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愛趴在客棧的桌子上,他每天都起來很早。
她起來的時候突然想到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暫時不需要起這麼早的牀,因爲(wèi)她現(xiàn)在暫時成了小先生的助手。
但是助手是做什麼的,她不知道,所以只有坐在桌子上出神。她的眼睛迷濛著,手託著香腮在思考,這時她的眼睛突然睜得老大。她看見一個人從樓道走了下來,黑衣白領(lǐng),看到這個人,小愛頓時就覺得心跳都不一樣了。
“這麼早?”燕九歌笑著看著她,他的笑在小愛看起來就已經(jīng)和日出一眼迷人。
小愛現(xiàn)在終於知道她現(xiàn)在要去做些什麼了,她歡快的跳進廚房,一陣手忙腳亂之後,端出了一碗熱騰騰的牛雜湯。
寧靜就是最好的氣氛,在這其中你可以添加許多情趣,加入溫暖的笑和話語,那這寧靜裡就是快樂,你可以加入慵懶的姿態(tài),那這寧靜就是愜意。如果加上兩個人呢?
此刻的寧靜裡好像有牛雜湯的味道,小愛道:“可惜這湯是昨天剩下的,你就將就喝吧。”
“謝謝。”燕九歌溫柔一下,用勺子輕輕的攪拌,舀了一口在口中,回味道:“好極了。”
悠悠的氣息迴盪在客棧外的荒蕪裡,黎明前總是黑暗的,此刻天邊已經(jīng)蒙上一層金邊,清冷的天氣簡直把人都要冷死了,小愛穿的算厚的了,可是她還覺得冷。
“你還沒死?”那個瘋子爬到了眼前來,狐疑的看著燕九歌,似乎在他眼裡燕九歌早就已經(jīng)死了一樣,他喃喃道:“我記得你好像被人殺了的。”
“你才死了呢。”小愛瞪了他一眼嗔道。
燕九歌蹲下來道:“我怎麼可能被人殺掉?”
“那隻鬼呼啦啦飄進了客棧裡,從天上飄下來。”說完,他詭笑起來:“我以爲(wèi)他要把你們?nèi)繗⒐狻!?
就在這時,一聲怒嚎差點把這客棧都震塌了,燕九歌一驚,從這聲音裡他就已經(jīng)聽出是崔玄,這個老實淳厚且?guī)е袂榈哪腥怂缓鹌饋砭褂秩绱税缘辣瘔选?
“去看看。”燕九歌拉著小愛趕緊上樓,客棧前,這髒兮兮的瘋子的眼睛突然變得平靜起來,然後這一切都像沒發(fā)生過一樣,他平靜的看著客棧裡的一切,轉(zhuǎn)身緩緩走向了旗桿下。
崔三的死說是個意外也不爲(wèi)過,傲來子嘆著氣,這時燕九歌已緊緊的盯著他。
崔三的房間來了很多人,當(dāng)然不是來看這些擺設(shè)的。
鏡子。
粉盒。
匕首。
花旦臉譜。
和屈燭照被殺當(dāng)晚如出一轍,崔玄瞪著通紅的雙眼看著燕九歌,燕九歌也早已冷漠的看向他,他的眼睛在逼問崔玄:“這是不是你做的。”
崔玄呆呆的撤出眼神,輕輕的眨了眨眼,熱淚滿眶順者兩腮留下來,他已哽咽地說不出話來,迷茫的跪在崔三的屍體前,似乎早就已經(jīng)不是這個屋子裡面的一個人,他只沉浸在在自己的悲傷世界中,讓人爲(wèi)之動容。
雪娘靜靜的坐在牀邊,他什麼也沒看,誰也不看,她竟然一點都不感到悲傷。
冰尊者早已扶在一旁的書櫃上,他有些悲痛,尤其是這屋子裡的氣氛,膽子大的人都在前面冷漠的看著,其中有很多崔三的朋友也都沉浸在悲傷和遺憾之中。
燕九歌道:“你爲(wèi)什麼要殺你們莊主?”
他當(dāng)然是在問崔玄,崔玄身體一顫,雙拳握緊,很多人都已經(jīng)不敢再去看他的表情,誰也不知道他在心裡是怎麼折磨自己的,竟然把一個人折磨成這個樣子。
誰也沒有想到,崔三的命是崔玄奪取的,僕人謀殺主子這樣的事已屢見不鮮,大家只好驚呼。“我···”
燕九歌冷笑道:“到現(xiàn)在你終於爲(wèi)難了吧,你現(xiàn)在都確定是不是你殺的人了。”
冰尊者沉吟道:“小先生,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你知道這裡面有什麼隱情?”
燕九歌道:“我是想知道,一個自己愛的女人和自己敬重的主子之間,他究竟作何抉擇?”
他盯著崔玄的眼睛,道:“如果你還替她扛住一切罪名,甘願爲(wèi)她去死的話,你的莊主只好這麼白白的死了,如果···”
“求求你,不要再說了,燕公子,別再說了。”崔玄道:“沒有她的事,全是我一個人,是我該死!”
“事情到了現(xiàn)在,你還執(zhí)迷不悟,不過我不逼你,你自己選擇。”
燕九歌道:“不過你最好還是看著你主子的屍體說。”
崔玄只有不說話,這時只聽一個冷漠的聲音道:“小先生,我想你不該在爲(wèi)難他了。”
“那該爲(wèi)難誰?”燕九歌微笑道:“爲(wèi)難你可不可以。”
“當(dāng)然,小先生請便。”
崔玄再也忍不住這一
切的凌亂和糾纏,他的皺著眉頭痛惜道:“我本來已經(jīng)替你扛了一切,莊主已經(jīng)原諒了我,只要你從此之後好好生活,我縱然死也值了,你爲(wèi)什麼還要殺我莊主!”
衆(zhòng)人驚呼一聲,到現(xiàn)在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這也怪不得燕九歌會說崔玄殺了他的主人,這原來一切都是再爲(wèi)雪娘抵罪。
雪孃的風(fēng)韻早已不見,臉上緩緩的蒙上了一層死灰色,他突然冷笑道:“你這個傻子,被人隨意一詐,什麼都說出來了。”
燕九歌笑道:“不是他太傻,是他太在乎你了,你不應(yīng)該責(zé)怪他。”
雪娘突然問道:“小先生以爲(wèi)莊主是我殺的?”
燕九歌搓著手指,笑道:“這似乎已經(jīng)顯而易見,所以現(xiàn)在我有幾句話要問問你。”
“那正好,我也有幾句話想問問小先生。”
“你先請。”燕九歌禮貌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雪娘點了點頭,緩緩站起身來,問道:“你設(shè)圈套詐了崔玄,崔玄把一切都自己扛了下來,這自不必說,但是我想問在詐崔玄之前你怎麼會懷疑我。”
“問得好。”燕九歌笑了笑,道:“其實剛開始我並沒有懷疑你,我正想去暗中調(diào)查被我懷疑的人,便路過你的房間,因爲(wèi)屈燭照被殺,只有寥寥幾人有不在場的證據(jù),除了這些人都可能是兇手,我懷疑你當(dāng)然也是很正常的。”
“所以我進了你的房間,我發(fā)現(xiàn)你的房間裡雖然表面上沒有崔玄上擺著證據(jù),但是你卻忽略了一點。”
“哪一點?”
“粉的味道。”燕九歌道:“我有個毛病,說出來之後可能大家會覺得我下流,我路過每個人身邊的時候都喜歡偷偷嗅一嗅這人身上的味道,特別是雪娘這樣極具姿色的女人。這還得從我剛到客棧的時候說起,我從你身邊路過的時候,便聞到你身上香粉的味道,那是月蘭花的幽香,對男人來說這種香無疑是一種毒藥,就連我也差點魂不守舍。”
他說自己魂不守舍絕對不是開個玩笑,因爲(wèi)他也是男人,並且客棧裡大多數(shù)都是男人,每個男人都難以抵擋雪孃的風(fēng)韻,但是能注意到她身上氣味的人著實不多。
“你竟然識得月蘭香?”雪娘驚訝道:“你明明告訴我你對這些一點都不懂。”
燕九歌笑道:“我沒騙你,我其實就是不懂,我只知道那一天你身上的味道不同,這還得多謝小愛姑娘的提醒。”
小愛在一旁有點難爲(wèi)情,道:“人家哪有提醒你什麼。”
燕九歌道:“我說要送你胭脂,並問你喜歡什麼味道,你說就要雪娘身上一直用的月蘭香。”
被燕九歌這麼一說,屋子裡的人還都以爲(wèi)燕九歌對小愛有意,紛紛對小愛投射來不一樣的目光,小愛窘迫的看著燕九歌,張著小嘴悄悄的從人羣溜走了。
燕九歌莞爾一笑,看向雪娘,道:“我拿不定主意就多問了幾個婢女,你既然說是十幾年一直用的雪覃花,但是小愛和那些婢女們卻說你一直用的是月蘭,這難道不值得懷疑嗎?我在查看屍體的時候捏了一些殘餘的香粉嗅了嗅,這時你必然會想到我會查香粉,所以你立刻換了一種香粉作爲(wèi)掩飾。”
人羣發(fā)出一聲讚歎,都佩服的看著燕九歌,心細如塵,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nèi)揚名,絕非偶然。
雪娘嘆著氣,道:“佩服。”
“過獎。”燕九歌道:“我想換做別人怎麼也不會注意到你的粉香。”
雪娘只有不說話。
現(xiàn)在人羣裡安靜的出奇,每個人都帶著異樣的眼光看著雪娘。
燕九歌嘆了口氣道:“真正讓我懷疑你,是我找你談話的時候。那時候崔玄偷偷的在你的房間外徘徊,我就覺得事情不簡單,看來崔玄是喜歡你,我偷入他房間查看的時候,他櫃檯的藏品上有一隻背面寫這一個“千”字的古鏡,大家都喜歡在鏡子後刻上自己的名字這沒什麼,但是問題就在這面鏡子的鏡架,是一個木架,鏡子放在木架上很小,所以根本不是配套的,我拿殺人的鏡子放在上面,無論是搭配,色調(diào),還是上面的紋路都幾乎是天作之合。”
“像崔玄這樣懂一點收藏的人怎麼會不注意這些呢。”燕九歌笑道:“但這並不代表人是崔玄殺的,所以我編了一個很好笑的傳奇愛情故事,我只是一通瞎編,崔玄竟然就承認了,所以這裡面肯定有鬼,直到我用詐把匕首的皮鞘問出來之後,我終於可以確定,崔玄蔘與了殺人,但只是一個準(zhǔn)備隨時頂包的替罪羊而已,但是又是什麼讓他心甘情願的替死呢。除了情愛,我想不到別的。”
他苦笑著:“這個故事應(yīng)該是這樣的,這個世上能殺人的東西很多,色也能殺人,所以好色的屈燭照想對雪娘不軌,卻中了雪娘下的毒,失去了意識把
自己的臉塗成了花旦的模樣,但是雪娘手裡的鏡子不是她自己的,而是崔玄房間裡的收藏品,當(dāng)崔玄回去的時候不見了鏡子,這纔想起來偷偷去找,他看見打扮的美麗動人的雪娘走進了屈燭照的房間,他當(dāng)然知道屈燭照是色中之王,所以不放心的跟著以防雪娘被欺負,沒想到他看到雪娘殺了屈燭照。是以崔玄進去讓雪娘快走,雪娘卻不走,並讓崔玄保守這個秘密,崔玄太愛她,只有從命,爲(wèi)了發(fā)誓他不會將這個秘密說出去,他把隨身的匕首插進了屈燭照的喉嚨來表自己的心。”
“只可惜崔玄有一個好主人,竟然願意用他全部的身家包括他的命來換崔玄一條命。主人一死,他就不知道該怎麼抉擇了。”
所有人都嘆著氣看著崔三,想不到平時一副精明奸詐模樣的他是如此重情重義。
崔玄撲倒在地上,近乎絕望的看著地毯,他已經(jīng)什麼表情都沒有了,哀莫大於心死。他在女人和主人的抉擇中把自己逼到了血海里,他更能體會到什麼叫做身不由己,他連選擇死亡的權(quán)利也沒有了。
他如果這就去死,九泉之下有什麼面目去見自己的老闆,但是他現(xiàn)在沒死,卻揭發(fā)了自己心愛的女人,他知道這一切都無法挽回。
對得起一方,就要對不起另一方,人生本來就是這麼矛盾,永遠都無法調(diào)和。
“好了,其實我很願意把其他的幾個疑點也和大家分享,我破了很多不大不小的案子,裡面的兇手全部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的主兒,我只好逐一去說明,說到他們承認爲(wèi)止,但是現(xiàn)在這種場合太過不適宜。”
燕九歌聳了聳肩,看向雪娘,道:“可憐的雪娘,能單獨聊聊嗎?”
“我還有別的選擇嗎?你會因爲(wèi)我可憐而放了我嗎?”
“抱歉。”燕九歌道:“我們似乎都無法讓感情做主,因爲(wèi)一個人活著能支撐他多活一天的手段就是理智了。”
“說得對。”雪娘輕輕點了點頭。
冰尊者緩緩嘆了口氣,恭敬地朝傲來子行了一禮,旋即吩咐道:“大家都暫時先出去吧。”
人羣一鬨而散,有些人還遲遲不願走,呆在門口偷聽著,但是什麼都聽不到。
屋子裡只剩下四個人,燕九歌,雪娘,崔玄,以及崔三的屍體,屍體算不算人?
崔玄此時已經(jīng)癡了,又算不算一個完整的人?
還剩下兩個完全理智的人,燕九歌道:“花旦的臉譜是什麼意思,代表什麼。”
“不知道。”雪娘搖了搖頭,冷冷的笑著。
燕九歌也笑道:“我想雪娘還是乖乖的說吧,你走不了,早晚還是要說的。”
“是嗎?”雪娘笑道:“雖然你識破了我殺人迷局,但是你卻不能否認在某些方面我還是很聰明的。”
燕九歌道:“哦?”
雪娘道:“我來問小先生,既然是你負責(zé)查兇手,這鏡子自然就作爲(wèi)線索在你那收著,兇手要殺崔三,是怎麼從你手中偷的鏡子呢,依我看就是你和兇手加上崔三串通好的吧。”
他話音剛落,突然迸射出五根銀針,分別取燕九歌上中下無處大穴,燕九歌目光突然凌厲閃身躲過,屈指一彈,一股勁力把五根針全部打在牆上,木頭隔間的牆上立刻被燒得冒出了血色的煙霧。
而此時,雪娘已經(jīng)突然出現(xiàn)在崔三面前,這時崔三化妝花旦之臉上,一雙杏眼猛然圓整,他來不及防備已經(jīng)被雪娘摁住了咽喉,那咽喉上那把刀自動脫落,砰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崔三並不是雪娘所殺,只是燕九歌讓傲來子和崔三共同演出的一場戲而已,目的只是爲(wèi)了看看崔玄在崔三和雪娘之間如何抉擇,崔玄的心猛然落下,呆呆看著雪娘脅迫下的崔三,驚訝道:“莊主,你···”
“哈哈哈···”崔三回味著方纔燕九歌揭曉謎團的那一幕,笑道:“小先生的心真是夠黑的,竟然把崔玄騙成了這個模樣,不過我感覺還不錯,畢竟崔玄跟了我這麼多年,總算還沒有讓我失望,就算死了,我也安心了。”
崔玄看著雪娘,突然仰面慘笑,看著雪娘,他就心痛。
崔玄道:“雪娘,放手吧,你何必一錯再錯。”
“不是一錯再錯,他本來就不是因爲(wèi)崔三對他冷漠纔想殺了去燭照製造麻煩,她是有組織的來殺人。”
“你說什麼?”崔玄不敢相信。
雪娘猛地把崔三拉起來,道:“開門。”
燕九歌擺了擺手示意崔玄不要動,緩緩走到門口開了門,道:“請。”
雪娘冷哼一聲,突然推開崔三,奪命銀針探路,在走廊之間迅速找到出路,下了樓奪門便走,出了客棧,她突然停下腳步,呆呆的望著眼前的幾個人,美眸中閃過濃重的殺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