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過招
蕭頌一路快馬趕入宮,太監(jiān)忠瑞早在宮門候著,“蕭侍郎,聖上正在紫宸殿。”
說罷便令一名內(nèi)侍引路。蕭頌心中詫異,紫宸殿是皇帝接見重要或親近的臣屬之處,而且這麼晚了,聖上也不該還在紫宸殿!看著忠瑞的樣子,似乎還在等人,難道聖上宣了不止他一個?
內(nèi)侍行的極快,經(jīng)過數(shù)道宮門之後,蕭頌隱隱看見刑部尚書張亮的身影,立刻加快腳步,“張尚書。”
張亮停住腳步,等蕭頌趕上,兩人並肩疾步往紫宸殿去,蕭頌寒暄道,“近日天氣不好,尚書老寒腿尚好否?”
張亮沉吟道,“久了就習慣了,眼下身體壯實還撐得住,待再過些年,許是寸步難行了。”
在宮裡自然不能隨隨便便談論儲位的問題,蕭頌不過是藉著關(guān)心張亮的病情,順便探問一下消息。他的意思是,現(xiàn)在情況有變,太子是不是要撐不住了。
而張亮給了一個很明白的回答,目前應該還穩(wěn)得住,再過些日子就難說了。
蕭頌得了答案,便順著道,“下官內(nèi)人頗通醫(yī)術(shù),改日讓她爲您瞧瞧。”
冉顏是命婦,張亮雖官職高,卻也不好真的答應,“豈敢勞動令閫(kun,對別人妻子的稱謂)。”
“下官與張尚書共事多年,也對下官頗有照拂,此等小事您不必如此客氣。”蕭頌道。
張亮微微一笑道,“那老夫就卻之不恭了。”
之後兩人便不再說話,一路急行。
到了紫宸殿的時候,裡面已經(jīng)有幾個人跽坐在席上,蕭頌看了一眼,是房玄齡、長孫無忌、褚遂良、王珪等人。
在紫宸閣不同於宣政殿,君臣之禮要稍微寬鬆一些。蕭頌落後張亮一步走至御案前,躬身行禮,“參見聖上!”
“免禮,坐吧。”李世民聲音聽不出來喜怒,只是帶著淡淡的疲憊。
蕭頌在尾席落座後,程知節(jié)和魏徵先後進走了進來,行禮之後也各自坐下。
席間已然滿了。
忠瑞順著牆壁低頭快步走到李世民身後。李世民將一卷紙張丟在案上,“念。”
“是。”忠瑞躬身上前捧起那捲紙,綻開略略掃了一眼,開始念起來。
唸的是桑辰的奏摺,在場有人早就看過。因爲一般奏摺都會經(jīng)過尚書省,奏摺呈遞到尚書省後,依照內(nèi)容重要性進行分別,重要的奏摺需要呈遞給皇帝,普通的一般性事務,尚書省會自行處理,然後稟告皇帝。所以說,李世民在知道此事以前,尚書省中早就展開過討論,纔會把摺子呈上來。
“衆(zhòng)卿,可有話說?”忠瑞聲落,李世民緩緩問道。
沉默了一息,禮部尚書王珪出列道,“臣失職,請聖上降罪。”
禮部尚書王珪兼任魏王李泰之師,桑辰這奏摺,列舉的證據(jù)裡,均有李泰的影子。王珪比較倒黴,他是去年才任的魏王之師,今年就出了這事兒。
事實上王珪得知此事時那才叫驚訝,他崇尚儒家學說,德行才學兼?zhèn)洌蚶钐┮嗪萌鍖W,所以聖上命他爲老師。剛開始王珪還是很高興,畢竟李泰雖然驕奢,卻著實有才,品行也十分端正。他怎麼也不會想到原來李泰表裡不一。
“此事怨不得你,先回去坐吧。”李世民道。他的怒氣已經(jīng)發(fā)的差不多了,此時只想著該如何處理此事,不想先問誰的罪。
最令他傷心的莫過於李泰,原本以爲他孝順懂事,一心皓首窮經(jīng),卻原來心裡也是惦記著那個位置的!
桑辰那是一個十分不通世故又固執(zhí)的人,再加上桑辰這份奏摺和列出的證據(jù),幾乎不用查證,李世民都能想明白這件事情的原委。
“聖上,臣認爲此事應當查證之後再做定論。”魏徵道。
李世民點頭,必要的查證還是需要的,“此事交給房玄齡、魏徵以及大理寺和刑部。”
“聖上,否該給太子安排個老師?”長孫無忌的言下之意,是沒有一個合適之人管教太子,才使得他做出這樣的事情。這倒還是在其次,長孫無忌也有意試探李世民的態(tài)度。
李世民意味不明的輕笑一聲,“此事再議吧。”
長孫無忌心頭一凜,此事恐怕棘手了。他其實也越發(fā)的對太子失望,但爲了長孫氏,他無論如何,必須要保住太子。
殿內(nèi)一片寂靜,再無人做聲。
“太子……”李世民聲音一出,雖則所有人都眼觀鼻鼻觀心,卻都不約而同的豎起了耳朵,只聽李世民沉痛的道,“太令朕失望了!”
衆(zhòng)人依舊波瀾不驚,但心裡早已驚濤駭浪,這話……明顯有棄之不可惜的意味啊!
長孫無忌更加緊張,可他得沉得住氣,挑準時機說話,不能顯得太過急切。
蕭頌心裡倒是十分坦然,不管太子廢還是不廢,於他來說不痛不癢,他反倒是對新的儲君人選比較在意。
“太子近些年來,聲色犬馬,毫無建樹,如此下去,朕怎能放心的將大唐交到他手中!”李世民越想越是痛心疾首,李承幹以前還是個十分優(yōu)秀的孩子,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他越來越荒唐?
李世民無論是作爲一個父親還是一國之君,都未曾找到過原因。
長孫無忌、侯君集等人縱使經(jīng)歷大風大浪,聽著這幾句話,還是將一顆心提了起來。
“諸位以爲吳王的才德品行,能否爲君?”李世民道。
衆(zhòng)人不禁將驚訝升級到了面上,紛紛愕然的望著李世民,蕭頌也心裡也是一沉。李恪絕對有做皇帝的潛質(zhì),不僅有,而且恐怕還會是個大有作爲的君主。但是……
“玄齡,你說!”李世民見衆(zhòng)人不說話,便開始指明。
所有目光都投到房玄齡身上,他沉吟著緩緩道,“吳王恪才華氣度確是令人心折,頗有聖上幾分風采。”
連李世民自己都說過“類己”的話,這是有目共睹的。不過也許正因如此,李世民纔會一直防著他。
李世民自己是從弒兄殺弟的血泊中走出來的,當年他的赫赫戰(zhàn)功,讓他身上的光彩遠遠蓋過了隱太子,倘若隱太子登基未必能容得下他,爲了自保也爲了權(quán)力,最後終於到了手足相殘的地步。每每午夜夢迴,他都會夢見當年父子兄弟並肩作戰(zhàn),顛覆隋,一步步的打下大唐江山,每每,都會淚流滿面。他不想自己的兒子再重演玄武門之變。
如今太子和魏王都讓他萬分失望,所以不如干脆立吳王算了。
房玄齡的一句話,彷彿一滴水滴入了油鍋裡,長孫無忌尚且能沉得住氣,侯君集卻是有些坐不住了。
“然則。”房玄齡話鋒一轉(zhuǎn),“自古帝業(yè)立長不立幼,立嫡不立庶,倘若輕易改之,恐怕朝綱易生亂。”
房玄齡的大意是:李恪好,有爲儲君的才能,但是呢,太子是正統(tǒng)嫡出,正正經(jīng)經(jīng)應該繼承大統(tǒng)的。最妙的是“輕易”這兩個字。反正既可以這樣,又可以那樣,一切都看聖上的意思。
句句都是要害,卻惟獨沒表態(tài),話說了根沒說一個樣。
“蕭愛卿,你來說。”李世民直是拉出了年紀最輕的蕭頌,他現(xiàn)在就想聽一句真話。
這下衆(zhòng)人表情就各種精彩了,蕭頌的父親宋國公曾做過太子少傅,與太子有師徒之名,而李恪與蕭氏又有姻親關(guān)係,答案難!衆(zhòng)人倒是想看看他怎麼對付。
蕭頌恭謹?shù)拇鸬溃胺肯嗨跃渚淝兄幸Γ枷侣犃酥犷H有所悟,感到十分贊同。”
一干老臣均是微微一怔,這個更厲害,直接來了一個:我嫩,這些事情不大懂,是抱著虛心學習的態(tài)度聆聽前輩見地的。
這章木有寫到冉顏,但是是十分重要的一張。朝政神馬的袖紙寫的真歡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