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城郊,燈火通明,一個個小帳篷在林中發(fā)著燭光。
楊霖抱著種歸夷,看了一會璀璨星空,給她講了幾個后世的小故事,周圍聚攏起一群鶯鶯燕燕,都十分感興趣。
一夜無話,第二天眾人收拾好了,浩浩蕩蕩回昭德坊。
楊霖留下來,準(zhǔn)備拍賣田產(chǎn),早早的便有士紳官民聚集一堆。
田產(chǎn)對這個時代的人來說,就是最寶貴的財富,是傳家的東西。
變賣田產(chǎn),被視作極大的不孝,也就是所謂的崽賣爺田。
現(xiàn)在又大片的良田,要正規(guī)拍賣,來的人豈能不多。
很多也有興趣,但是沒有實力的老百姓,只能眼巴巴地在外圍看著。
楊霖早就讓人做賬,在其中以蕓娘的名義,買下了一大片,這些便劃出去不再參與拍賣。
萬歲營高搭彩臺,在現(xiàn)場維持著秩序,這其中有很多汴梁勛貴,紅著眼帶著錢前來購買本屬于自己的田產(chǎn)。
留下的秦情情一身男裝,伺候完楊霖洗漱,陸謙呂望才簇?fù)碇麃淼脚_上。
壓了壓手,示意在場的眾人噤聲,楊霖輕咳一聲道:“諸位,汴梁城百萬人口,每日耗費糧食驚人。每逢天災(zāi),便有斷糧之危,我大宋歷朝深受其害。
可笑的是,在汴梁的周圍,卻有大片良田荒蕪,簡直是荒唐透頂。
此事本官便不多贅言,他們也都收到了懲罰,今日專職拍賣田產(chǎn)。”
眾人摩拳擦掌,都準(zhǔn)備多多購進(jìn),畢竟所有的拍賣都是價高者得。
楊霖輕笑一聲,道:“今日拍賣,不同以往,在場眾人皆可上前參與我們的抓鬮。抓著的,即有機會購買田產(chǎn),若是不能支付便當(dāng)做棄權(quán),這個名額卻不允許轉(zhuǎn)讓。而且,每畝地,只賣三百文,概不漲價!”
人群中爆發(fā)出一陣驚呼,這就是赤1裸裸的讓利于民,在場的百姓無不歡呼雀躍,權(quán)貴們卻有些冷臉。
如此一來,他們失去了優(yōu)勢,所有的百姓都可以參與夠賣了。
大宋開國時候,開封府的旱地價格,每畝平均三百文,但是那已經(jīng)是老黃歷了。
嘉祐八年,京西轉(zhuǎn)運使吳充下令濟源修復(fù)了唐代溫造所建的渠堰,使當(dāng)?shù)卮罅客恋赜珊档刈兂闪怂铮匦路N植水稻,土地價格隨即上漲:“向時畝為錢百余者,今幾貳千錢,則厚薄可見。”
原來每畝旱地只值一百余文,此后升到了將近兩貫,增值約二十倍!
楊霖為了讓耕地回到農(nóng)夫手里,也是操碎了心,只有他們才會真心實意種田,為汴梁提供就近所產(chǎn)的糧食。
真落到那些權(quán)貴手里,他們有的是手段跟朝廷打馬虎眼,大不了建起宅子來。
拍賣持續(xù)半個月,反正現(xiàn)在不是春耕時節(jié),有的是時間讓百姓們前來抓鬮。
楊霖做成的汴梁商會,大力支持此次拍賣,提供了抓鬮的用料和人手。
汴梁城郊的這場前所未有的大拍賣,和蔡京的新政比較起來,實在算不上什么。
不過這已經(jīng)是楊霖可以做成的最大政事了,是他獨立完成,而且制定章程。
這已經(jīng)是宰相的權(quán)利了,開封府儀同三司和少宰的官職,都可以稱為宰相,不過不是蔡京那個左仆射是首席宰相罷了。
如今的楊霖,已經(jīng)成了除王黼以外,又一個年輕的宰相了。
王黼那廝,連升八級,靠著隱相梁師成,比楊霖這個狀元出身的天子近臣都快。
有時候,真實的歷史,是話本都寫不出的荒誕。
拍賣會的消息不脛而走,傳遍了汴梁的每個角落,附近的鎮(zhèn)上紛紛前來,寫著幾畝幾畝的紙條,不到三天就被抽光了。
接下來就是拿著紙條,當(dāng)場交錢買田,領(lǐng)取地契。
為了防止私下買賣紙條,不允許出去,紙條一旦拿出去再來便作廢了。
大部分人都是備足了錢來的,還有一些實在沒錢,純屬來湊運氣的,都被轟了出去重新抽。
楊霖笑吟吟地走在田壟之間,看著熱火朝天的場面,暗暗點頭。
自己能做到的,只能到這個地步了,最大限度地保證百姓能買到耕地。
大宋集全國之力以養(yǎng)汴梁,集中了朝廷的權(quán)力,也加重了汴梁這座偉大城池的負(fù)擔(dān)。
每次的斷糧,都是影響國本的危機,必須扼制住開封府耕地不種田的歪風(fēng)邪氣。
走著走著,突然前面一群人圍著一個賣田的桌子,隱隱有叫罵聲傳來。
楊霖快步走過去,撥開人群,只見里面幾個官差正在訓(xùn)斥一個姑娘。
少女臉上掛著兩行清淚,手里攥著一張紙條,就是不肯撒手。
楊霖一看,又是那個少女,暗道看來自己和她著實有些緣分。、
陸謙剛想上前詢問,被他一把拽住,親自上前道:“怎么回事?”
官差見少宰過來,趕緊從桌后出來,道:“少宰,此人抽到了十畝,卻只拿出四畝的錢來。按照少宰定下的規(guī)矩,理應(yīng)把她打出去,看在是個弱質(zhì)女流,小人們便苦口勸說她幾句。”
少女如此窘迫,見到楊霖,羞的直欲鉆到地縫里。雙手絞著腰間的襦裙,豆大的淚珠不住地落下。
她的太爺爭氣,留下了一點薄產(chǎn),兒女都養(yǎng)得白潤,誰知道后來家中雙親患病,花光了積蓄不說,還欠了一屁股外債。
今日好不容易有了機會,蒙天眷顧抽到些田產(chǎn),無奈囊中羞澀,苦苦哀求容她回去借一些,官差只是不肯。
楊霖一伸手,身后的呂望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解開錢囊遞了上來。
呂望的錢囊鼓鼓的,他雖然花的多,俸祿著實不低。
楊霖數(shù)出半貫,笑著道:“這位姑娘和我有些交情,我先墊付給她,你們給她辦地契吧。”
說完轉(zhuǎn)身就走,只留給農(nóng)家少女一個背影,引得她淚眼婆娑,偷瞧了兩眼。
楊霖剛走,官差們的態(tài)度瞬間好了起來,圍著她陪笑道:“這位姑娘怎么說的,您認(rèn)識少宰怎么不早說啊,這不是大水沖了龍王廟,小人正是有眼不識金鑲玉,這是您的地契,姑娘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