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只宋積雲(yún)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就有小廝跑了進來，道：“大小姐，周掌櫃，李家窯廠的李老爺來了，說有急事要見大小姐！”

宋積雲(yún)和周正對視了一眼。

李子修的窯廠以燒青花瓷見長，燒得最多的也是青花瓷。

他這個時候來找宋積雲(yún)，多半都是爲了宋桃降價的事。

“您想見嗎？”周正問，“您要是不想見，我去打發(fā)了他！”

宋積雲(yún)想了想，決定還是去見見他。

兩人去了見客的廳堂。

一進門，就看見李子修像困獸似的，正在廳堂裡團團打著轉(zhuǎn)。

看見宋積雲(yún)和周正，他急急忙忙地就迎上前來：“宋老闆，如今可以救景德鎮(zhèn)的，只有您了！”

他朝宋積雲(yún)行禮。

不過有些日子沒見，李子修就像老了十歲似的，平時挺闊的衣衫皺巴巴的不說，不管什麼時候見到了他都梳理得齊整的鬚髮也有些亂糟糟的，眼睛裡充滿了血絲，像幾天沒有睡似的。

“李老爺言重了！”宋積雲(yún)請李子修在廳堂的太師椅上坐下，周正接過小丫鬟端上的茶點，親手給李子修斟了杯茶，站到了宋積雲(yún)的身後，宋積雲(yún)這才繼續(xù)道：“景德鎮(zhèn)藏龍臥虎，我不過是繼承家父衣鉢的晚輩，何德何能，當?shù)闷鹉@樣的誇讚，你這樣說，真是折煞我了！”

李子修可能是真急了，草草地和宋積雲(yún)寒暄幾句：“您也不用這麼說，要是您都當不起，這景德鎮(zhèn)就沒誰當?shù)闷鹆耍　?

然後就開始罵宋桃：“個小丫頭片子年紀輕輕，心卻大得很。仗著自己燒出了龍窯，就要掀我們的家底。她就不怕遭報應(yīng)！我就說，宋大良能養(yǎng)出什麼好東西！她和她爹一樣，都是個貪得無厭的東西，吃著碗裡，還看著鍋裡！”

連帶著宋大良也被他拉出來罵了一遍。

宋積雲(yún)不置可否，給他倒了杯茶。

李子修灌了口茶，心裡的火氣彷彿也澆熄了似的，道：“你說她要幹啥？有錢不賺，是要逼著我們這些燒青花的都去喝西北風(fēng)嗎？”

周正聽著暗中不屑地撇了撇嘴。

誰家去喝西北風(fēng)也輪不到他們?nèi)ズ任鞅憋L(fēng)啊！

宋積雲(yún)聽了也只是笑了笑，道：“那倒不至於。他們家總不能一年四季都降價吧！應(yīng)該是快過年了，良玉又是今年新開的窯廠，想早點打開局面。”

李子修聽著，剛剛下去的火氣好像又燒了起來，他騰地一下子站了起來，一邊在廳裡來來回回地走著，一面怒氣衝衝地道：“我原也是這麼想的。還專程去找了她一趟。可您知道她怎麼說嗎？說什麼窯廠是洪家的，她也當不了家做不了主。讓我有事去找洪老太爺！”

宋積雲(yún)也有點意外。

在她的印象裡，宋桃並不是個很圓滑的人。

可她最近做的這些事，因勢利導(dǎo)，禍水東引，和從前大不一樣了。

“我看著她在那裡把我當白癡似的絮絮叨叨就煩。”李子修道，“她不是說她當不了家，做不了主嗎？我乾脆去找了洪老太爺。”

估計結(jié)果也不怎麼好。

宋積雲(yún)喝了口茶。

“他倒好？推了個一乾二淨！”李子修叉著腰罵了一聲洪老太爺“黑烏佬”，道，“說什麼窯廠交給了宋桃管，自然宋桃說了算。還說什麼，做生意，各家有各家的做法。不能因爲別人家比自家生意好，就不允許別人這麼做生意。那豈不是和強買強賣是一樣的！”

他“呸”了一聲，重新坐回了太師椅。

“宋老闆，您可是我們景德鎮(zhèn)的這個！”他翹了翹大拇指，懇求宋積雲(yún)，“您可得救救我們景德鎮(zhèn)這些燒青花的人家啊！”

他還拱火道：“那宋桃算個什麼東西？拾您的牙慧燒了個龍窯，就覺得自己是那梧桐樹上歇著的金鳳凰了。你要是不給她個教訓(xùn)，她不知道馬王爺有幾隻眼，還以爲這景德鎮(zhèn)上唯她獨尊了！”

宋積雲(yún)瞥了他一眼。

李子修立刻意識到自己剛纔的說話太誇張了，他悻悻然地笑了笑，重新端起茶盅大口地喝了一口，卻被嗆得連連咳起來。

周正忙遞了塊帕子給李子修。

李子修抓著帕子賣起慘來：“宋老闆，您是不知道啊，我好歹有幾分家底，就算是今年生意不好，也挺得過去。可您出去看看，那些小作坊小鋪子，誰家不被他們良玉窯廠攪和得生不如死。我怕再這麼下去，會有人被逼得跳河！會鬧出人事來！”

大家都是靠手藝吃飯，作坊開不下去了，大不了去給別人做工。

雖說犯不著去跳河，可事情就怕萬一。

但李子修這樣把她架在火爐上烤，宋積雲(yún)就有點不願意了。

她端起茶盅，吹了吹浮在蓋碗上的茶葉，慢條斯理的喝了口茶，笑道：“你這麼說，我就是想接手也不敢接手——萬一真有人想不開跳了河，那豈不是我的過錯！”

李子修頓時滿頭大汗，忙道：“看我，氣糊塗了，說話都不過腦子了。我這也是太擔(dān)心了，還請宋老闆大人不計小人過，別和我一般見識。”

形勢比人強，他不低頭又能怎麼辦？

宋積雲(yún)到是客客氣氣地，道：“不過，你這話說的也有道理。只是這恐怕也不是我們一家兩家的事，這件事我估摸著還得去找馬會長商量商量，看看幾位德高望重的長輩們怎麼說。”

李子修顯然更想讓宋積雲(yún)出手。

宋積雲(yún)則堅持請馬會長出面。

兩人正你一句我一句的，馬會長和嚴老闆一起來拜訪宋積雲(yún)。

他們也是爲了宋桃窯廠降價而來。

看見李子修在宋積雲(yún)這裡，兩人還頗爲驚訝。待知道了李子修的來意，馬會長和嚴老爺都顯得很高興。

幾個人分主客坐下，馬會長就直言不諱地說起了自己的想法：“如今景德鎮(zhèn)要說誰能鎮(zhèn)得住宋桃，也就是宋老闆了。我的意思，降價是不能降的，不然以後有誰家想要打碼頭就降價，壞了規(guī)矩，以後大家豈不是想怎樣就怎樣，還要商會做什麼？”

嚴老爺則在旁邊補充：“宋老闆，李老爺，你們兩家的窯廠在景德鎮(zhèn)都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再加上嚴家的窯廠，產(chǎn)出的青花幾乎佔了景德鎮(zhèn)的一半。只要我們?nèi)页兄Z絕不降價，再聯(lián)合其他的窯廠、作坊，衆(zhòng)人齊心協(xié)力，誰敢賣良玉窯廠原料，我們就都不在他們家進原料。”

他生氣道：“我就不相信了，那些賣原料的商家會爲了一個良玉窯廠把我們?nèi)嫉米锪恕６加窀G廠沒了原料，降價的事也就不攻自破了！”

聽兩人的語氣，是怕宋積雲(yún)不願意和他們一起聯(lián)合抵制良玉瓷廠。

畢竟良玉窯廠能燒龍窯都是因爲宋家窯廠，良玉窯廠降得起價，宋家窯廠就更降得起價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