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白山最深處。
一場大雨遍布了整個長白山,包括遼東,還有大燕女真的地界,如今這天地之間依舊是彌漫著濃濃的烏云,還有無法形容的暗淡壓抑,不過,這雨倒是減弱了不少,和之前比起來,不再是那么傾盆而下了。
但依舊是不小,整個天地之間,都被烏云覆蓋著,積雪已經融化了不少的長白山深處,也已經徹底的被這雨水給沖刷的融化開來,出現了些許的綠色。
而此時此刻,在這一片逐漸蔓延的綠色之中,有一條從山頂流淌下來的溪流,正緩緩的流淌著,山間匯聚的泉水,雨水紛紛融入到溪流之中,竟然也沒有顯得泥濘,依然是給人一種很清澈靈動的感覺。
視線順著這道清澈的溪流緩緩的朝著山巔之上移動而去,然后便是能夠看到一片叢林掩映之中,有著一座十分簡單的茅草屋,建立在這叢林之中,看起來,有些超然物外。
小屋的旁邊,恰好是有一個泉眼,泉眼里的水,不斷的往外冒出,清澈冷冽,沿著溪流不斷朝著山下流淌,正是之前那道山間小溪的源頭。
視線再朝著茅草屋的方向看過去,簡單安靜的小屋,看起來頗有幾分神秘,雖然天地之間依舊是陰云密布,風雨翻滾,但這小屋卻是給人一種安穩的感覺。
好像,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受到影響。
嘎吱!
不知道過了多久,小茅草屋的窗戶被人緩緩的推開,露出了一道身穿著白衫,英俊清朗,頭頂上帶著兩道很短的鹿角的男子,男子用木棍將窗戶給支撐住,然后微微的皺起了眉頭,視線朝著那長白山之外,北蘆城的方向看了過去。
他便是鹿神,這處茅草屋,是他常年修行之處,而這處泉眼,則是一處天然的靈泉,里面的泉水和外面的泉水不一樣,這里有著很神秘的氣息,很濃郁的天地氣息,也能夠讓他的修行更加順暢。
這些年,鹿神從來沒有離開過這里半步,而因為在這山下布置了陣法的緣故,也從來沒有人來到過這里,也從來沒有人打擾過他。
但是,這些日子,卻是不一樣了!
自從那個叫做蘇善的東廠督主出現在這長白山深處,鹿神已經連許幾次離開這座讓他清修了幾百年的小茅草屋,去接觸外面的俗事。
甚至,看到北蘆城被遼東軍占領,看到整個北蘆城的官員被殺,還有象征著自己的信仰的鹿神牌位,以及那些廟宇被毀掉以后,這位鹿神的心境,也變的有些開始不穩定了起來。
當初他出現在九色部落的位置,特意去找這位東廠督主提出來,自己不在乎大燕女真的信仰,若是想要讓自己出手幫忙,必須拿出禹神鼎來做交換條件。
但是,這么長時間過去了,這位東廠督主竟然沒有絲毫的回信兒,而緊接著,北蘆城那邊兒又是被遼東軍給占領了,自己這些日子能夠受到的信仰,也是銳減了許多。
這說明了一個問題。
那位督主,對所謂的恢復肉身的事情,好像并沒有太多的在意,又或者,這位督主其實并沒有自己猜測的那般,對恢復肉身這種事十分的期待。
而如今,對方并沒有給自己任何的回應,反而是兵發北蘆城,并讓那個女子盯著自己,并且在用這種辦法來試探自己。
這家伙,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啊。
“我還以為,你會迫不及待的將禹神鼎給送過來,沒想到,你這心思……呵,能夠從一個什么都不是的小太監,爬到現在的位置,權傾整個大魏朝,若是這心思太簡單了,恐怕也不會走到現在的位置。”
心中思量著,鹿神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這面龐上的神色也是變的有些凝重了起來,而那目光也是微微的閃爍著低沉之色。
他其實很想得到那禹神鼎的,如果能夠拿到禹神鼎,就不再像現在這般,這么依靠大燕女真的信仰之力了,而自己接下來的化形,也會十分的順暢。
但是,如今看來,那位督主,好像不會將禹神鼎給輕松的拿出來。
“嗯?”
鹿神一個人在這山巔的小茅草屋里思考的時候,長白山的深處,某個方向,九色部落所在的位置,傳出了一道有些劇烈的波動,鹿神這眉頭微微的皺起來,視線忍不住的看了過去。
咻!
下一瞬間的功夫,這名鹿神的身上傳出了一些十分詭異的波動,好像有一道殘影從他的身體之上逸散了出來,然后朝著九色部落的方向疾馳而去。
很快,那道殘影消失不見,徹底看不清影子。
而這茅草屋的里面,鹿神的肉身,也是已經徹底變的安靜了下來,一雙眼睛也失去了光澤,好像已經變成了雕塑一般。
咻!
一瞬間的功夫,鹿神的虛影已經是出現在了這九色部落的上空,他并沒有立刻顯露出身形,而是將氣息和身影都隱藏在了那天地之上的烏云中。
此時此刻,在天地之間蕩漾的風雨已經減弱了很多,視線朝著下方看下去,那名九色部落的首領,拓跋山河,正警惕無比的站在部落入口的位置,盯著對面的小玉兒。
還有幾位陪同小玉兒一起過來的,麗景樓的高手。
“羅剎大人,突然造訪我九色部落,有何貴干?”
拓跋山河站在九色部落的入口之處,這布滿皺紋的面龐上,同樣是充滿了凝重,還有警惕的意味,這些日子,九色部落也是對大燕女真的事情多了一些關注。
他們已經得知,遼東軍以雷霆之勢破了北蘆城,并將北蘆城里的所有關于鹿神的信仰的雕塑還有廟宇等等,都毀滅的事情。
所以,對于這位羅剎大人,心里有著不小的警惕,還有幾分怨念。
“我過來,自然是有我的事情。”
小玉兒對于拓跋山河等人的語氣態度并不在意,她很是隨意的掃了對方一眼,然后便是徑直朝著這部落深處走去,這嬌媚的臉蛋兒上,一副高冷和驕傲。
“羅剎大人,您……”
拓跋山河站出來想要阻攔,但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這小玉兒腳步停頓了下來,她扭過頭,死死的盯著這位年邁的,臉龐上帶著濃濃皺紋的老首領,笑道,
“拓跋山河,我是奉督主之命過來的,九色部落現在是什么樣的境況,你心知肚明,你攔不住督主,也攔不住我東廠麗景樓!”
“所以,為了你部落里這僅剩沒多少的家伙們,我奉勸你一句,還是乖乖的做你的九色部落首領,不要再管其他的了!”
“你……”
拓跋山河聽聞了小玉兒這驕傲囂張的話,布滿皺紋的面龐上閃過了一絲慍怒,還有尷尬,不過,他也最終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
小玉兒說的并沒有錯,就算拓跋山河所在的九色部落有著一些本事,但是,他們真正的想要和東廠或者蘇善本人抗衡的話,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東廠,蘇善,代表的是整個大魏朝,無論是單打獨斗,還是絕對的力量比拼,九色部落,都不可能有機會勝利。
甚至都沒有什么反抗的機會。
所以,拓跋山河面對小玉兒的這般張狂態度,真的是只有接受的份。
如果不接受,他現在動手,然后,就可以預見的,這整個九色部落就會徹底的被毀掉,永遠沒有再出現的機會了。
要么徹底滅亡,要么就真的臣服,他只有選擇臣服卑微這條道路。
“呵!算你們識相!”
小玉兒見著拓跋山河這般態度,面龐上的笑意也是變的有些輕松,她微微的哼了一聲,然后也不再理會這些家伙,徑直走向了這九色部落內部。
嘩啦!
一個瞬間的功夫,她已經是來到了那供奉著鹿神的帳篷之前,輕輕的掀開了這營帳,然后來到了那栩栩如生的鹿神雕像之前,她也沒有供奉,也沒有上香,只是安靜的打量了鹿神雕像一眼,然后笑著道,
“鹿神大人,如果你能夠聽到的話,那就好好聽著!”
“督主有令,明日正午之前,督主會在云集鎮等你,若是你這次有誠意的話,就親自過去,和督主好好談談,若是沒有誠意的話……”
小玉兒的話音到此,微微的停頓了一瞬,似乎是有些猶豫,然后又是繼續說道,
“若是您沒有誠意,云集鎮,就不用去了,督主也不想在這里繼續浪費時間,他會帶著遼東軍,將整個大燕女真徹底平復掉,然后將所有的有關您的信仰,徹底毀掉!”
“您看著辦!”
話音落下,小玉兒又是微微的笑了笑,然后轉身,朝著這營帳之外走去。
嗡!
小玉兒的瘦削身影剛剛出現在了這營帳的門口之處,那面龐上的神色,便是變的凝重了起來,因為,他感覺到一股很是玄妙的氣息,出現在了這鹿神雕像之上。
嘩啦!
小玉兒豁然轉身,視線帶著凌厲,看向了鹿神雕像,略微恍惚了一瞬,她又是抬起頭,看向了無盡的蒼穹上。
嗤啦!
幾乎是一瞬間的功夫,小玉兒已經是將這營帳的入口給撕裂開一道口子,然后那身影出現在了蒼穹之上,她凌空站著,視線望向了那飄渺蕩漾的云層。
“鹿神大人,既然來了,何必藏頭露尾?”
學著蘇善的樣子,小玉兒將雙手放在了身后,那嬌媚臉蛋兒上的笑意,也是越來越濃郁,還有幾分森冷。
“羅剎大人!”
小玉兒的聲音逐漸減弱的時候,這無盡的云層之中,也是出現了那鹿神的虛影,他這眉頭微微的皺著,臉龐上的神色十分凝重,低沉,甚至還有幾分森冷,說道,
“你所說,代表蘇督主的意思嗎?”
“自然是代表!”
小玉兒微微一笑,上下打量了這位鹿神一樣,又是笑著說道,
“督主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你想要禹神鼎,借助禹神鼎的威力來塑造肉身,并不是不可能,但是,禹神鼎只是會借給你使用而已,絕對不會送給你。”
“而借給你使用的條件,便是幫督主恢復了肉身。”
“你自己考慮著辦,督主沒有那么多時間跟你浪費,若是明日正午之前,督主沒有在云集鎮看到你的影子,那這件事就沒有必要繼續談下去了!”
“督主對這件事,也并不是多么在意,他更在意的,其實是大燕女真,還有高巨麗的國土,征戰八方,才是我們督主更喜歡的!”
“鹿神大人,好好考慮,告辭!”
將蘇善交代的話徹底交代完畢,這小玉兒也是懶得再多說,她很是隨意的揮了揮手,便是轉身,朝著那九色部落之外掠去。
“羅剎大人請留步!”
小玉兒的身影剛剛轉過去,還沒有真正的離開,這鹿神便是眉頭微微一皺,急忙將她給阻攔了下來,然后低聲道,
“我已經做好了決定!”
“哦?”
小玉兒目光微微的閃爍了一下,臉龐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問道,
“那是什么決定?我回去,也正好可以轉告督主。”
“請羅剎大人轉告蘇督主,明日正午,我會如約到云集鎮上與他見面,商討這件事!”
鹿神這面龐上閃過了淡淡的凝重,聲音低沉的說道。
“好!”
“告辭!”
小玉兒聽聞了這鹿神的話,這嬌媚的臉蛋兒上也是露出了更加濃郁的笑意,她隨意的揮了揮手,便是猛地轉身朝著那來時的方向掠去。
咻!
天地間的光線有些昏暗,小玉兒的速度又是極快,一個眨眼的功夫,便是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這九色部落的上空,便只剩下鹿神一人。
而在下方的九色部落之中,拓跋山河等人,并沒有完全感受到鹿神的氣息,只是隱約覺的小玉兒和什么人見面了,還說了幾句話,然后就徹底的消失了。
他們很是疑惑,但卻也并沒有什么別的辦法,只能接受。
“蘇善,東廠督主……你難道對恢復肉身,真的就不太在乎嗎?這可是關系著你是不是一個真正的男人的大事?就連這件事,你都要機關算盡?若你真的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欲望,真的能夠這么穩,那真的是一個可怕到極點的對手啊!”
天空之上,那位鹿神看著逐漸遠去消失的小玉兒,這面龐上的神色,也是變的格外的濃郁低沉了起來,遲疑了許久,他凝重道,
“明日正午見面之后,一切便都已經知道分曉了!”
“我不信,你不想變成真正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