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將西沉,鄭瑞翰帶著一臉媚笑來請李泰赴宴。為了穩住鄭瑞翰。李泰微笑著帶領蕙蘭和陳柱來到了前院。
李泰走進客廳,長桌上的酒菜已經擺好了,包括用蝦仁擺成燈籠圖案的光明蝦炙,奶油和血塊制成的冷盤紅羅丁,牛犢肉用慢火煨熟的水煉犢,用雞塊和乳汁調和而成的先人臠,青蛙肉裹豆粉做出來的雪嬰兒,等等。各種名貴菜肴十八道。
酒是李泰最近贊不絕口的菊花酒,用紫金執壺盛放著擺在長桌上。
李泰見這些菜肴心中冷笑,這個鄭刺史還真沒有少下功夫,有很多菜都不是馬上就能做出來的,比如那道水煉犢就需要慢火煨上幾個時辰,由此可見,鄭瑞翰為了這桌菜沒少費心思。
心中冷笑,但李泰面上仍然是一臉笑容,不斷的和鄭瑞翰寒暄著。
陳柱身為侍衛當然不能和李泰一桌,已經被鄭瑞翰安排在側廳,在于管家陪同下好吃好喝的享用去了。蕙蘭卻跟著李泰一起入席,側作在李泰身邊,一副伺候李泰用餐的模樣。
鄭瑞翰不能多說,也不敢多說。手把執壺為李泰斟滿金樽,滿面諂笑:“殿下能落腳在下官府中,是下官的榮幸,招待好殿下就是下官的本分了。由于時間匆忙,來不及準備些可口的飯菜,還望殿下見諒。”
鄭瑞翰話中的意思是在表功,想讓李泰對他這份殷勤領情,卻不料李泰根本不理這個話茬,一副對這些高檔菜肴不在意的神色,微微一笑:“鄭刺史客氣了,這飯菜嗎,能填飽肚子就好,檔次差點也無所謂了。”
聽見李泰貶低著桌子上的菜肴,鄭瑞翰先是一愣,認為李泰不懂這些菜肴的精美,轉念一想,李泰是從皇宮出來的,什么樣的菜肴沒吃過,開始認為自己精心準備的酒菜在李泰的眼中已經司空見慣了。
蕙蘭掃了一眼桌子上的菜肴,身子微傾,靠在李泰身邊,聲音不大不小,剛剛讓鄭瑞翰聽到:“殿下,現在正好是吃蟹子的季節,這酒席上怎么沒有蟹子啊?蟹子佐上菊花酒是最好吃的了。”
“別多嘴!”李泰明白蕙蘭的心思,想要給鄭瑞翰一個下馬威,所以面帶笑容。假意的呵斥了一句。
“有蟹子的。”鄭瑞翰心中想討好李泰,自然是竭盡所能,連忙說道:“廚房里有蟹子,但下官感覺那些東西相貌丑陋,怕引起殿下的不快,就沒敢讓廚房做出來。殿下少等,下官這就吩咐他們做去。”
“既然有蟹子,那就來一道解金裹玉丸吧。”
蕙蘭點的這道菜,鄭瑞翰聽都沒聽過,立刻停下了腳步,小心的說道:“蕙蘭姑娘,請恕下官無知,這‘解金裹玉丸’是如何做的,還請您示下,我好吩咐廚房準備。”
蕙蘭嫣然一笑,搬著蔥白一樣的素指說道:“這‘解金裹玉丸’很簡單啊,就是用上好的金鰲蟹蒸熟,然后用金針把雙鰲以及蟹腿最粗的第一節足棒肉剔出來。再用白玉棒將肉攆成肉糜,做成丸子的外皮。用蟹殼中的金紅色蟹籽做餡,記住一定要金紅色的蟹籽,別的不行。然后用陳醋和姜茸以及生蟹黃調成醬。在略微蒸一下,最后將丸子在里面滾一下,掛好汁就可以端上來了。”
聽著蕙蘭一本正經有聲有色的講解這道‘解金裹玉丸’的做法,李泰差點沒笑出聲來。別看蕙蘭理所當然的樣子,其實包括李泰都沒吃過這道菜。
這還是李泰有一次在和蕙蘭姐妹聊天的時候隨口說出來的,這種做法也是李泰在后世的一本網絡小說中看到的。不說這道菜做出來是什么味道,就是能不能做出來都是個問題。
李泰沒想到蕙蘭會記在心中,而且還在這個時候脫口而出,來難為鄭瑞翰。
鄭瑞翰聽完蕙蘭的講解,心中直打哆嗦,這那是做菜啊,這整個一個敗家,一道菜需要用多少只金鰲蟹都沒辦法計算,也根本不是他能做出來的。
鄭瑞翰一邊為李泰的奢侈暗自咂舌,一邊滿臉苦笑的對李泰說道:“殿下,非是下官不進心,只是蕙蘭姑娘說的這道菜,依照下官的能力根本做不出來,還望殿下見諒。”
“鄭刺史,先坐下喝酒。”李泰將手中的菊花酒一飲而盡,笑道:“別聽蕙蘭瞎說,這‘解金裹玉丸’就是我在長安也不經常吃到,您就別費心了,現在就挺好。”
蕙蘭將李泰空了的酒樽斟滿,低頭嘟囔著,聲音大小剛剛能讓對面的鄭瑞翰聽到:“才不是呢,哪次殿下不是說想吃,廚房就能送上來,也沒見多麻煩。”
“這還不麻煩呢?我一個小小的刺史府可不能時刻準備上千只金鰲蟹。隨時準備敗家!”鄭瑞翰心中腹誹,嘴上卻再也不敢搭言,生怕蕙蘭再說出幾道讓他做不出來的菜肴,那樣他的這頓宴請算是丟人丟到家了。
話題不在糾纏于酒菜上面,兩人也不提及正經的事情,天南海北的一頓閑聊。
眼看著時間差不多了,李泰已經有要告辭離去的意思,鄭瑞翰急忙將今天的“主菜”送了上來。
隨著鄭瑞翰的拍手,兩個內穿濠州輕絨翠綠色袔子裙,外罩薄紗大袖衫的少女裊裊婷婷的走了進來。手中各自捧著一個錦盒,靜靜的站立在長桌一旁。
兩人素面朝天,未施粉黛的年紀在十六七歲的少女,人面桃花,肌膚勝雪,雖然不能說是傾國傾城,但也算是人間絕色了。這還沒什么,李泰在皇宮內苑中見到的絕色佳麗多了,不說是審美疲勞也差不多了。但現在仍然讓李泰驚奇了一把。
因為這是一對孿生姐妹,同樣的膚色,同樣的面容,同樣的身材,同樣的眼神,同樣的神情。單一一個是人間絕色。但姐妹兩人站在一起卻不同凡響了。大唐疆域廣闊,雙胞胎好找,絕色美女也好找,但這雙胞胎的絕色美女就難找了。
畢竟李泰的心里年齡已經三是大多了,一個恍惚間就已經回過神來,眼神掃過鄭瑞翰,見他一副得意的神情,李泰心中暗暗冷笑,估計這就是鄭瑞翰今晚宴請的最大目的了。
在看看身邊的蕙蘭,已經被這對雙胞胎嚇到了,櫻桃小口張的大大的。愣愣的看著眼前捧著錦盒的一對姐妹,嘴中嘟囔著:“殿下,張的一樣哦。”
李泰輕拍蕙蘭的肩頭,讓她回過神來,笑道:“回神了,雙胞胎又不是沒見過,不過是漂亮點而已嗎。”
蕙蘭這個時候感覺到自己的失態,含蓄的笑了一下,低下了頭。
鄭瑞翰一直盯著李泰,雖然李泰的恍惚是很短的時間,也被他觀察到了,心中得意的說道:“殿下,下官無意中得到幾樣東西,不敢肯定是真是假。殿下久在長安富庶之地,見多識廣,還望殿下幫下官長長眼。”
隨著鄭瑞翰抬手輕擺,雙胞胎姐妹一同打開了手中的錦盒,送到李泰面前。
兩個女孩身上淡淡的香氣沒有影響到李泰,李泰卻被錦盒中的物件嚇到了。左邊的女孩手中的錦盒內是一株紅珊瑚樹,按理來說,這珊瑚一般都是向上生長,可這株紅珊瑚樹,卻是向著一邊生長的,而且整體形狀不是普通的樹形,而是彎曲的成虬龍形狀,特別是這條虬龍的龍首處最為形象。蝦眼、鹿角、牛嘴、狗鼻都是活靈活現,特別是一對蝦眼,竟然是兩塊黑中透亮的斑點,細看起來極為有神,當真稱得上自然造化,巧奪天工之物。
這寶石級的紅珊瑚就已經夠珍貴的了,更別說這酷似虬龍的紅珊瑚了。當然最為惹人注意的還是那一對黑眼。能讓鄭瑞翰作為救命稻草送到李泰面前,當然不能是假的或者拼接之物。
收回在紅珊瑚上的留戀目光,李泰看向右邊女孩手中的錦盒,這又是讓李泰一陣贊嘆。錦盒中是雌雄一對玉馬,雄馬俊朗,白玉雕成。一副前蹄刨地,仰天長嘶的形態。雌馬略小,通體翠綠,緊貼著雄馬,正用頭親昵的蹭著雄馬。雖然沒有入手,但也能感覺出軟潤膩滑,雕功不凡。
玉馬值千金,但這對玉馬的不凡之處卻不在此,而是兩匹玉馬竟然是雕刻在一塊玉上。一塊玉有兩個顏色,被分別雕成兩匹馬,卻又形態各異。一塊玉,兩樣顏色,兩匹神駿,當讓稱得上是奇珍異寶了。
見到李泰沒在意兩個美女,注意力都放在了兩件奇珍之上,鄭瑞翰心中得意過后,笑著說道:“殿下,您幫著長長眼,看看如何?”
“奇珍異寶啊。”李泰直接給兩個物件下了一個定義。
“既然殿下感覺可心,就都送給殿下了。”
“那可不行。”李泰笑著拒絕:“這稀世奇珍,無價之寶,小王可不敢受用,您還是收回去吧。”
“哈哈。”鄭瑞翰大笑著,裝出一幅你被我騙到了的神色說道:“殿下,看來您對這些奇珍之物的認識不深啊。讓下官和你細說。”
鄭瑞翰先指著虬龍紅珊瑚樹說道:“殿下,您看這件珊瑚樹,這粗看之下,好像是天然形成的,特別是這虬龍的形狀,和兩只眼睛看上去炯炯有神。它若是真的天然形成,那當然是巧奪天工的物價之物,可是下官實話實說,這珊瑚樹是人工制成的。是普通珊瑚粘貼染色而成,特別是兩只眼睛,更是人工加工的。”
說完虬龍珊瑚樹,鄭瑞翰又一指另一個錦盒,笑道:“這兩匹馬到是真的玉石雕刻而成,不過卻是兩塊玉石,然后由巧匠沾合而成,雖然有些價值,但卻不貴重。殿下拿回去賞玩也不算什么。”
李泰明白,這都是鄭瑞翰為了賄賂自己編出來的借口。李泰雖然不懂這珍玩之物,但他明白人心。鄭瑞鵬現在是有求于己,希望自己高抬貴手,怎么可能弄兩樣贗品放在自己眼前。他不能,也不敢。之所以說是贗品不過是方便賄賂而已。兩件奇珍是真的,這李泰心里明白,鄭瑞翰心里也明白,不過是心照不宣罷了。
李泰到也是真的喜歡這兩件堪稱國寶的東西,所以李泰現在只是觀察兩件奇珍,卻不開口說話,考慮了許久,最后還是決定收下來。
東西是收了,但事情該怎么樣就怎么樣,黑吃黑一把也沒什么,更沒人敢說什么。
決定雖然坐下,但李泰還是笑著推辭:“這不好吧,雖然說我看不出來真假,即便是贗品,也是工匠的手藝極致所在,同樣是價格不菲,我可不能這樣手下,傳出去之后,父皇一定會責怪我的。”
見李泰的口風松動,鄭瑞翰眼睛一轉,想出一個主意,笑著說道:“既然殿下您怕陛下責怪,那也好辦。這兩個物件是我花了三兩金子買回來的,殿下若是喜歡,就讓下官少賺點,給五兩金子好了。這樣下官也不虧,您也得到了合心的物件。殿下您看如何?”
聽著鄭瑞翰市儈的說法,李泰心中暗笑,五兩金子?五兩金子連條馬腿都買不到。這明顯就是幫自己開脫。萬一以后有事,李泰可以理直氣壯的說是自己拿五兩金子買來的兩個贗品,就是鬧到李世民面前,李泰也有話可以搪塞。
鄭瑞翰為李泰想的極其周到,李泰裝作考慮了一下,點點頭:“那好吧,本王的確是喜歡這兩件奇珍,五兩金子也不貴,等會我就讓下人把金子給你送來。”
見李泰肯收下賄賂,鄭瑞翰心中大喜,生怕李泰忽然反悔,心中急切,卻又裝出無謂的樣子,對那對雙胞胎說道:“你們去把東西給殿下送去,也不用回來了,留在那里伺候殿下好了。”
“且慢!”一對雙胞胎剛剛要走,卻被李泰叫住,笑著說道:“鄭刺史,東西本王買了,但這人本王卻沒買啊,莫非鄭刺史還要買一送一?”
“殿下說笑了。”鄭刺史面色不改,笑著說道:“殿下,您的院子里除了這兩位姑娘,再都是一些侍衛了,下官感覺您的身份高貴,若是如此難免人手不足,所以就送這么一對奴婢給你。”
“這個……。”
李泰東西敢要,這兩個大活人就不敢了。這對雙胞胎是美女不假,看著也的確賞心悅目,但誰知道這兩人是什么來歷,放在屋里又怎么能讓李泰放心呢?
李泰不想收下這對雙胞胎的,若是直接拒絕卻是掃了鄭瑞翰的面子,急切之下李泰想到了一個借口:“鄭刺史,您是有所不知。我這次出來長安帶的人是不多,但長安的越王府里,人卻是不少。當然這不是主要原因,最主要的是本王身邊的人都是母后親自挑選安置的。母后怕我遇到卑劣之輩,根本不容我自己挑選仆從,所以鄭刺史的心意本王心領了,這兩位姑娘我是絕對不能要的。”
李泰這是睜著眼睛說瞎話,長孫皇后是為他挑選出不少人,但那只是限于他身邊的人。在他開府的時候,這滿城權貴都沒少為他送人來,他也是一樣照單全收了,根本沒有手軟。
鄭瑞翰不知道李泰說的是真是假,但心中仍想在李泰身邊放兩個人手,不是為別了,能在李泰身邊為他說幾句好話就行。抱著這樣的想法,鄭瑞翰笑著說道:“那也無妨,殿下在洛陽期間使喚這兩人就好,也不必將他們帶到長安啊。”
李泰的借口禁不住鄭瑞翰的緊逼,正在李泰剛想說幾句重話的時候,聰明的蕙蘭在一旁白了鄭瑞翰一言,插言道:“鄭刺史,請問您打的是什么心思?您是說我們姐妹伺候不好殿下,還是有別的心思?你將這么一對妙人送到殿下面前,是想置我們姐妹于何地?”
蕙蘭以拈酸吃醋的語氣說的話算是為李泰解圍了。鄭瑞翰也沒想到蕙蘭會在這個時候插嘴。主人說話的時候,女婢插嘴的大忌,若是趕上個暴虐的主人,就是打死也不過是罰點錢而已。
鄭瑞翰一愣之后,詢問的眼神看向李泰。
李泰苦笑一聲,裝作無奈的語氣說道:“鄭刺史,蕙蘭是受母后所托照顧我的。”
李泰突兀的說了這樣一句,鄭瑞翰心中卻明白了,不是李泰不想要,而是鑒于蕙蘭代表著長孫皇后,就算是蕙蘭失禮,也是李泰所不能管的了。
鄭瑞翰一聽之后,心中對蕙蘭高看了一眼的同時,也感覺到李泰在李世民和長孫皇后心中的受寵程度。又見到李泰是真的不能收下這對雙胞胎,也就不在多說。
兩人繼續喝了幾樽菊花酒,李泰抬頭看看天色,借口天色已晚,需要休息了,帶著蕙蘭告辭而去。
李泰走在前邊,蕙蘭和陳柱各自抱著一個錦盒跟在后邊。半路上陳柱小聲的問道:“殿下,這盒子里的東西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我怎么感覺像是真的呢?”
“廢話!”李泰瞪了他一眼,沉聲道:“他鄭瑞翰又幾個膽子敢送給本王假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