我在香江離得還算近，到了那時我去了美國，你怎麼辦？”林曉光問。
安洋從來沒打算這時候跟他起衝突，尤其還是對未來的規(guī)劃這種大事，但是過去半年來的折磨，讓她忍受不了。
第一次的，她問出這個問題：“安心待在國內(nèi)，我們在一起，不好嗎？”
她的聲音柔弱，語氣委婉，話裡話外的意思，卻很堅定。
“我待在國內(nèi)能幹嘛？”林曉光搖搖頭。
安洋自打一開始，就知道他不是那種很安分的人，媽媽也這樣告訴過她，男人就是一隻嚮往自由的鳥，女人可以讓他飛，但是必須抓住那根線，不然男人就飛走了。
但她不知道自己的那根線是什麼，也不想讓他飛，或者說，要飛也得一起飛。
最後，她下定決的，說道：“那你帶我走吧！”
“你說真的？”林曉光吃了一驚。
“真的，我決定好了。”
“不後悔？”
“不後悔！”
“帶你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