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十五年,六月初四,南唐都城洪州城外的官道上,一個穿著冑甲的騎士策馬狂奔,他身後還揹著兩面紅色小旗,這是朝廷運送情急軍情的信使。
路上的行人認出了他的身份,紛紛讓開了道路。
這個信使很快來到了洪州城城北的城門下,他舉起一個竹筒,用盡最後的力氣喊道:“緊急軍情,鄂州告急!”
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後,這名信使便一頭從馬上栽了下來。
城門裡立刻涌出一羣兵將,一個將軍拿起信使手中的竹筒,抽出裡面的信一看,立刻大驚失色。
將軍連忙跳上一匹馬,飛快向皇宮趕去。
半個時辰後,衆多大臣從府中出來,匆匆趕向了皇宮。
紫宸殿內,南唐皇帝李存勖滿臉焦急的坐在龍椅上,手裡拿著不久前送來的軍情急報。
殿中,左右丞相、六部尚書、鎮國大將軍和幾位國公爺表情嚴肅,默不作聲。
“衆位愛卿,鄂州刺史張信來報,北漢與契丹二十萬聯軍正在集結,準備向鄂州進發,鄂州城內只有兩萬守軍,這該如何是好?”龍椅上,南唐皇帝李存勳緊皺眉頭道。
安史之亂後,唐朝由盛轉衰,各地藩鎮趁機招兵買馬,壯大實力。
黃巢之亂後,唐朝出現“極目千里,無復煙火”的景象,各鎮節度使紛紛自立。
天佑四年,宣武軍節度使、樑王朱溫逼唐哀宗“禪位”,代唐稱帝,建立樑國。
其他手握兵權的節度使也紛紛佔地稱王,相互吞併、天下大亂。
晉王李克用仍用唐天佑年號,以復興唐朝爲名與後梁爭雄,李克用死後,他的兒子李存勖繼位後,以光復唐朝爲號召,建國號唐。
就在樑、唐兩國交戰時,太原留守、河東節度使石敬瑭勾結契丹,認契丹皇帝耶律德光爲父,並獻出幽雲十六州,引契丹兵馬入關,在契丹扶持下於太原登基稱帝,國號爲晉。
不久後,石敬瑭與契丹聯軍攻入洛陽,朱溫退守西域。李存勖渡江南下,在江南西道的洪州城建都。
之後這些手握重兵的節度使們打打殺殺數年,形成了北晉、東吳、南唐、西樑四個大國,和蜀國、南楚、南平、大越、南漢、閩國等衆多小國。
天佑十五年六月初二,北漢與契丹二十萬聯軍在長江北岸集結,準備渡江攻唐。
長江南面,即將面對北漢、契丹聯軍進攻的是南唐的鄂州。
左丞相斐易出列道:“陛下,契丹鐵騎不善水戰,而我們南方遍佈水道,他們打過來也需花費很長時間,我們可以派人去跟契丹講和,他們一定會退兵的,無非是費些錢財罷了!”
鎮國大將軍範彪立刻怒斥道:“豈能不戰而降?陛下,臣願領兵去解鄂州之圍!”
兵部尚書萬遠威也拱手道:“陛下,鄂州與北漢隔江相望,北漢與契丹聯軍渡江也需要一些時間,若是張大人能率軍抵擋一陣,範將軍再發兵救援,定能解鄂州之危!”
“範將軍、萬大人!”這時斐易摸著鬍鬚道:“老夫可沒說過不戰而降,問題是你們這些將士打不過契丹鐵騎啊!”
“你!”
範彪和萬遠威怒視斐易,要不是在朝堂上,他們定要揍這個斐易。
“諸位愛卿!”李存勖見文臣和武將吵了起來,提高音量道:“這樣吧,範將軍,朕令你率左右神武軍各一萬人爲先鋒,前去鄂州支援。萬尚書,你即刻發令,令江州、饒州、撫州調集十萬兵馬,前往鄂州退敵!”
“是!”範彪和萬遠威拱手道。
拱衛都城洪州的只有十萬大軍,因此李存勖只派出了兩萬人馬去鄂州,然後只能從附近幾州調集兵馬,湊足十萬大軍去鄂州解圍。
這時斐易又道:“陛下,遠水救不了近火,範將軍率軍趕到鄂州城最少也要四五天,其他地方的援軍就要更長時間了……”
衆大臣心裡想道:以契丹兵馬之兇猛,張信在鄂州城能堅守三天嗎?
李存勖也知這個道理,於是開口道:“斐愛卿,以防萬一,你先起草好議和詔書。記住,只許賠銀子,不許割地,也不準多賠銀子!”
“是!”斐易臉上浮出笑容,心道:打吧打吧,等你們這些武將打輸了,還得老夫來善後。
這下大臣們又在考慮:鄂州告破後,要舉薦哪位同僚去和談?
想了想,李存勖又道:“大軍行進緩慢,得先派個監軍去鄂州坐鎮,好令鄂州官兵奮勇殺敵。那麼各位愛卿,你們誰去走一趟?”
衆大臣聽了心中一凜,皆低頭沉默不語。
眼看鄂州就要遭受契丹鐵騎屠殺,這個時候去鄂州不是去送死嗎?
見了當下大臣的反應,李存勖只好道:“對了,外地來犯,李家的皇子、世子們應當身先士卒,去鄂州迎敵。存紀,你來說說,該派哪位皇子、世子去鄂州做監軍?”
宗正寺是掌管皇室親族的,雅王李存紀是宗正寺卿,他聞言一愣,不知如何回答:
皇子是不能報的,那都是大哥的兒子,而世子們也都是自己的子侄,推了哪個出去,事後肯定也要被兄弟們責怪,自己以後怕是不好過了。
左右爲難的李存紀只好把目光投向了宗正寺少卿,宗正寺少卿周元無奈,只得替他解圍。
“回稟陛下,賢王世子李執,可爲監軍?!敝茉笆值?。
先帝李克用麾下有三百義子,他的長子李存勖和十二個勇猛善戰的義子,被稱爲十三太保,賢王便是十太保李存賢。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李存紀驚訝道:“那李執不是在幾年前死了嗎?”
“是誤傳,誤傳!” 周元向衆人解釋道:“那李執從小體弱多病,好幾次都差點死了,賢王府的管家帶著他在城外的別院養傷,很少出門。不過半年前,李執卻回到城中來了。”
李存勖隨口問道:“他平常都在做些什麼事?”
周元猶豫了一下,才答道:“開賭場、逛青樓……”
“哼!”李存勖氣道:“既然如此,那就派李執去鄂州做監軍!”
衆大臣聽了均放鬆下來,心想:用這樣一個皇家子弟,換鄂州官兵多撐幾天,也太劃算了這倒是個兩全其美的結果。
很快,金吾衛們就在城中找到了賢王世子李執,交給他一道聖旨和一塊金牌,要他前去鄂州做監軍。
爲了“保護”這位世子的安危,皇上還派了兩個侍衛跟在他身邊。爲了讓“監軍”早日趕到鄂州城,還從馬場挑了三匹千里馬給這三人當坐騎。
“千里馬雖然跑得快,但死的也就更快了?!笔绦l老高騎著這匹平日裡連摸都不敢摸的千里馬,臉上卻無半點興奮。
侍衛老田更是苦著一張臉,看著前面的那個倒黴蛋,不,自己三個都是倒黴蛋!
突然前面那匹馬加速跑了起來,馬背上的黑衣少年,便是賢王之子李執。
“沒見過送死也趕著去送的!”老高笑道,兩人也只得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