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起楊家兒媳,大家就下意識想到了楊元鼎的母親周氏。
張司九確認一遍:“是楊修家嗎?”
太醫署那人連連點頭:“對,就是他們家,他們家大娘子姓周——”
于是,張司九就連忙背起手術箱,馬不停蹄的跟著太醫署的人走了。
聽云也跟著一同去。留下了一個顧青舟看家。
本來,顧青舟也想跟著去的,但是考慮到了大家都走了,萬一病人過來了,找不到大夫,所以他只能留下。
上了馬車,張司九才來得及問一句:“通知楊元鼎了嗎?”
他是負責手術器械的。他不來,還真不行。
太醫署的人一愣:“為什么通知這個人?他也是大夫?”
張司九無言片刻:“他不是大夫,但是我做手術的器具都在他那兒。沒有這些東西,我也不好辦。”
太醫署的人又說了一遍:“那孕婦上吊了,現在就吊著一口氣沒死過去,人是救不回來了,只能看看還不能保住孩子。你不用考慮大人,只考慮孩子就行。一定要快。”
張司九皺眉:“月份呢?如果月份太小,怕是也養不活。”
沒有現代醫療技術的支持,七個月以下的孩子,基本不可能養活。
就是七個月的孩子,也很容易夭折。
“已經八個多月了。”太醫署的人嘆一口氣:“再拖一拖,都要生產了。也不知道為什么想不開,忽然上吊了。”
他重重的嘆:“造孽啊!”
張司九也覺得奇怪:八個多月了,這個時候,大多數都處在了一個孕激素十分高的水平,而也會導致母體對孩子的出生十分期待。這個時候尋短見,很少見的。上一次遇到,還是五年前在綿竹呢。但何家那種奇葩事,可不是到處都有的。
因為趕著去救命,所以馬車被趕得飛快。
張司九他們很快就到了那孕婦的家里。
一下馬車,張司九就知道,這孕婦家里應該是很有權勢的。
那大門很氣派,一進去,大大的照壁更是氣勢磅礴。
這樣的人家,要么是皇親國戚,要么就是家里有人在朝做高官。
早就有人等在了門口,一見到張司九他們,立刻迎上來,問明了身份后,就帶著他們往里走。
張司九他們一路幾乎是小跑著跟過去的——不跑不行,領路的人就很著急。而且一想到孕婦那情況,他們自己也著急。
君不見,急診室里的大夫,經常都是走路帶風,跑得飛快?
張司九先看見了周氏。
周氏一看見張司九,立刻起身過來,拉住張司九的手:“這個人,是你元璋嫂子的姐姐,本來盼星星盼月亮一樣盼來了這個孩子,誰曾想——叫你來,也是想看看,能不能保住孩子。總歸是一條命。”
但是下一句,她也說道:“只是盡力一試,你莫要有負擔,成就成,不成也就算了。本來也是試試看的事情。”
周氏旁邊的年輕婦人也點點頭:“對,就是試試看。”
嘴里說著試試看,可她眼圈兒卻紅了,眼淚也滾出來,忍不住捉住張司九的手,囑咐道:“就當是我求你,九娘,你救救她們母子。我總是聽三郎說起你的醫術,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她還那么年輕——”
張司九抽出手,既不給虛假的希望,也不過分冷酷,只點點頭;“我會全力以赴的。”
說完,她就看向周氏:“人呢?元鼎到了沒?”
周氏搖搖頭:“三郎沒來呢。人就在內室,你進去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情況。”
張司九就不廢話了,直接進了內室。
內室里,還有幾個人在,其中兩個人是太醫署的人。
一個是張司九不認識的老者,一個是齊敬。
齊敬看向張司九的神色很復雜,但是最終還是客客氣氣一點頭,打了個招呼后,主動說起了情況:“我們只能盡力吊著一口氣。用盡了法子,也叫不醒人。她自己可能也是真的不想活了。”
人的身體是很奇妙的。
當你想活的時候,它也會拼命救你。
可當你自己心灰意冷,一心求死的時候,它似乎也會順從你的心意。
做大夫的,最怕遇到的,就是這種求生欲不強的病人。
這種病人,是最難救回來的。
張司九皺起了眉頭。
齊敬嘆了一口氣:“其實剖出孩子,我們也能做到。但是……畢竟是女眷,而且還人也還活著。聽說你有很多經驗,就等著你來了。或許孩子出來后,聽見孩子哭,大人也還能救回來。”
這種例子不是沒有。
很多時候,產婦堅持不下去了,尤其是遇到大出血的產婦,如果聽見孩子的哭聲,她或許還真的能憑借自己的意志力,加上藥物的作用,掙回一條命來。
這就是,愛產生的奇跡。
張司九點點頭:“她這樣的情況,怕是不能用藥,直接生剖吧。你們可會針灸止血?我需要人打下手,不怕血的,膽子大的留下來。但是有一點我提前說好,整個過程里,誰也不許質疑我。一切聽我吩咐。”
齊敬總覺得,這話是針對自己的。
但是他沒有任何的證據。
老大夫看了一眼齊敬,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反正最后就道:“齊敬你留下來吧。我年紀大了不中用,怕誤了事兒。”
齊敬還要說什么,老大夫又搶在了前頭:“你的醫術我是知道的,除了我年紀大些,其他方面,你絲毫沒有不如我的地方。”
說完了這話,他直接就跑了,根本沒給齊敬挽留的機會。
氣得齊敬盯著門口,默默地攥緊了拳頭。
張司九算是看出來了,人家這是不想擔責任,以及不想被自己這個黃毛丫頭差遣,所以干脆就跑了。
可憐齊敬……
她同情的看著齊敬:看來太醫署里,也不是上下團結啊!這炮灰,心里怕是不好受?
張司九倒想得開:“也好,年紀大的人總是固執些,都是年輕人,也好溝通。來吧,準備起來,時間不等人。”
她把手術器具一一取出,點上一盞燈,準備消毒——至于別的工具,等不及了的時候,那也沒辦法。
張司九看一眼聽云:“你教他怎么沖洗,怎么遞東西,一會兒你撐著傷口,我取孩子,他打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