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捂著喉嚨,用力點頭。
那店家就用了個巧勁兒一拽——
喉嚨有異物活動的時候,是很容易引發干嘔的。
只聽一聲嘔吐聲后,剛才那人吃進去的東西,就全都倒了出來。
一股酸臭味道頓時彌漫開來。
張司九也顧不上臭,先看嘔吐物的情況——嗯,食物殘渣很大塊,顯然這個人吃飯就沒有細嚼慢咽的習慣。而且基本都是肉類,可見他也不喜歡吃素。有點粉紅色,說明有出血的情況。但是顏色很淡,沒有大量出血,應該就是輕微的破損。
店家則是顧不上臟污,拎著那一團細麻仔細翻找。
很快,他就松了一口氣,臉上有了笑容,從麻團里捏出一根乳白色的東西高高舉起:“出來了,出來了!魚刺出來了!”
眾人看著那一根不小的魚刺,頓時都松了一口氣,緊接著就是后怕:“這么大一根!”
“怪不得喝醋沒有用!”
楊元鼎忍不住側頭跟張司九咬耳朵:“他運氣可真好。”
那個被魚刺卡住了的人臉色慘白的坐在凳子上,捂著脖子也是一陣喘息。
而街上走動的人,也格外多。衣裳也是各種顏色都有,棉麻錦緞,各色不一。
張司九點點頭:“真的。魚刺如果劃破食道,會引起大出血。或者穿透食道后掉進胸腔,扎在肺上,扎在心臟上,那也都是要命的。如果不及時處理,就會危及生命。所以魚刺卡住,盡量不要自己處理。除非有把握。”
楊元鼎則是后退一步,差點沒干嘔出聲:這和一塊口香糖傳來傳去的嚼有什么區別!
反正兩人再回去繼續吃飯,看著那剩下的半條魚,想著那團亂麻,兩人都不約而同的又放下了筷子,拿起竹筒猛喝水。
眾人一聽這話,更加目瞪口呆:好家伙原來不是不小心,而是自己直接咽下去的!
“小概率事件而已。只要懂得處理,還是不會出事的。”張司九笑看楊元鼎一眼:“大可不必如此擔心。”
“記住,魚刺卡住了,千萬別想著往下咽。一般剛魚刺卡住,都是在靠近喉嚨的位置,很少到食道。但如果一直強行吞咽,很可能最后就扎在了食道上,那更麻煩。”張司九看楊元鼎一眼:“回頭給我磨一個喉鏡吧。萬一以后遇到這種病人,我還真得用這個才能取得出來。”
楊元鼎拍了拍胸口:“感覺這個世界好危險。干什么都會死。”
所以店家根本沒有隱瞞的意思,只是讓店小二去弄一盆清水,隨后就跟張司九道:“是一個老郎中教的。他過來吃飯,錢袋子丟了,所以沒錢付賬。我看他年紀大了,就讓他走了。他臨走之前,給我把了脈,開了個方子,然后又教會了我這個辦法。還別說,那方子雖然不咋個管用,但是這個辦法是真管用。”
他得意道:“每次都取出來了。那些吃魚的人,也愿意上我這里來。說是放心。”
她對店家的那團麻更感興趣,上前去攀談了一下:“店家,您這個取魚刺的辦法,是誰教的?每次都好用嗎?”
“哎呀,吃魚必須小心才行啊。這么不小心,以后還是少吃魚。”
外賣和各種地攤特別多,多到十幾米就能看見一個擺攤的。
一時之間,說啥的都有。
“對。”店家樂呵呵道:“新的不好用,就得這種半新不舊的,夠軟,好咽,而且還夠亂,能把魚刺帶上來。”
他的同伴遞給他一杯清水,讓他漱了漱口。
除了擺攤的,還有各種流動攤販。挑著擔子沿街叫賣,那也是常規操作。
兩人迅速結賬離開。
張司九目光甚至都不太敢落在魚身上:“我吃飽了,你呢?”
不過的確,這么大一根魚刺,是不該咽下去的……畢竟但凡是小心一點點,那都不至于發現不了!或者是在嘴里多嚼幾下,那也不會吞下去!
那人顯然這次也嚇壞了,苦笑道:“我以為嚼碎了就沒事了。以前吃魚,也懶得吐刺,都是用力嚼碎咽下去——”
一天下來,楊元鼎別的沒干,光帶張司九見識了東京城里的繁華和熱鬧,以及百姓的生活。
聽了這話,張司九的目光更加敬佩了:這團麻,也屬于是兢兢業業的上著班啊!就是不知道味道大不大,這年頭,幽門螺旋桿菌感染的人,多不多……
后來,兩人又去小吃攤上吃了一些東西,這才慢慢悠悠繼續逛。
店家無奈道:“這次是弄出來了,下次郎君還是小心些吧。這么大一根魚刺,多嚇人啊。”
東京城的確是和別的地方不一樣。
張司九他們都聽出來了,店家其實是想說:這么大一根魚刺都能咽下去,你可真粗心大意!
張司九實話實說:“得看是什么魚刺了。如果那種有倒刺的,是拔不出來的。硬帶出來,會有撕裂傷。這樣很容易形成潰瘍。如果魚刺硬一點,大一點,甚至有可能劃破食管。但這個方法,比吞下去要好很多。”
這種事情,也沒必要藏著掖著,教會了別人,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能救下人命,這可是行善。
楊元鼎的目光也有點飄忽:“我也吃飽了,要不咱們去別處轉一轉吧。對了,我還知道幾家小吃也不錯……”
最好的取魚刺辦法,還是看清楚之后,直接用鑷子夾出來。
這樣吃魚,竟然從來沒有出過事,還是第一次!
張司九謹慎道:“興許是很少吃魚。”
楊元鼎若有所思:“魚刺卡住聽說還有死人的,真的假的?”
張司九點點頭,又用崇敬的目光看了看那團麻,認真問了句:“那這團麻,您都是用完了洗一洗下次再用?”
走出老遠之后,楊元鼎才有了功夫問張司九:“這個法子,真好用嗎?好用的話,以后我在家里也備兩團。”
但有一點,大家臉上,都透出一股安居樂業的幸福感來——這是太平盛世底下,獨有的一種生活姿態。
晚上回去,張司九一雙腳都走得有點痛——沒辦法,東京太大了,太熱鬧太繁華了,忍不住就多逛了逛。
第二天一大早,張司九還沒來得及出去買早飯,她們家大門就被敲響了。
來的人,正是朱瘍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