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邊善德女王討論這次比試的時候,在金城不遠的驛館之中,崔浩然也是眉頭緊皺,在房內走來走去,而在他的一邊,蘇定方卻是慢慢的喝著酒,神情極為逍遙自在,顯然根本沒有將剛才一幕放在心上。
“蘇將軍,蘇侯爺你還有心思在這里吃酒?要知道您這么輕易的答應比試,一旦傳到朝廷上去了,那些御史言官們還不用吐沫芯子將你淹死啊有欺壓屬國的嫌疑。”崔浩然終于忍不住了,走到蘇定方身邊,大聲說道。
“呵呵崔大人終于是忍不住了。”蘇定方放下酒杯,笑呵呵的望著崔浩然一眼,說道:“來,來,崔大人,請坐下,待本將與你細說。”說著不由分說將崔浩然按在對面。 wωω. Tтkǎ n. ¢ Ο
“哼看你如何分說。”崔浩然乃是一個書生,雖然不是文弱書生一類,但是哪里能與蘇定方相提并論,一下子被對方按在桌子上,不能動彈,可是嘴皮子卻是利索無比,可見是嘴巴上不饒人。
“崔大人可知道陛下為什么派本將前來新羅這個小國,難道真的是為了護送一個公主?”蘇定方嘴角露出一絲不屑的笑容來。他蘇定方也是功臣,位為鷹揚大將軍,在朝廷中也是重要的將領,對方雖然是一個公主,日后的皇妃,但是到底是屬國所出,哪里需要自己這個大將軍親自護送的。
“將軍的意思是說?”崔浩然雙眼睜的老大。既然排除了一個可能,那剩下的就只有另外的可能的了。既然不是善意的,那就是惡意的了。崔浩然心中陡然一驚,驚訝的望著蘇定方。
“不錯。陛下讓本將前來接送公主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要探虛實來的。”蘇定方冷笑道:“陛下英明神武,當年憑著數千家族私兵起家,到如今已經貴為天子,陛下征伐天下,天下莫敢不錯,新羅三國與我朝相近,如此地方豈能為他人所占有。想來陛下日后必定會征討新羅三國。更何況,還有一個高句麗,當年前隋楊廣時期,我中原有百萬青壯都死在遼東,使的中原實力削弱了許多,才會被外族入侵。如今那些將士的尸骨仍然在遼河邊上,死后都不能回歸故土,被人擺成了京觀,這種仇恨,豈能不報。本將只所以提出三天后比試,一方面就是為了窺視新羅的虛實,而另一方面也是為了震懾高句麗三國。新羅畢竟日后要面臨高句麗和百濟的聯手進攻,若是很快就被兩國所滅,那我朝就不得不馬上出兵,對我朝是不利的,本將要比試,就是為了炫耀我大唐威風,震懾那幫宵小。”
“若是如此,倒是一個好辦法。”崔浩然點了點頭,道:“武力有的時候遠比口舌要厲害的多,直接的多。武力奪取的東西才是自己的東西。蘇將軍果然是厲害,不愧是跟隨冠軍侯之后,既然如此,下官也可以安心睡覺了,等候將軍的好消息了。”自始至終,無論是崔浩然或者是蘇定方,兩個人都沒有考慮過失敗的可能。這就是氣魄,對大唐將士的信任。
“朝廷之中可有消息傳來?”蘇定方忽然開口問道。
“還沒有,呵呵,放心,過幾天就能回長安了。”崔浩然笑呵呵的說道:“下官先告辭了。呵呵”說著朝蘇定方拱了拱手,就告辭而去。
三天的時間很快就到了,王宮前的廣場之上,人頭攢動,高臺之上,善德女王和她的妹妹二人高臺上,至于其他的閼川、金春秋等文臣武將也分列兩邊,大唐使臣崔浩然、蘇定方也分別與閼川、金春秋同席,而至于高句麗、百濟使者早就等候在一邊了,只是他們官位太低,在新羅本就不待人接見,坐在一個角落里,正在暗自生悶氣呢若不是想看看大唐的虛實到底如何,恐怕這兩個人根本就不會過來,當兩國成為敵對勢力的時候,使臣就是個遭罪的。
“大將軍,不知道你的副將是人,怎么末將到現在還沒有看見啊”金春秋笑呵呵的望著蘇定方說道。他確實沒有看見副將,因為在廣場中央,黑壓壓的一千士兵,都是身著明光鎧甲,手執木質長槍,根本沒有什么人有什么特殊的裝扮,好像沒有副將一樣。這是很奇怪的,再看看另一邊的新羅軍隊,金庾信早就準備妥當,身著金甲,手執寶劍,騎著高頭大馬,耀武揚威,加上他英俊的相貌,剛一出場,就贏來了一片歡呼聲,在他身后的一千新羅士兵踏著整齊的步伐,身著盔甲,手中執著是木質長槍,整齊劃一,顯的十分的威武,到底是守衛王宮的隊伍,確實是不同反響,看那架勢就是一只威武之師。而這群威武之師顯然也十分享受著周圍的歡呼之聲,手腳揮舞之間更加的有力了。十分的有型。而相反而言,大唐軍隊卻是一直保持沉默,根本就不說話,黑壓壓的一片,好像是一個巨獸一樣,根本就沒有氣勢,若非是來自天朝的軍隊,恐怕早就被人所笑了。
“副將?”蘇定方聞言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來,招過身邊的一個親兵,說道:“今天訓練該輪到何人指揮?”
“果毅校尉沈醉。”親兵想也不想的說道。
“命果毅校尉沈醉為副將,讓他來指揮。”蘇定方點了點頭,說道:“就和平時一樣,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打贏了回去加餐,打輸了,讓沈醉回家種田去。我可是聽說他乃是湖州沈氏的旁支,家中良田倒是不少,回家種田倒是不錯的選擇。”
“將軍,沈校尉可是最不喜歡種田的了。”親兵聞言強忍住笑容,道:“聽說他是自己私自逃出來,已經有五年沒有回家了。”
“那好,告訴他,打贏了,本將親自上書皇上,給他升官,讓他衣錦還鄉,若是輸了,也讓他回家,就以一個伍長回家種田去。”蘇定方絲毫沒有顧忌旁邊的金春秋,而是漫不經心的擺了擺手說道。
兵不敢怠慢,趕緊下去傳令不提。
“校尉?”閼川皺了皺眉頭,校尉是個什么樣的官職,大家都是知道的,在大將軍之下,還不知道有多少的將軍呢?將軍之后為雜號將軍,然后中郎將,再然后就輪到校尉了,如今倒好,眼前的這位不但自己不上場,居然派一個校尉上場,讓一個校尉來統領全軍,難道你大唐軍隊真的有這么厲害不成?一個校尉也能領導一千士兵,對付新羅大將軍嗎?
“蘇將軍,為何這個沈校尉所穿的鎧甲和普通鎧甲相同呢?在萬軍之中,又如何來識別呢?”金勝曼公主笑面如花,輕輕的問道。
“回公主的話,兩軍交戰之時,或許有強弓硬弩存在,若是對方以強弓硬弩擊之,那將如何是好。一支軍隊若是失去了統帥,足以使這只軍隊的實力喪失一大半。所以我朝規定,在作戰的時候,將軍的裝束必須和普通士卒相同,大軍必須聽從中軍大纛的指揮。”蘇定方冷笑道:“而且中軍大纛所在之處,并非是主將所在的位置。所以公主殿下,看的就是眼前的情況了。”
“亂軍之中,能有如此厲害的人,能一箭射死對方主帥的?”金勝曼驚訝的問道。
“那是自然。”蘇定方想也不想的說道:“我朝涼王殿下就能在一百五十步外射死敵人。”蘇定方洋洋得意的說道。
“一百五十步外?”眾人面色一變,閼川更是驚訝的嘴巴張的老大,但是到底是老奸巨猾,很快臉上就恢復了正常之色,低著頭望著眼前的酒杯,卻是不再說話,仿佛眼前的酒杯之中,有什么東西一樣,而金春秋卻是連聲咳嗽,他的城府可遠不如閼川。一聽到天朝有這樣神勇之人哪里能掩藏的住心中的驚訝。
這還是人嗎?
周圍的新羅文臣武將紛紛驚訝的發出一陣陣嘆息之聲。他們不敢不相信,但是蘇定方是何許人也,乃是天朝的使臣,他說的話敢不相信嗎?天朝就是天朝,人才輩出啊居然能有人能在一百五十步外射中敵人的,與這種人對陣疆場,可是真是膽寒啊一不小心,就被對方射殺。難怪對方會如此謹慎,連穿著都是和普通的小兵相同。大將并不一定在中軍大纛處,如此小心謹慎,難怪能統一天下,也不是沒有一定道理的。
“蘇將軍,以為沈校尉一定會獲勝?”金勝曼又問道。
“在我大唐,能成為一個將軍很難,因為一個將軍不但要武藝超群,更重要的是有指揮才能,能隨機應變,但是若是成為一個校尉,卻是很簡單,武藝出眾,并且能帶領好軍隊。”蘇定方仰著頭說道:“在本朝,校尉級別的軍官都必須在武學中深造,能獨立指揮三千人的士兵,才能成為合格的軍事指揮官,沈校尉去年才從武學出來,能得陛下親自授予佩劍。”
“擂戰鼓。”蘇定方回答完金勝曼的問題后,就又回到幾案旁邊,對身后的親兵喝道。雖然僅僅是宗主國與屬國之間的比斗,但是雙方都是想看看對方的虛實,更何況,那蘇定方的意思可不是簡單的試探那么簡單。所以無論是比斗或者其他,他都要沉著冷靜,面容嚴肅,好像又回到了戰場上一樣。
瞬間廣場之上,戰鼓聲響起,聲音驚天動地,響徹云霄,好像是擊在人心中的一樣,讓人熱血沸騰,忍不住發出一聲聲怒吼之聲,用盡自身的力量,向對方發起最強烈的進攻。戰鼓就是激揚士氣,振興軍心的。
“大唐必勝大唐必勝”
剛才沉默不語的一千唐軍,這個時候發出一陣陣怒吼之聲,這是來自靈魂深處的吶喊,并非一般的將士能喊的出來的,就是坐在高臺上的崔浩然,臉上也露出潮紅之色,閃爍著一絲紅潤,不由自主的站起身來,也跟在后面大聲的吶喊著。
金德曼姐妹二人臉上露出驚訝之色,閼川面色蒼白,雙目中隱隱有一絲恐懼之色,而金春秋卻也是面色紅潤,雙目中閃爍著興奮之色。大丈夫當是如此,出入之間,萬眾隨從,舉手抬足之間,萬眾歡呼。這才是大丈夫。
相對于金庾信,面色大變,驚訝的望著對面的唐軍,驚訝無比。剛剛沉默不言的唐軍一瞬間士氣狂飆,根本就不是一個檔次的。再看看自己身后的士兵,在對方的吶喊聲中,居然有一絲恐懼之色,這難道是我新羅守衛王宮的精銳之師嗎?金庾信首次對這次比試能不能成功感到一絲懷疑了,但是如今是騎虎難下了,就算反悔也是不可能的。
金庾信咬牙切齒的望著對面,哼哼,蘇定方乃是名將,殺人無數,若是他上場,或許我還擔心一二,但是你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校尉而已,一個校尉能有多大的本領,也居然想與我金庾信相抗衡,簡直就是妄想。一想到這里,金庾信不由的抖擻精神,手中的長劍舉了起來,大聲喝道:“進攻魚鱗陣”這個金庾信也不是沒有準備的,這是比試,不是戰爭,更不是生死相搏,許多戰場上應該出現的武器并沒有出現,許多戰場上有可能出現的情況也沒有出現,如今所拼的不過是士兵的配合,將領的指揮才能而已,根本不存在兵種的克制等等。當然他并不認為,這個時候打敗了眼前的這只隊伍,就能藐視大唐,因為大唐的兵種之多,遠在新羅之上,最簡單的,就是騎兵數量之多,就不是新羅可以比擬的。大唐財富之多,更不是新羅能夠比擬的。金庾信所能做的就是利用王宮衛士強悍的體格將對方擊敗,讓大唐不敢小瞧著新羅王朝。所以他就擺下了步兵陣法中最簡單的魚鱗陣,就是利用士兵的力量、體格采取勝利的。號稱新羅名將的他,對于中原兵書也是知道一二的。
“將軍以為此陣如何?”金春秋望著廣場上的魚鱗陣,果然不愧是來自中原的陣法,千余士兵在這種陣法的組合之下,居然發出如此強烈的氣勢,好像如同利劍穿心,又好像是猛虎下山一般,手中的長槍雖然是木質的,可是此刻卻能產生一股巨大的壓力。就是在高臺上的眾人也都驚訝非常。
“此乃何陣?”蘇定方嘴角露出一絲笑容來,隱隱之中卻是充斥著不屑之色。
“此乃魚鱗陣。此陣…呃”金春秋面色一變,臉色變的通紅。這個時候,他如何沒有感覺出來蘇定方言語之中的揶揄之意,要知道,這魚鱗陣本就是從中原流傳出來的,蘇定方乃是中原的將軍,如何不知道這魚鱗陣的名稱,可是偏偏裝做不知道,其中的意味如何不讓金春秋感到尷尬。
“我朝凡是出身武學的校尉、將軍都會在武學之中學習各種陣法,并且將其演練成熟。”蘇定方笑呵呵的說道:“當初在定襄之戰的時候,陛下被突厥數十萬大軍困在定襄,大將軍率領數萬騎兵援救,在定襄城下,硬是擋住了突厥數十萬大軍的進攻,就是因為有陣法的存在,有此陣法存在,足可以抵擋數倍以上敵人的進攻。”
“將軍以為此魚鱗陣如何?”金春秋掩藏住心中的驚訝,忽然笑說道:“中原兵法博大精深,但是我新羅人也不差,眼前的這個魚鱗陣實際上叫做新羅魚鱗陣,乃是我新羅兵法大師林弈棋親自改造而成的,其威力遠在天朝魚鱗陣之上,當然,中原兵法早就拋棄了這種陣法,所以我新羅人都習慣稱此陣為魚鱗陣,倒是讓將軍誤會了。”
“新羅魚鱗陣?”蘇定方聞言臉上露出一絲奇怪的笑容來,認真的看了金春秋一眼,卻見金春秋面色平靜,神情之中更是露出一絲得意的神情來。不由的面色一動,轉首朝廣場之中望去,認真盯了半響,可還是沒有看出這個叫做新羅魚鱗陣的陣法和中原的魚鱗陣有什么樣的區別。
“對,在我新羅,還有圣人孔子這樣的圣人。簡直是難以想象的。”金春秋面色清正而嚴肅,對蘇定方搖搖頭說道:“將軍征戰沙場,想必不會知道孔子是何許人也了,這也不必在意。”
“孔子是你們新羅人?”蘇定方嘴巴張的老大,看著金春秋。卻不曾看到對方如此嚴肅的模樣,好像真有其事,臉上頓時露出哭笑不得的模樣來。蘇定方是將軍,可是他不會連孔子是什么人都不知道的。這個時候,蘇定方才知道為什么眼前的魚鱗陣叫做新羅魚鱗陣了。見過無恥的,沒有見過如此無恥的。他不知道的是,若是貞觀天子到此,肯定不覺得驚訝,難怪高麗棒子喜歡這么無恥了,原來是有遺傳的。
“自然是新羅人了。”金春秋想也不想的就回答道,臉上根本沒有任何慚愧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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