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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傾我一生一世念

她的眼危險地瞇起,突然一腳飛踹,卻被早有準備的他握在掌中,細細地曖昧地撫摸著。

“你這副模樣像極了無道昏君,明瑤華雖然渾蛋,有一句卻是說對了——你確實氣數(shù)將盡……唔!”

詛咒怒罵的話,未來得及喋喋不休,就被人狠狠地封住,陰影更重——他整個人都壓了下來。

一陣暴烈之吻後,她氣喘吁吁,臉上因缺少空氣而變紅。

他笑得很是得意,“國師大人,朕的手段如何?”

她撫上脣角的破皮處,冷笑著反瞪他一眼,“不過如此——”

話音未落,她徹底被撲倒在牀上。

那般激烈的擁抱,彼此之間赤裸相見……滾燙的肌膚顯示彼此的憤怒,粗暴的力道卻帶著懲罰與不信。

在這強健的臂彎中,她深深地喘息著,起初的痛苦漸漸化爲歡娛的契合……她睜開了眼,反手抱住他的肩背,挑釁般地朝他一笑,隨即雙腿纏得更緊。

“你的手段,不過如此……”

更加挑釁的言語,讓人氣急卻又血脈賁張,他冷峻的臉上露出涼薄而危險的笑意,下一瞬——更加有力地挺進,卻讓她驚喘得更急。

就是這般水乳交融,分明是彼此含嗔帶恨,卻情不自禁地索求更多……晨曦初露,卻照不見這片昏暗而激烈的纏綿戰(zhàn)場。

眼前彷彿有白光閃過,她的身體已疲累到了極限,卻仍強撐著,不服輸?shù)氐吐暤溃骸澳憷u是我的手下敗將……”

話音剛落,她便沉沉睡去。恍惚間,好似有誰溫柔地替她蓋上薄毯,將她手上的束縛解開。

從香甜的夢鄉(xiāng)中幽幽而醒,日頭已經(jīng)過午,透過窗紗依然熾熱而明燦。

丹離發(fā)覺自己身無寸縷,一起身,雪白的臂彎間滑下一塊薄毯,露出身上激烈的情事痕跡。而雙手間的金鍊仍在,卻已從牀頭解下。

她瞥了一眼,絲毫沒有任何羞澀地,坐起身來,感受著自己體內的術法之力。

原本浩瀚宛如海洋的力量,此時卻只剩下遊絲般的一道,在體內若隱若現(xiàn),卻在行至手腕處時,截然斷裂。

這金環(huán)……她瞇眼看去,脣角露出冷笑:這金鍊和手環(huán),也是用迷金鑄成,真是一個很大的麻煩。

既然無法逃脫,那就只能見機行事了。

事到如今,她反而冷靜下來,慢慢忍著身上的痠痛,著了中衣,隨即坐到了梳妝檯前。

精緻而俏麗的面容,肌膚如平日一般晶瑩,眼角眉梢卻帶出說不清道不明的嬌媚慵懶風情。她冷哼了一聲,自己動手,梳了髮髻,在盤中挑了一支南珠鑲嵌的雀尾步搖,斜斜插於烏髮之間。

一眼掃過面前托盤上的十來套宮裝,她挑選了一件鵝黃錦祥銀紋的緞衣宮裝,又仔細斟酌,選了一條修竹玉色月華裙,對著鏡子打量,自己都覺得眼前一亮,絕麗光華難掩。

她感覺有什麼不足,拿起眉筆,細細地描繪著,卻不料,身後傳來突兀的一句冷嘲。

“看你如此悠閒地畫眉,完全沒有一點兒沮喪絕望的跡象,真不愧是心狠手辣的天門之主。”

這嗓音很是熟悉,她緩緩回過身去,果然看到,繪有黛山奇石的屏風上,映出左相昂然冷傲的身影。

她微微一笑,丟下手中的眉筆,“左相大人不是大忙人嗎,居然有興致來看我這個階下囚?”

“哼,難爲你居然還有階下囚的自覺。”

一聲冷哼,下一瞬,展開的屏風便被無形之力轟飛出去,兩人對面而立,再無半分阻隔。

左相打量著她,見她好似被情愛滋潤的小女人模樣,心中更見驚怒——成大事者,能忍人所不能忍,她如今插翅難飛,卻仍是這般鎮(zhèn)定自若,乃是極爲危險的人物。

他心中殺意一起,頓時便有若隱若現(xiàn)的劍意逼凝。丹離黛眉一挑,迎視著他笑意盈盈,“怎麼,怕我魅惑你家皇帝,今日便要清君側,除去我這個妖精嗎?”

左相手中長劍已出鞘一半,冷冷凝視著眼前之女。他身似勁鬆,心如鐵石,卻在聽到下一句時,雙手因震驚而失控,一鬆手,劍刃又彈回鞘中。

“想不到我們意劍門下,碩果僅存的三個真?zhèn)鞯茏樱K究要走上自相殘殺的道路。”

左相面若寒冰,冷冷地瞪著她,殺意宛如冰雪,要凍結這世上的一切,“你怎麼知道?!”

丹離一步步朝他走近,完全無懼他的冷怒,“也許,我該叫你一聲師兄——雖然我們都已經(jīng)叛出師門。”

“你就是師尊最後收的那個女弟子?!”左相終於想起了什麼,咬牙冷笑道,殺意不減反漲,整個寢殿幾乎要被他凍結,“他爲了你,不再相信任何人,變得暴虐孤苦,最後死在太后和熙王的人手上,死狀很慘——當我趕到時,那屍身已是殘缺不全!”

他聲嘶力竭,一個箭步上前,用力扼住她的脖子,睚眥欲裂地收緊。

“意劍那個老頭已經(jīng)死了,你身爲罪魁禍首,爲什麼不去九泉之下陪他?”

丹離被他掐住脖子,狠狠地收緊,幾乎快要窒息。她卻沒有任何驚慌,而是微笑著看向他,說不出話,只是以嘴型示意道——你也是叛徒,你沒資格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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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是叛徒,你沒資格說我。

這一句無聲無息卻重若萬鈞,左相好似被驚雷擊中,整個人呆呆地站著,再也提不起半分力氣。

丹離從他的掌中掙脫,咳嗽著,看向他的眼神卻是毫不退讓。

她的嗓音,嘶啞而尖銳,彷彿含著血。

“你說的沒錯,我確實是害死師尊的罪魁——但,在我之前,有另外兩人也叛出了師門,我們三個狼心狗肺的逆徒,一而再,再而三地踐踏師尊的苦心,才讓他變得那麼偏激,鑄成一生之憾。我是有罪,可你卻是更重的同罪!”

嘶啞的嗓音,低喊出聲,字字泣血,卻道盡了爲人徒的錐心之痛。

左相的面容,在這一刻血色全無。他踉蹌了一步,一口血硬生生地忍下,脣角卻蜿蜒出了一縷。

長久的死寂,他垂下頭,丹離絲毫看不見他的表情。

“你……根本什麼也不知道!”

他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說道,再擡頭時,陰鬱的眼神好似地獄之鬼。

——下接出書手打版

她的眼危險地瞇起,突然一腳飛踹,卻被早有準備的他握在掌中,細細地曖昧地撫摸著。“你這副模樣像極了無道昏囘君,明瑤華雖然渾蛋,有一句卻是說對了——你確實氣數(shù)將盡……唔!”詛咒怒罵的話,未來得及喋喋不休,就被人狠狠地封住,陰影更重——他整個人都壓了下來。一陣暴烈之吻後,她氣喘吁吁,臉上因缺少空氣而變紅。

他笑得很是得意,“國師大人,朕的手段如何?”

她撫上脣角的破皮處,冷笑著反瞪他一眼,“不過如此——”

話音未落,她徹底被撲倒在牀上。

那般激烈的擁抱,彼此之間赤囘裸相見……滾燙的肌膚顯示彼此的憤怒,粗暴的力道卻帶著懲罰與不信。

在這強囘健的臂彎中,她深深地喘息著,起初的痛苦漸漸化爲歡娛的契合……她睜開了眼,反手抱住他的肩背,挑釁般地朝他一笑,隨即雙囘腿纏得更緊。

“你的手段,不過如此……”

更加挑釁的言語,讓人氣急卻又血脈賁張,他冷峻的臉上露出涼薄而危險的笑意,下一瞬——更加有力地挺進,卻讓她驚喘得更急。

就是這般水乳囘交融,分明是彼此含嗔帶恨,卻情不自禁地索求更多……晨曦初露,卻照不見這片昏暗而激烈的纏囘綿戰(zhàn)場。

眼前彷彿有白光閃過,她的身體已疲累到了極限,卻仍強撐著,不服輸?shù)氐吐暤溃骸澳憷u是我的手下敗將……”

話音剛落,她便沉沉睡去。恍惚間,好似有誰溫柔地替她蓋上薄毯,將她手上的束縛解開。

從香甜的夢鄉(xiāng)中幽幽而醒,日頭已經(jīng)過午,透過窗紗依然熾囘熱而明燦。

丹離發(fā)覺自己身囘無囘寸囘縷,一起身,雪白的臂彎間滑下一塊薄毯,露出身上激烈的情事痕跡。而雙手間的金鍊仍在,卻已從牀頭解下。

她瞥了一眼,絲毫沒有任何羞澀地,坐起身來,感受著自己體內的術法之力。

原本浩瀚宛如海洋的力量,此時卻只剩下遊絲般的一道,在體內若隱若現(xiàn),卻在行至手腕處時,截然斷裂。

這金環(huán)……她瞇眼看去,脣角露出冷笑:這金鍊和手環(huán),也是用迷金鑄成,真是一個很大的麻煩。

既然無法逃脫,那就只能見機行囘事了。

事到如今,她反而冷靜下來,慢慢忍著身上的痠痛,著了中衣,隨即坐到了梳妝檯前。

精緻而俏囘麗的面容,肌膚如平日一般晶瑩,眼角眉梢卻帶出說不清道不明的嬌囘媚慵懶風情。她冷哼了一聲,自己動手,梳了髮髻,在盤中挑了一支南珠鑲嵌的雀尾步搖,斜斜插於烏髮之間。

一眼掃過面前托盤上的十來套宮裝,她挑選了一件鵝黃錦祥銀紋的緞衣宮裝,又仔細斟酌,選了一條修竹玉色月華裙,對著鏡子打量,自己都覺得眼前一亮,絕麗光華難掩。

她感覺有什麼不足,拿起眉筆,細細地描繪著,卻不料,身後傳來突兀的一句冷嘲。

“看你如此悠閒地畫眉,完全沒有一點兒沮喪絕望的跡象,真不愧是心狠手辣的天門之主。”

這嗓音很是熟悉,她緩緩回過身去,果然看到,繪有黛山奇石的屏風上,映出左相昂然冷傲的身影。

她微微一笑,丟下手中的眉筆,“左相大人不是大忙人嗎,居然有興致來看我這個階下囚?”

“哼,難爲你居然還有階下囚的自覺。”

一聲冷哼,下一瞬,展開的屏風便被無形之力轟飛出去,兩人對面而立,再無半分阻隔。

左相打量著她,見她好似被情愛滋潤的小女人模樣,心中更見驚怒——成大事者,能忍人所不能忍,她如今插翅難飛,卻仍是這般鎮(zhèn)定自若,乃是極爲危險的人物。

他心中殺意一起,頓時便有若隱若現(xiàn)的劍意逼凝。丹離黛眉一挑,迎視著他笑意盈盈,“怎麼,怕我魅惑你家皇帝,今日便要清君側,除去我這個妖精嗎?”

左相手中長劍已出鞘一半,冷冷凝視著眼前之女。他身似勁鬆,心如鐵石,卻在聽到下一句時,雙手因震驚而失控,一鬆手,劍刃又彈回鞘中。

“想不到我們意劍門下,碩果僅存的三個真?zhèn)鞯茏樱K究要走上自相殘殺的道路。”

左相面若寒冰,冷冷地瞪著她,殺意宛如冰雪,要凍結這世上的一切,“你怎麼知道?!”

丹離一步步朝他走近,完全無懼他的冷怒,“也許,我該叫你一聲師兄——雖然我們都已經(jīng)叛出師門。”

“你就是師尊最後收的那個女弟子?!”左相終於想起了什麼,咬牙冷笑道,殺意不減反漲,整個寢殿幾乎要被他凍結,“他爲了你,不再相信任何人,變得暴虐孤苦,最後死在太后和熙王的人手上,死狀很慘——當我趕到時,那屍身已是殘缺不全!”

他聲嘶力竭,一個箭步上前,用力扼住她的脖子,睚眥欲裂地收緊。

“意劍那個老頭已經(jīng)死了,你身爲罪魁禍首,爲什麼不去九泉之下陪他?”

丹離被他掐住脖子,狠狠地收緊,幾乎快要窒息。她卻沒有任何驚慌,而是微笑著看向他,說不出話,只是以嘴型示意道——你也是叛徒,你沒資格說我。

你也是叛徒,你沒資格說我。

這一句無聲無息卻重若萬鈞,左相好似被驚雷擊中,整個人呆呆地站著,再也提不起半分力氣。

丹離從他的掌中掙脫,咳嗽著,看向他的眼神卻是毫不退讓。

她的嗓音,嘶啞而尖銳,彷彿含囘著血。

“你說的沒錯,我確實是害死師尊的罪魁——但,在我之前,有另外兩人也叛出了師門,我們三個狼心狗肺的逆徒,一而再,再而三地踐踏師尊的苦心,才讓他變得那麼偏激,鑄成一生之憾。我是有罪,可你卻是更重的同罪!”

嘶啞的嗓音,低喊出聲,字字泣血,卻道盡了爲人徒的錐心之痛。

左相的面容,在這一刻血色全無。他踉蹌了一步,一口血硬生生地忍下,脣角卻蜿蜒出了一縷。

長久的死寂,他垂下頭,丹離絲毫看不見他的表情。

“你……根本什麼也不知道!”

他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說道,再擡頭時,陰鬱的眼神好似地獄之鬼。

誰知丹離根本不懼,應聲反駁道:“我有什麼不懂的?你幼年早於慘禍,一家亡於術者之手,於是你投入意劍門下,一心想剪除天下術者,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

“可你沒想到,意劍之威雖然巨大,卻也只能十人敵,百人敵,,要將全天下術者殲滅,除非搞出大屠殺-你報仇心切,跟師尊的理念漸行漸遠,於是憤然叛出師門,從此改學法家刑名峻吏之術,希望利用世俗的皇權,將所有術者都消滅殆盡。”

她一口氣說完,看著左相,一腔怨憤全化爲冷笑,“我有什麼不懂得?你的心思,我簡直感同身受=在我與明瑤華對戰(zhàn)落敗,在寧非與她談笑的時候,我恨不能整個世界就此毀滅。於是我和你一樣喪心病狂,瘋狂的地追求另外一種力量,毫不猶豫的踐踏師尊,背棄師門,轉投了天機宗。”

說道這裡,兩個人都壞了一腔怨憤,激動的渾身都在發(fā)顫,劇烈的喘息著。

安靜的寢殿外,傳來一聲不安的貓叫聲,但是誰也顧不上去理睬。

“我跟你,我們都是同樣的人,你殺了我,心理才能痛快,既然如此,不必廢話,出劍吧."

丹離的嗓音,凜然宛如冰雪之刃。門外的麻將也彷彿感受到這不尋常的危險氣氛,拼命地撓著門,急的喵喵直叫。

左相握緊拳頭,尖銳的指甲陷入掌心皮肉之中,狠厲地瞪著眼前此人,就好似在怨恨另一個自己-只要一劍,就能結束這妖女的性命,了斷這份因果,順便還能替師尊報仇。。。

替師尊報仇!

這五個字宛如烙鐵一般,在他的欣賞留下了鮮血林立的灼痛。

我還有什麼臉,有什麼資格替師尊報仇。

左相突然大笑,聲音好似癲狂,又含著無盡的蒼涼。

他手中長劍落地,搖搖晃晃地起身,踉蹌著走到門口,打開。

門外的日光,爭先恐後的照進來,一團白胖毛團疾奔進來,依偎在丹離身邊,再也不放開。

隨著麻將進來,還有幾名驚恐不安的宮女,丹離在她們的扶持下,終於從地上站起。

”賢妃娘娘。皇上喚您到靜閣去一趟、“女官膽戰(zhàn)心驚地看著這一地凌亂,勉強把話說完。

”哼,去了一個,又來一個,都是來興師問罪的。我到底欠了他們多少債啊!”丹離撫摸著麻將的毛,苦笑出生。

她的眼中,仍有方纔的決絕與狂意,卻裝作不在意地淡淡苦笑著,更讓麻將心驚不已,喵喵亂叫,抱著主人的小腿不撒爪,死活要跟著去。

“好好,讓你跟=你是想去看墨玉吧,別不承認了,你這隻小色狼。”

輕點肥貓的鼻子,丹離乾脆拎起他的頸後皮,徑直朝著暖閣而去。暖閣中的氣氛,一片死寂凝滯,好似暴風雨前的寧靜

朝元帝坐在空蕩蕩的議事廳裡,翻閱著手頭的書卷,目光卻總是停在一頁

他的眼中上過焦躁而陰鬱的光芒,心中好似有一團火在燃燒。

書卷掉落在地上,伺候的人都遠遠站著,沒有人敢接近冷怒至極的皇帝

就在此時,宮人稟報:賢妃娘娘到了”

“她倒是睡的香。。。是有恃無恐,認爲朕不能把她怎麼樣嗎?”冷笑聲後,昭元帝一擡頭,“宣”

丹離走進議事廳時,那般嬌媚煥發(fā)的麗色,卻是讓所有人都心頭一蕩-她並非是最美的,但每次見著,卻總是讓人產(chǎn)生朦朧的驚豔之感

比起她的美貌,更引人注目的,是銬住她雙手的金環(huán)和細鏈。

蕓蕓衆(zhòng)生都無從得知昨夜的驚心動魄,守在門口的宮女侍衛(wèi)目瞪口呆地看著:獨得聖寵的賢妃娘娘,盛裝華服去晉見皇帝,卻宛如囚犯之姿。

她一步步走了進來,放下肩膀上的麻將,示意他/她自己去玩,麻將喵喵叫著,還是不肯離開她腳邊。

昭元帝瞥了他一眼,深沉的雙眼,終於有了危險的波瀾。

“你來了”

他的目光可以說是漫不經(jīng)心,但停留在她脖子上的掐痕時,卻凝縮成一點,“是誰”

丹離嗤笑一聲,“你家左相-他受了點刺激已經(jīng)半瘋了。”

“你倒是永遠不吃虧。”

秦的目光又淡下來,笑聲帶上了諷刺“也許我該感謝你,沒把我也弄成半瘋”

“他跟我,有著同一個因果,而你沒有、”

只聽砰的一聲,昭元帝敲碎了手邊的鎮(zhèn)紙,騰地站起,一把將她拉到身邊。

”你跟我沒有?那以你堂堂宗主之尊,爲何要潛藏在我身邊,故意來撩撥我?“

他的口氣酷狠兇厲,眉毛挑得很高,冷峻的面容毫不掩飾那滔天怒火

丹離被他拉至懷中,感受到他寬闊而溫暖的胸圍,卻是絲毫不見害怕

她的芊芊素手就勢勾住他的脖子,吐氣如蘭道”因爲你是我唯一對癥的藥“

”你說什麼“

昭元帝覺得匪夷所思,不由得怒意更盛,一把將她扯得更緊,好似要揉碎在自己懷裡”你給我把話說清楚!”

事到如今,丹離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爽快的說道,“你還記得,我們初遇的那個夜晚嗎?”

“記得,是我攻入唐國王宮的那一夜”

“就因爲你攻破了唐國,包括我在內的石家血脈者氣運都降到了最低,熟知我情況的小蘇,起了不該有的妄念,想要逼我就範。。。”

丹離娓娓說來,說起那一夜,她背水一戰(zhàn)的決然,情勢的險惡和逆轉,最後她說起了那冥冥中聯(lián)繫兩人的一箭。

“你那一箭,帶有天然的天子龍氣,讓蘇幕受傷含恨,也讓我生出了貪爲己有的念頭,這是任何術者都難以抗拒的誘惑。

昭元帝聽著這驚人往事,目光變換不定,一時火光烈焰,一時深沉幽邃。聽到最後,他的臉色卻變得沉黑,

”你對朕的投懷送抱,就是爲了得到。。。朕的龍氣?他的嗓音陰沉,含著狂怒暴起的暗流,

“那是當然,比起你來,我家麻將皮毛軟和,又會撒嬌,這纔是暖牀的極品。

丹離抱起麻將,答得很爽快,絲毫不顧及自己的實話,在兩人之間造成了怎麼樣的驚濤駭浪。

”好,很好!“昭元帝內心的怒火,此時被催發(fā)到了極致。

他狠狠的看向懷裡的女人,她好似完全不能察覺這種怒火,即使察覺,她也是無所謂,居然還跟貓嬉戲?

我在你心中,連這隻貪吃死懶的貓都不如嗎?

昭元帝深吸一口氣,再三默唸不要跟她一般見識,脣邊的冷笑卻是越來越冷厲迫人。

”真以爲朕不敢動你嗎?“他長笑出聲”既然如此。。。來人啊!“

侍從應聲而入,昭元帝甩開她的手,徑直吩咐道”把已廢唐王一家都給我?guī)蟻恚 ?

就算我真不忍動你分毫,我也有辦法讓你哭著求我,徹底馴服。

他心重發(fā)狠,丹離自己確實閒適淡定。抓著麻將的毛把玩著,只是,當她聽到”唐王一家“時,面色一變。

她瞇起眼,那是不容錯認的危險,”你讓他們來做什麼“

終於著急緊張,不再無動於衷了?

秦的嚴重,怒火略微緩和了些,含笑凝視著他,不放過任何一點神態(tài)的異變,“你也許久不見父母姐妹了,叫他們來敘敘舊”

“敘舊“

丹離冷笑出聲”這個笑話真不好笑"

她話音未落,早早在偏廳等候的唐王一家,由宮人引著走了進來

唐王由丹嘉扶持著,一進來看見丹離,神色就很是激動,顫抖著手指向她,罵道“你這個逆女!”

丹離微微挑眉,興味地笑道“父親爲何如此大發(fā)雷霆?”

“你。。。你還敢問?”

唐王氣的七竅生煙,顯然一旁的丹嘉全都告訴他了,“我們石家,沒有你這種邪魔外道的妖女”

他說完,懇切的看向昭元帝,希望他聖才明鑑-這妖女的行爲,可跟他們石家毫無干系

“哈哈哈哈”

寂靜的議事廳裡丹離突然大笑出聲

她越笑越歡暢,幾乎要咳嗽起來-隨機她目光一轉,理也不理驚怒交加的父母和姐妹,眉眼彎彎地看向昭元帝,“你把這羣廢物抓來,就是來威脅我的?”

昭元帝的手指鉗住她的下頜,漫不經(jīng)心卻又呆著強勢的情色曖昧,“你父母都已落在我手上,若是你懇求我。。。

”哦,我要是不從,你就準備那我父王母后開刀?她眨著烏黑溜圓的眼,脣邊笑靨如花,”太好了,你是準備把他們紅燒還是清蒸,煮熟後一定要分我一杯羹啊!“話音一落,現(xiàn)場頓時僵住了,所有人呆若木雞,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昭元帝眉峰一凝,知道自己的設想有了偏差,閒錢,丹離雖然向他抱怨過父親偏心,但那總歸是他親生之父,血緣親情難以斷絕,沒想到她居然如此冷漠無情,甚至幸災樂禍地鼓勵他殺掉他們。?

驀然,他想起,那天深夜裡,她與太后鬥法時的說辭。

俗話說,天下無不是之父母,可這世上,狼心狗肺,豬狗不如的父母卻也大搖大擺的活著。真以爲子女不敢動手嗎?

那時候的她,難掩激動,不復平日修道人七情不動的冷然。

她到底,有著怎麼樣的遭遇...

昭元帝默然的看著這一切,而石家那一羣,在驚怒過後,紛紛出言斥罵。

”你這個親手!“這是消瘦憔悴的丹嘉所說。

而唐王又氣又怒又怕,頓時連話也說不利索了,”你。。。你這個忤逆不孝的**,你--------“

”真正的禽獸和**,是你們這一大家子“丹離突然怒喝出聲,截斷了他的話,她就這麼站在他身旁,居高臨下的睥睨著這一家人,眼中明燦得好似琉璃火光,脣角的冷笑,比地獄的鬼魅更加攝人。

”你們爲了換得清韻齋虛無縹緲的支持,任由我的雙胞姐姐丹華被明瑤華煉化成聖油,哈,就連禽獸都不會出賣自己的親骨肉,可你們連禽獸都不如!“

怨毒辛辣的冷笑,好似一條無形的長鞭,狠狠地抽中唐王夫妻的臉,讓他們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

唐王后捂起臉,身子抖得像篩糠。一旁的唐王卻是驚怒交加,不甘地罵道”你這個孽障,所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既然如此,你就去死吧”

丹離凌厲眼風瞥向他,嗓音清脆宛如利刃,“你已經(jīng)是本朝降臣了,光是勾結清韻齋扶持恆公子這一條罪名,就足夠被凌遲處死了,陛下,我說的對嗎?”

一旁冷眼觀望的昭元帝,聽到這一句,脣角略微上挑,森然道:“朕最討厭的就是叛徒,他們死不足惜”

這一句帶著肅然殺意,不容反駁的決斷,頓時,唐王的幾個女兒,丹瑩,丹琴等人都哭出聲來,躲在他們身後的小世子乾脆兩眼一翻,昏厥過去。

“若真是你自己有野心也罷,偏偏爲了你家寶貝女兒去支持那個恆公子,我說丹嘉姐姐,你是幾輩子沒見過像樣的男人了,這麼飢渴地倒貼上去還不夠,居然把全家都貼上去,什麼叫下賤,看看你的模樣就知道了。

丹離輕笑著,優(yōu)雅的以袖掩脣。燦燦的眸子看向臉色蒼白,硬挺著脊樑不肯倒下的丹嘉,不動聲色的說出了最後的秘密

”真可惜啊,丹嘉姐姐。。。你的恆公子心理,可是根本沒你呢,你沒看著嗎,他每次見了我,眼裡滿是憐惜,愛慕,那般垂涎欲滴的神色,真正讓人可笑可厭“

巧笑嫣然的一句,卻是致命而狠毒的一擊,丹嘉的心神瞬間崩潰了,她尖叫出聲,破碎含糊的不成語調。

”你胡說!“

”是不是胡說,你自己心裡清楚,他好像寫了封絕交信給你吧,可憐哦,爲他犧牲了那麼多,結果人家嫌棄你的手染滿了血,太髒太噁心了,哈哈哈哈。。。。“肆意而清脆的笑聲傳遍大殿,幾乎讓丹嘉陷入了瘋癲,她面容緋紅,渾身都在顫抖,隨即她尖叫一聲,從袖中掏出一柄寒光短刃。向丹離撲去。

守候在一旁的十位豈是無能之輩,立刻上前將她擒下,死死地摁在地上。

冷眼看著仍在掙扎不休的丹嘉,丹離笑的更甜更燦爛

”嘖嘖,這樣就承受不住了嗎,那接下來的消息,豈不是要令你心碎?你家恆公子對你痛心失望之下,決定迎娶清韻齋的羽織聖女了,這也是你的老熟人,你這樣,算不算是被人賣了還替人數(shù)錢呢?“

她笑得越是歡暢舒心,被壓在地上,形容狼狽的丹嘉,眼中的光芒就越發(fā)黯淡。她咽喉中發(fā)出破碎尖銳的低鳴,整個人都徹底崩潰了。

”這麼一下就瘋了,真無趣“

丹離撲哧一聲笑了,扯了扯昭元帝的衣角,”陛下,我還等著你拿他們開刀呢,聽說凌遲人可是要割一千刀的,割下的肉片又細又嫩,吃起來肯定不錯,不然,上古時候紂王的炮烙也不錯,整個人都烤的發(fā)出香味。“

她一番談笑風生,下方的唐王一家徹底呆住了,極爲前公主,下的花容失色,已經(jīng)癱軟在地,而唐王后尖聲哭著,摟緊身後的世子,也幾近瘋狂。

丹離複式著這一場混亂,雙眸中的火光卻燃的更加炙熱,脣角的笑容絢爛而妖媚,美的讓人窒息。

昭元帝凝望著她,默然無語,她笑的越美越歡暢,他的心底,一股空落落的鈍痛就越是清晰。

他本不該承受這種錐心之恨

這一刻,他想起自己那個早已四分五裂的家

同是天涯淪落人,這一刻,他握住了她的手,只想緊緊地把她擁在懷中,告訴他噩夢已經(jīng)過去了。

但是,她卻冷冷地推開了,一個人向那羣家人走去。

雖然雙手被金環(huán)銬住,,一派囚者之姿,但她眼角眉梢那種高傲與乖戾之氣仍然不減半分。以看穢物的眼神打量著她這一家血親,丹離的嗓音銀鈴一般脆甜,”父親啊,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唐王哆嗦著勉強保持鎮(zhèn)定,突然拉住女兒的衣袖,帶著哭腔喊道:五兒,這都是你嫡母和長姐的慫恿啊。。。”

“被家裡兩個女人慫恿?這麼荒唐的藉口你都想的出來?"丹離笑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盈盈大眼中閃著詭異的冷芒。”你身爲一國之主,連這點擔當都沒有,你也配爲君爲父嗎?“

她伸出手,白森森的玉掌瞬間而至,此時在唐王眼中,卻好似催命的閻羅。

”饒過我。。。“他低聲哽咽道,死亡的恐懼讓他頓時失去了所有的儀態(tài)

冰冷的手掌掐住他的咽喉。

”我饒過你,誰來繞過我和丹華!“

這一聲尖銳而痛哭,狂烈宛如小獸的絕鳴,瞬間丹離收緊手腕,就要扼殺親身之父。

下一瞬,她手腕的金鍊被人拉住。

”夠了“

昭元帝不知何時站到了她身旁,緊緊地扯住了手上的金鍊。

丹離擡起頭來,眼中閃過危險森暗的光芒

”爲什麼阻止我?“

”夠了,你殺他們也只是弄髒自己的手“

”可是不殺了他們,不把他們一刀刀凌遲,不看著他們痛苦,我的心就難以安靜。每天每夜,只要閉上眼睛,丹華最後的笑臉就出現(xiàn)在我面前,你知道那是怎樣的痛哭滋味嗎?“

丹離嘶喊出聲,雙眼閃著怨憤而灼熱的光芒,這一刻,她也陷入了偏執(zhí)的狂意之中,拼命掙扎著,想要離開對方的桎梏。

迴應她的,是輕撫額頭的手掌,溫暖而乾燥,帶著蒼木與檀香的清雅氣息,以及那一雙沉凝而清澈的眼

”夠了,真的夠了,你爲丹華做的已經(jīng)足夠好了。。。放過你自己吧“

話音未落,昭元帝一把攥住他的鎖鏈,把她拉入自己懷中,隨後,他又一次將她扛在背上,不顧她的憤怒與掙扎,揚長而去,只匆匆拋下一句,”將這些人以裡通外國,陰謀篡逆的罪名明刑處決吧“

輕飄飄的一句,等到衆(zhòng)侍衛(wèi)反應過來,那人的昂藏身影已經(jīng)遠去。

”放開我,你這個混蛋“

”你有什麼資格管我的事“

丹離在他背上死命掙扎,張牙舞爪的造成了不少抓痕,她暴虐乖戾的性子在這一刻全數(shù)爆發(fā)出來。

昭元帝對她的掙扎反抗絲毫不理,只是徑直朝前走著,沿路的宮人見到這一幕,都嚇得呆立原地

”什麼明刑處決,我要親手殺了他們,誰也不準插手。!“

她雙腳踢動,小嘴嘀嘀不休地尖聲罵著,隨即卻遭到了暴力鎮(zhèn)壓

”唔..."

脣舌間的壓迫讓她不能出聲,昭元帝一步跨進寢殿的門檻,另一隻手一揮。殿門齊齊關閉。連帷幕也垂了下來。寬敞的寢殿頓時陷入昏暗迷離中。

他不顧她的掙扎,把她小心翼翼地抱上牀榻,留有昨夜歡愛記憶的牀被雖然已經(jīng)及時收拾,卻音樂仍留有曖昧**的氣息。

冷靜到可怕的動作,一件件將她剛上身不久的衣服脫去。他覆上她,溫柔而不容拒絕的將她捲入熾熱的愛慾洪流中

是肌膚與冷汗混合的魅惑,抑或是呼吸之間的相濡以沫,痛楚與極樂之間的顛覆。。。這一切已經(jīng)說不清了,這一刻他只感覺她是自己的,不是那巧笑嫣然的賢妃,也不是倨傲冷酷的國師,她的名字丹離,只屬於他一人。

她先是激烈抗拒的,漸漸有所緩和,到最後一刻時,也與他一起化身爲璀璨的煙花,將彼此都捲入虛無。。。

在清雅的薰香中,昭元帝擁著她陷入了沉眠。

眼前似曾相識的一景一物,讓他覺得好似在幻境之中。。。他知道自己在做夢,卻恍惚著像翻起一頁頁的往事。

如多年前一樣的梅林,靄靄得的雪霧,大半冰封的湖面,嶙峋的湖石與殘雪堆積一起,難分界限。

殘雪冰封的岸邊小道,那個身著紫衣的女子,撐著繪墨微染的紙傘,帶著笑意,緩緩朝他走來。

羽織。。。

她走到了跟前,眉目間的倔強微怒

“我清韻齋百年清譽,爲天下蒼生鞠躬盡瘁。爲何你連我的善權也不聽,非要沉溺於征戰(zhàn)天下的野心?”

幻境中,兩人爭執(zhí)不下,她眼中哀痛卻決然說了最後一句,轉身決絕而去。

“君與我,自此陌路。。。

自此陌路嗎?

尖銳的心痛無邊無際地盪漾著,如同過去無數(shù)個午夜夢迴

每一次,夢到此處,他都心痛如絞,滿頭大汗的就此驚醒

然而這一回,這個重複了無數(shù)次的夢,卻並未就此終結,而是極爲詭異地有了後續(xù)。

他一人站在湖岸邊,冷冷地看著,梅林的積雪漸漸凝結成冰凌,閃著晶瑩五彩的光華

風雪在耳邊呼嘯,不知過了多久,他正要離開,卻聽遠處有人喧譁,隱約有兵器的打鬥聲,

”你的天賦驚人,腰花大人是不會容許你再去行刺第二次的“

原來是清韻齋在暗下殺手。因爲明瑤華煽動羽織而起的怒火,正好無處發(fā)泄,他挺身而出,救下了那個滿身傷痕卻仍然倔強地以重劍纏手的少女

在雪地裡,他長槍暴起,將追殺她的清韻齋殺手立斃。。。

破廟篝火邊,他爲少女燒野兔療傷,卻也被她喊做大叔,一時愕然。。。

上元節(jié)的金陵城中,他與她漫步花燈鬧市,爲她買了一碗粉圓。。。

突兀的離別,他隔空喊到“我的名字是秦*,你千萬記住!”

夢境之中,舊日記憶婉如潮水,破開封鎖。。。

我居然,把你忘記了!他恍然已是痛苦骨髓。

瞬間,他從夢中想來,

“丹離”

喊出內心深處的名字,他伸手欲攬過她的肩,卻抱了個空

“喵”

出現(xiàn)在他枕邊的,是焦急的貓叫聲,肥爪扯著他的頭髮,好似十分焦急。

而原本抱在臂彎的家人,此時卻已杳然無蹤

她去哪裡了?

昭元帝跳起身來,不顧紛至沓來的記憶在頭腦中翻攪,匆匆披衣起身。

“喵喵喵喵喵”

麻將急的四抓亂撓,昭元帝瞇眼看了一會,頓時心頭一涼

“你是說,有一道青霧升起,將她引到國師府去了?”

1青翠欲滴的濃霧,將天地萬物都遮蓋,引得她的腳步不斷向前

丹離靜靜地走著,雙手間的金環(huán)琳瑯作響

眼前一花,隨即出現(xiàn)的是染了夜雨的漫長鵝卵石山徑,周圍卻是花葉扶疏。,青苔晶瑩,而遠處的琉璃寶頂,黛青重檐已是遙遙在望

“這是我的宅院府邸。”她停住腳步,輕聲說道

嬌笑聲憑空而起,“故地重回,可有什麼感想嗎?”

下一瞬,門前大道兩旁竟是錦燈千重,一齊燦亮,頓時讓整座樓閣都明亮華燦

宛如天宮仙闋一般

瞬間洞開的正門,出現(xiàn)在庭院中央的卻是兩條軟紅繩索,分別懸掛著甄兒和安默,兩人低垂著頭,生死不知

丹離的目光,因這份驚悚而凝住,空茫的眼神漸漸清明下來

“不要裝神弄鬼了,出來吧青鸞”

隨著這冷冷一聲,一柄古色古香的葉扇出現(xiàn)在匾額下,一道青翠倩影倚坐其上

“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你居然一下就猜出是我”

面對青鸞的嬌嗔抱怨,丹離神色不動,“在地宮的時候,原本設在我寶座下的機關失效,那時我便肯定,有人搶先動了手腳還有丹嘉,是誰告訴她了真想,是的清韻齋的報復如此迅疾?想來想去,有這份心力與膽識的,只有你而已”

青鸞一雙妙目似喜似嗔,聞言輕拍雙手錶示讚歎,“不愧是機智過人的天機宗傳人。。。居然一下就被你看穿了。”

丹離冷眼看著,“我不明白的是,你爲何如此性急?清韻齋還未除去,你就匆匆對我下手,這是危險而不智的。

”呵呵。。。你以爲,我讓清韻齋和昭元帝知道你的身份,是要置你於死地嗎?“

青鸞發(fā)出青翠笑聲,雙眼狡黠地瞇起,原本冷豔的神情,此時卻有六七分酷似她的師尊,”你未免把我看的太輕了,這種蠢事,我怎麼會做呢?“

”那你設計這一切,是要做什麼?“

”我做這一切,可都是爲了門主你啊。。。我爲你除去一切羈絆,你卻一點兒也不領情,真是讓我傷心。“

隨著她似真似幻的輕笑,懸掛在空中的紅繩突然掉落下來,連同紅繩捆著的兩個人一起急速墜落。

丹離伸手去接,卻在觸及的一瞬間,發(fā)覺自己雙手染上了晶瑩翠綠。

她眼前一陣眩暈,”你在他們身上下了什麼?“

”我說過了,我要爲門主除去一切羈絆-身爲我天門三宗的總領袖,天下間,不該有任何人和事物可以束縛你“

隨著這決然一聲嬌喝,丹離發(fā)覺自己又陷入了迷霧環(huán)境之中。

眼前空無一物,赫然出現(xiàn)的一人,竟是。。。

”熙王“

她咬牙切齒地喊出了這個人的身份,雙眼因極度的憤怒而發(fā)紅。

銷聲匿跡許久的熙王,完全沒有先前的意氣風發(fā),雖然仍是一身錦衣,神色卻有些焦慮憔悴。他一眼看見了丹離,俊美而陰狠的面容微微抽動,”原來是你。。。你不是皇帝新飛的賢妃嗎,怎麼會來這裡?“

此時,幻境之外,傳來了曼妙冷豔的女音,”顧懷熙,你不是一直深恨你的皇兄嗎,恨他手掌十萬重兵,鐵蹄踏破萬里江山,恨他身爲九五之尊,坐擁後宮三千。這麼多年來,凡是他擁有的,你都想搶奪,毀滅。。。眼前這一個,正是他心愛之人。你還在等什麼。?“

隨著她這些蠱惑人心的說辭,熙王的眼中,亮起了淫邪狠毒的光芒。

他跨前一步,不由分說的撫上丹離的臉頰,嘖嘖笑道:好嫩的肌膚真是吹彈可破。就連淑妃那個雜種胡女也比不上”

丹離死死盯著他,狅意驚怒急燃,連眼角眉梢也浮現(xiàn)出淡淡的血絲。

“是你。。。害了我?guī)熥稹?

平平淡淡的一句,卻讓熙王心中咯噔一聲,他看向千嬌百媚的美人,卻發(fā)覺對方黑眸幽沉,散亂的長髮無風自動,-像是來自地獄的厲鬼。

丹離的心中好似有一團火焰在燃燒,瞬息之間,便可燃盡全身,,甚至將這天地萬物都席捲吞噬

若是術法之力還在,她只要一伸手。。。只要一伸手,就可以將他化爲*粉!

她雙手用勁,手腕上卻傳來一陣刺痛,金環(huán)的清脆聲響,提醒她受制於人的危境。

半空中,青鸞坐在葉扇上,含笑看著這一幕,手中把玩著一隻瓷瓶,瓶中氤氳著晶瑩翠綠的液體

“這是本宗最強的迷藥,即使是最強的術者,,也不能抵擋,。。。只要你內心還有破綻,它就能不知不覺地惑亂心志,百年前,你們天機宗就有一位宗主受它蠱惑,由文雅平和變得血腥肆殺,唯我獨尊。

他凝視著熙王,輕靈的笑聲甜蜜宛如耳語,”就讓這個禽獸不如的人渣成爲你狂亂意志的下的第一個犧牲品吧“

話音剛落,丹離的身上,開始出現(xiàn)異狀。

玄金兩道氣光,在周身爆燃升騰,光華之下,手上的金環(huán)無風自動,鈴鈴作響,隨即開始出現(xiàn)裂痕,

”恨吧,燃燒你所有的怨恨吧,將這迷金的鎖鏈衝破,天下間,再無人能束縛你的自由,即使是昭元帝也不能!“

風雷之聲轟然響起,丹離身上的光氣越發(fā)耀眼,呆愣住的熙王終於發(fā)覺不妙,伸手拔出腰間名劍,直直地指著眼前身懷異像的女子

”你,究竟是誰,?“

”意劍之徒,代表九泉下的亡魂向你索回這筆帳!“

隨著這一聲斷喝,丹離信手一招,自府邸內院飛出一把焦黑木琴,寬闊端嚴,絲絃半斷,她一拍琴身,頓時便響起裂帛震天之聲。”你以爲我術法之力被禁,就殺不了人嗎?今日,就讓你見識一下,什麼是真正的意劍絕式。“

琴匣頓時平開,露出內藏的一柄玄鐵重劍,寬刃古樸卻閃爍著冰雪之色,霸意威凜撲面而來。

”意劍之“重”,多年來被我塵封,今日,就讓你重見天日“

她撫劍低喃,引起了熙王久違的回憶。

”你就是那老匹夫的徒弟?“

熙王心中一沉,知道今日不能善了,長劍出鞘,起手式竟也是意劍不傳之秘

丹離還未應戰(zhàn),高空中的青鸞卻急切地叫到,”不可,你的手腕筋脈被斷,從此拿不了劍,你不要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丹離回過頭來,譏諷地朝她笑了笑,“這時候你倒是擔心起我來了,?不覺得太晚了嗎?”

青鸞咬著脣,面沉似水,“我只不過是讓你震開封印的枷鎖,擺脫一切束縛,可你,居然寧可用意劍之式”

“哈,你以爲我右手筋脈斷裂,就永遠不能拿劍了嗎?”

迷霧與火光中,丹離回首一笑,十分霸氣,她緩緩的伸出左手,各處指節(jié)發(fā)出輕微的爆響,隨即,穩(wěn)穩(wěn)地拿出了重劍,

“怎麼會。。。”青鸞不敢置信的低喊道

“即使是在意劍門下,除了師尊之外,也只有一個人知道我也會有左手劍”

夜風中,丹離的嗓音有些黯然,沒有提起那個人的名字。

一旁的熙王見他們旁若無人的說話,感覺自己受了很嚴重的侮辱,面上殺機更濃,口出不遜,“什麼意劍高人,不過是我劍下亡魂,那些劍招我都學過,哪有那麼神乎其神”

“不過是學了點皮毛,,也敢在我面前口出狂言”

丹離的眼,突然燃氣燦然神光,這一瞬,熙王手中的劍式,已是暴風驟雨般襲來。

相同的劍招,不同的心緒,劍光凜然爆閃,宛如白虹赤日過眼

丹離血管裡每一滴血都在噴涌,噴涌成熾熱的熔巖。熙王的劍招越快,她心中的怒潮就越高,這激越的熾火,回竄在血管裡,不甘地咆哮著,燃起她每一個苦痛。

化作劍尖上最狠厲的顫動

只是劍尖觸及的一瞬間,似在暴風驟雨下肆虐了千萬載,熙王只覺得手腕劇痛,只聽到噹啷一聲,長劍斷爲兩截。

丹離無視自己虎口的鮮血,一步步朝他逼近,腕間的金環(huán)琳瑯聲不斷,裂痕也越來越大

青鸞在空中看著,已經(jīng)呆住了,他預料了所有可能的發(fā)展,卻沒料到會是這樣的一出

“意劍嗎?沒想到,被你毫不猶豫拋棄的武學,在你心中,竟留下了如此深刻的痕跡。

”或許,你從來就不曾背棄,忘卻。。。“

她的喃喃自語,完全沒有被下面的兩人聽見,丹離的重劍逼在熙王脖子上,劍尖挑破青色血管,一縷縷血泉直噴而出

熙王的臉因憤怒和害怕而扭曲著,卻強撐著罵道,”你這個**,本王殺了你師父又怎樣..."

他的話戛然而止,劍尖一閃,他的舌頭飛出,頓時鮮血滿口。

丹離一劍,削下了他一根手指,如此重複著,讓他痛的蜷縮在地上打滾。

“你當初嚴刑逼問我?guī)熥饡r,可曾想到會有這種滋味”

劍飛如雪,滿地鮮血與殘肢,熙王在地上翻滾,卻逃脫不開劍雨連綿。

“我的師尊一生光明磊落,卻落到你這卑鄙小人手中,全是因爲我,因爲我的背叛啊!”

撕心裂肺的哭聲,重劍更加肆虐殘忍,削去的卻永遠只是仇人的血肉,其實她最想砍殺的確實罪孽深重的自己。

是我。。。是我害了你啊,師尊!“

淚如泉涌,手中重劍卻是機械地砍殺,-越是痛恨自己,越是暴戾地發(fā)泄在眼前兇手的身上。

”夠了,真的夠了,他已經(jīng)被你砍得不成人形了“

嘆息聲從遠處傳來,她茫然地擡眼,卻見昭元帝破開迷霧,疾步跑來。

他長髮隨意地束在身後,只著一件睡時的暗鏽便袍,手提長劍,肩蹲肥貓.

"喵”

麻將看著主人閃著狂意血紅的眼睛,擔心的直叫。

“是你”

丹離冷冷地看著來人,腕間金環(huán)嗡嗡作響,裂痕越變越深,周身凜然殺意不減反增。

青鸞的聲音響起,青翠而魅惑:一不做二不休,連這個人也一起殺了吧,是他把金環(huán)銬在你手上,害你受制於人。“

殺了他。。。束縛自己的人

凜然殺意瀰漫在丹離心中,她緩緩舉起劍,已是殺紅了眼,瘋魔了心

”住手,你忘記我是誰是嗎?“

他不管不顧,完全無視她手裡的重劍,徑直走到她跟前,緊緊地盯著她的眼,

”你忘記莫愁湖邊,替你療傷,請你吃粉圓的那個通緝犯了嗎?“

丹離的眼睛仍是直勾勾的。帶著迷茫的殺氣。

昭元帝一咬牙,下了重藥,”你還叫我大叔來著,我有那麼老嗎?”

大叔。。。

渾渾噩噩的記憶中,好似有這麼一個人,在越隔越遠的空中大聲疾呼-:我才二十七歲,下次不許再叫我大叔!

我的名字叫秦*

女孩子家,少去跟人打打殺殺

。。。

丹離呻吟一聲,只感覺頭疼欲裂,眼前這一雙清澈沉穩(wěn)的眼,讓她再也無法揮劍。

下一瞬,她緩緩放下手中的劍,一頭栽倒,昏厥過去

昭元帝伸手一劫,抱個滿懷,,在肩上的麻將喵喵叫著,乾脆跳到助人身上

“怎麼會”

青鸞驚的幾乎從葉扇上掉下來,緊緊地握住掌心的瓶子,幾乎掐入肉中。

“這怎麼可能。我天樞宗的最高迷藥,根本沒有破除的可能,她怎麼會忍下心頭的嗜殺衝動?”

她正要再行施法,卻聽有人道“有法就有破,人爲萬物之靈,情之一字便能創(chuàng)造萬千”

溫雅而略帶輕佻的笑言,讓她愕然回身。

只見無盡迷霧都自動開出一條道來,一人身著銀紗官服,眉眼俊秀。

“你是誰?”

“在下薛文,一介散修而已”

“原來是個御用算卦的”

青鸞脣角的笑意帶上了幾分不屑,“聽說你十算九不準,這種水平也敢摻合我們天門的事?”

“此言差矣,不知他人之命,便知天地至理。十算九不準,那準確的一次,便是金玉之言”

“哦,那你今天來,有什麼金玉之言要教給我?“

”不敢不敢,只是想說。。。宗主已是脫胎換骨,又何必強自替人決絕?你雖一片苦心,卻未免越俎代庖了。“

青鸞目光一凜,脣角的笑容,在這一刻終於收起。

”你居然知道我的事?“

”天下人知天下事,算命的雖然十算九不準,但是這一卦卻是精確萬分“

薛文笑的自負而倜儻,微微一躬,就不再理會青鸞,跟在君主身後,施施然離去了,

迷霧盡散,夕陽下,昭元帝抱著昏迷的丹離,兩人一貓的身影,被拖得很長很長。

丹離醒來時,完全沒有想象中抱頭痛哭的相認場面。

她只是冷淡的哦了一聲,隨便瞥了一眼昭元帝,便乾脆的捲上被子睡覺,不再理人。

接下來的幾天,她也冷若冰霜,別說甜甜地喊一聲“大叔”了,就連原有的春宵待遇也取消了。

不僅冷若冰霜,她還把自己在府邸窮奢極欲的那一套都搬來了。

泉水要地下九曲之深、未經(jīng)人手污染的;髮簪非得崑崙之巔所產(chǎn)、毫無瑕疵的白玉;銀碳也要九重精煉的,不能有絲毫煙火氣;就連她賞玩的梅樹,都該是東瀛異種,珍貴異常。

於是宮女們被她支使得團團轉,更氣人的是甄兒和安默對她的要求必應必答,隨即就向昭元帝請款請物。連麻將也來湊熱鬧,它的貓糧必須是東海魷魚口味的,還捎帶上女朋友墨玉的一份。

“陛下,這哪是囚犯待遇啊,你簡直是請了位神仙在家裡供著。”薛汶很不厚道的笑出聲。

左相面容冷肅,正當昭元帝以爲他又要痛斥丹離的行爲時。他輕咳了一聲,低聲道:“師門不幸,出了這種……”

後面的話,他也說不下去了。他的心情也很複雜,罵也不是,打更不是,若說要抱頭痛哭相認,那更是離譜。

於是三人對坐,默然無言。議完正事,昭元帝感覺夏日之暑熱,決定喝兩杯小酒。

於是乾脆安排下小型宮宴,幾位重臣聚在一起,以酒精來告慰自己家艱辛而麻木的身心。

這一陣鬧的事情一出接一出,大家都很不容易。

宴時,有絲竹輕靡,珠簾半卷,又新釀了冰梅子酒,倒是解暑不少。

昭元帝派人去請丹離,果不其然,她乾脆地說:“沒空。”

酒到酣時,昭元帝睜著半醉的黑眸,訴苦道:“你們說,她這一陣又是在鬧哪出!朕對她還不算寬容嗎?”

就因爲你太寬容,她才這麼鬧騰啊!

這是其餘兩人共同的心聲。

夜色低暝,殿中卻是寶燭華蕤,一位舞姬正在盈盈揮袖,突然一陣冷風吹入。

高殿中央,突然出現(xiàn)一道熟悉的紫衣身影。

“羽織!”昭元帝輕喊出聲。

“阿聿!”

羽織盈盈大眼閃著淚光,就這麼凝視著他,千言萬語卻不知該如何說起。

薛汶咳嗽一聲,正要退席避開,卻聽羽織輕聲哽咽道:“阿聿,你心裡還有我嗎?”

這次連左相都感到尷尬了。

昭元帝皺起眉頭,不由得握緊了手中之杯,“羽織……我們之間是你先撤手離去的。”

“可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沉溺於戰(zhàn)爭與殺戮,萬千黎民,都希望過上平凡而安樂的好日子。”

“於是你們清韻齋就提天下人著想,選擇了那位恆公子?”

說起這個話題,昭元帝又是不耐,眼中閃過一道波光,看著羽織道:“我還聽說,你要嫁給他,締結兩家聯(lián)姻之好。”

“我不願意嫁給他!”羽織哽咽著低喊出聲。

恆公子此行處處碰壁,天都城現(xiàn)在又是危險萬分,於是他整理行裝準備回國,在回國前,明瑤華想幹脆把婚事敲定,於是向兩人都正式提了。

她望著昭元帝,盈盈美目中滿是痛苦與堅持,“你應該知道,我的心裡只有你!”

而對昔日愛人最後關頭的表白,昭元帝靜默了:他並非是聖人,可以如此迅速地忘卻舊情,冷酷地拒人於千里之外。

但,那種就是過去了,不是嗎?

羽織見他默然無語,深知他的心性,輕聲勸道“阿聿,爲了我,爲了我們的將來,你可不可以不要這固執(zhí),只要稍做讓步,齋主也不是不通情理,必定會成全……”

她話音未落,卻聽殿外有人清脆笑道:“什麼成全?這是要成全誰和誰啊!”

只聽珠簾叮噹作呼,那一襲紫衣宮裝在宮女竹簇擁下緩緩走進來。“我來遲一步,倒是錯過了什麼好戲?”

隨著她的一顰一笑,南珠的流蘇擦著她的臉頰長長垂下,晶瑩璀璨,映得容光更萬,和著那一頭烏雲(yún)堆雪的長髮,簡直是咄咄逼人的風姿。

她是故意也穿一身紫衣的吧?

這是在場三個男人心中默默的共識。

與羽織的清麗縹緲不同,丹離的眉梢眼角都帶著的肆意的清狂,那般自信而(兩個字看不清楚)的笑容,宛如盛開的牡丹,兩相對比之下,連羽織的美都顯得單薄褪色了。

“你怎麼來了?”昭元帝起身,示意宮人給她設席,“不是說沒空嗎?”

“哼,你沒聽過那首詩嗎?朝臨明鏡臺,妝罷暫徘徊。千金始一笑,一詔詎能來?你一喊我就來,那多掉價啊!”

這種大逆不道的歪理,她說得理直氣壯,倒是很有了國師的狂傲囂張而且大膽。

果然是她的脾氣。

丹離就這麼走到他身前,理也不理羽織。突然伸出手,緊緊地環(huán)抱住他

“你這是做什麼?”受到突然襲擊的昭元帝,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嬌嫩而甜糯的嗓音,顯得分外怪異。

“什麼?”

“我懷孕了呢!”

什麼?

這一句,頓時把在場衆(zhòng)人都給嚇呆了。

薛汶大聲咳嗽,左相也打翻了酒杯,而最震撼的,卻是連手也不知該往哪裡放的昭元帝

“你說什麼?你……你懷孕了?”

他一時承受不住,都結巴了。

隨即,他小心翼翼地抱住丹離,好似抱住最精緻脆弱的寶物,“你是說真的嗎?”

丹離笑而不答,只是緊緊地抱住他的腰身,向一旁驚愕的羽織拋了個挑釁得意的眼神。

羽織的眼淚,頓時奪眶而出。

“你,你居然跟這個邪道妖女……”

她再也說不下去了。強烈的自尊心,讓她再也不能隨這種驚人結果,哽咽垂淚之後,她逃也似的飛遁而去。

剩下的三個男人根本沒注意她的離去,只是把所有心神都放在丹離身上。

昭元帝磚之後便是狂喜,抱住丹離,重複問道“你真的有孕了?”

丹離的脣邊綻出一道得意而邪氣地笑,看定了他,慢悠悠地來了一句,“傻阿聿,我是騙你來著。”

沒等三人反應過來,她提著裙角轉身飛奔而去,一邊跑一邊大聲笑著,那般靈敏快速,那有半點兒懷孕的模樣?

剩下三人陷入了可怕的靜默,其餘兩人都有默契地咳嗽兩聲,匆匆離去,誰了不敢去看那位“傻阿聿”的臉色。

丹離得意地跑出一大段,麻將也從身後跟了上來,跳上她的肩頭。

“太好笑了,你沒看見羽織那要哭不哭的表情,真是太痛快了!”

她咯咯笑著,更帶三分陰險,“笨蛋職聿的臉色更是精彩,都嚇傻了。”

麻將“喵喵”兩聲,引得丹離直敲它的腦袋,“你居然敢替他說話,好你個吃裡爬外的死貓!”

“喵喵喵喵”

“你是說他對我夠好了,讓我別太欺負他?”丹離冷哼了一聲,順腳把石子踢走。

“到底是誰欺負誰啊?他把我關在這裡,禁住了我的術法,讓我插翅難飛。這也算是對我挺好?我想到這個就來氣,他居然敢關著我不讓我出去!”

她不顧麻將的叫聲,徑自皺起眉頭道:“說起這位羽織聖發(fā),便是讓我想起他們家那位深藏不露的明齋主,她先前吃了悶虧,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不知道又要搞什麼陰謀?”

話音未落,卻見夜色蒼穹之上,有一道幽藍狂烈的光芒自東南方平地閃現(xiàn),直衝天際,半個天都城都被映得亮如白晝。

“這是……”

丹離悚然一驚:這是蘇幕的求救信號——引燃本命所繫紙所成的鬼靈之焰。

以他高傲的心氣,酷烈的手段,怎麼會動用到如此緊急的求救?

丹離凝神看去,見那光焰閃爍著淒厲刀兵之氣,另有無數(shù)微薄的意志附著其上。好似有很多人聚集在他身邊。

難道是集體被困?

她補貼中菁草微動,指尖輕掐之下,面色更加冷然。東南方,大兇之兆,血光沖天的崩殂之相!

就在此時,夜空中響起清脆的鈴鐺聲,擡眼望去,一尾明麗華貴的鳳凰從下上飄然落下,上系一張信箋。

“這次,換成是我的本命系紙了?”

丹離苦笑著伸手,光芒一閃,那今生就飄然落到了她手上。

她拆開一看,神色頓時一變,面上更加凜冽。

“居然綁架人質要挾,堂堂清韻齋,不如改行去做卻匪!”

話雖狠,她的睛中仍能看到焦急。

“老董去找小梅、小姬,他們的行蹤居然被清韻齋得知,小蘇怕我擔心,自己去救人,結果瑞在也陷在陣中,咬牙苦撐,這事我不能不管!”她斷然說道。

伸出手腕,她運行術法之力,玄金兩道光氣逆衝之下,手腕的金環(huán)頓時嗡嗡出聲,裂痕滿面,卻偏偏不到最後一步,難以衝破桎梏。

“給我破開啊!”

她不甘地低喝,光氣直衝天際,明燦耀眼,卻仍是無濟於事。

遠處有人聲驚叫,顯然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這裡的異常,丹離心急如焚,卻仍衝不開精銅之器,

“讓我來吧。”

一聲淡淡地招呼,出自身後,她回眼看時,卻見硃紅的宮牆拐角外,薛汶翩然而立,正靜靜地等著她。

他穿著一件銀紗官服,皁靴輕踏毫無聲息,卻讓丹離的瞳孔微微收縮

宮闕的繁華,檀板陣陣的餘唱,在此人出聲之後,頓時變得模糊了。

“是你?”

“除了我以外,也沒有人能替你取下手上的金環(huán)。”夜風輕送中,薛汶淡然說道。

他脣邊常有的笑意,此時全然不見。整個人安靜到了極點。

兩人隔著五步的距離,就這麼對視著,遠處有打更的燈籠繞過,星星點點的光焰,映得兩個瞳中幽光閃閃。這一片黑暗的拐角,兩個人都似乎靜得沒有了呼吸。

丹離終於開口,“你願意幫忙?”

“是。”

“有什麼要求?”

“無。”

“爲什麼要這麼做?”

“我自己高興,沒有爲什麼。”

一問一答之間,他匚手如蝴蝶般旋動,金環(huán)的巧扣噹的一聲打開了。

“這麼容易?”

丹離目光一凝,又驚又疑,突然覺得有些不真實了。

“是我發(fā)明了此物,所以才這麼容易,如果換個人,開一輩子也不成。”

薛汶平平淡淡地說道,只是陳述一個事實,毫無炫耀,甚至不是表功。

丹離目光流轉,露出一道很奇異的微笑,“果然不愧是……”

“打住,我只是一介散修,你的恭維我受不起。”

乾脆了當?shù)亟財啵@個彼此心知的秘密,他卻偏偏不讓說出口。

丹離的眼神也有些複雜,“其實一開始看到那些白玉棋子,又發(fā)覺你喜歡算卦,我心裡就隱隱猜到了……”

“別說了,你要是想去救人就趕緊,晚了你家阿聿就要發(fā)覺了。”

薛汶似笑非笑地嘆了聲,眼珠子曖昧地打量著她,帶著一絲輕佻不羈,“忙完趕緊回來。他對你很在意,不要辜負他一片心意”

“傻子才趕回來給他繼續(xù)關禁閉呢!”丹離冷笑一聲罵道,隨即拎起麻將,毫不遲疑地飛身隱遁。臨走前,她卻回身看了一眼,猶豫著問道:“你爲什麼一點兒都不眼我,是我奪走了本該屬於你的一切。”

她的嗓音模糊而破碎,生平第一次竟是有些猶豫惴惴。

風越過宮牆,單調的呼嘯而去,就連蟬的也漸漸地弱了。

“恨你有什麼用?死老頭偏心,只怪我自己不能討他歡喜。”薛汶笑得很是乾脆。

丹離欲言又止,終於還是匆匆離去。

望著她消失的身影,薛汶搖了搖頭,露出一個苦笑。

“其實,我和左相一樣,都該喊你一聲,小師妹,……”

他長袖翩然,滑出三枚銅錢,乾坤天理命數(shù),皆知在這天地人三寶的妙算之中,這纔是天機宗的看家本領。

夜涼如水,他緩緩走出了拐角,淺淺的荷塘便出現(xiàn)在眼前,怔然望著裡面的璉漪,呆呆的有些出神。

水底倒影的月色,模糊了許多年前的記憶,唯一記得的,就是與自己授業(yè)恩師之間的永恆的爭吵。

“你這個小古板,抱著老祖宗的卜算之學又有什麼用?要振興我天六,需要的攻擊術法——九轉乾坤訣雖然只有殘缺的半份,你也該勤快地練習/!”

“你這個數(shù)典忘祖的死老頭!一心想著壓倒別人,你已經(jīng)失去了修道的”

師徒之間,如此循環(huán)往復,彼此都是心灰意冷,話不投機。

後來他就去雲(yún)遊天下,窺盡造化之機,也模糊地預知到了今日之局, 於是他順勢而爲,隱藏身份,在金陵聲碼中,替秦聿和丹離小姑娘除了隱患,順便封住他們的記憶。

一旦破封的那一日,便是鉅變之時。

天門需要革新,而他這個天機宗的唯一繼承人,卻只是熱愛著卜卦星象牙之術

那麼,他自動讓賢可好?

暗中引導丹離去天機宗拜師,同樣野心勃勃的師徒,一拍即合,兩人的密切?密,甚至在天門內流傳出了曖昧謠言。

於是在悄無聲息下,天機宗的繼承人選便順理成章地更換了。大多數(shù)甚至不知道他這位前任少主的存在。

這樣的結局,對大家都好,不是嗎?

在這樣明淨清澈的月色下,荷香幽幽地沁人心脾,薛汶突然感到有些惆悵。

“你以爲是你奪走了我的一切,對我心懷愧疚,其實是我毫無責任感,就拋下了死老頭。一人逍遙。”

他低嘆一聲,帶著些醉意,緩緩離開,喃喃自語道“天門的一切,都託付給你了。”

丹離在山林間縱躍,宛如騰雲(yún)駕霧,迷濛夜色中,宛如一道流光直飛天際,麻將嚇得半死,喵喵叫著,緊緊抓住她的不放。

身後的各色光華連續(xù)跟上,絡繹追趕上來。這都是她緊急出出天門援救令後,陸續(xù)起來的同門手。

天門的人手原本不少,但昭元帝上次抄了他們的老巢,還發(fā)下狠話,命令天門中人立刻離開天都城,否則殺無赦,這等血腥的死亡威脅之下,在附近的術者寥寥無幾,此時事出緊急,趕得及來救援的不過十之二三。

快,再快些!

恢復了術法,此時快如閃電,在她看來卻仍不夠快。

心急如焚

姬悠身上有天然貴胄的龍氣,一旦明瑤華破釜沉舟,只怕神州又要再起動盪,而天門剛剛合一,若是失去蘇幕,只怕天寰宗的人根本不會心服。

必須趕緊救人!

心念急轉之下,她疾行百里,已到了暗報中的竹林,身後衆(zhòng)人雖然緊急來追,但也要一段時間才能趕到。

竹林中一片蒼翠,祥和寧靜,風聲蕭蕭,完全看不出有什麼兇險,只是迷霧中發(fā)出的陣陣藍光,才昭示著它的不尋常。

“是小蘇的藍玉佩!”

想起是爲她才遭遇危險的蘇幕,她心中了陣刺痛,百感交集之下,終於一咬牙,衝入了包圍圈中。

竹林之中,並非伸手不見五指,遠遠能看到小蘇率領手下正在艱難苦戰(zhàn),她勿勿而來,但在八卦陣局之下,竟是寸步難進。

“我沒時間在這裡耗,都給我讓開·”

她冷聲一喝,身上玄金兩道光形,分別化爲龍鳳之象,以撲天之勢轟向陣局。

只聽轟然巨響,力與力的比拼之下,她倒退兩步,但陣眼卻被轟中,開始不穩(wěn)。

“停手。”冷然一句,卻是異常的熟悉。

她深吸一口氣,側過身來看去,靜靜地挺立在那裡的正是布衣負劍的寧非

竹林青翠欲滴,露珠從頭頂沁落。夜風拂過,沙沙作響,宛如夢中的笛曲,奇異而夢幻。

寧非就這麼一身白衣,平凡木劍,氣息內斂至天人合五之境,讓丹離完全捕捉不到他的氣息。

“你要阻攔我?”丹離瞇起眼問道。

“職責所在。”寧非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嗓音有些低啞。

“好一個職責所在,綁架無辜人質,也是你的職責!”丹離大怒之下,不禁怒吼出聲。

“那幾人各自涉及天門和皇帝,並非是無辜民衆(zhòng)。”

丹離心頭焦躁,冷笑一聲,“夠了,我沒空再跟你辯論,你若是再不讓開,我只好來一會你的意劍高招。”

寧非默然無語,只是佇立在夜風之中,周身氣息宛如一把直插天際的上古名劍

“還是要攔我是螞?”

丹離心中悲憤,雪白臉龐上閃過一道嫣紅。那般激動之下的病態(tài)之美,更顯得她眸如冰雪。

她信手一招,於虛空中出現(xiàn)了一道黑木寬琴,雕工略顯古拙,琴面已經(jīng)焦黑看不出本來色澤,三兩根弦懶洋洋地掛在上面,如同魚須一般閃著光。

目光觸及這琴的一刻,寧非心並沒有一震,渾然圓融的劍意,竟在此時出現(xiàn)。

“這是——”他低聲輕喃道

“這是你親手爲我做的,還記得嗎?”丹離的雙眼熠熠,卻好似蒙著一層。幽幽低問。

“你爲了讓我能隨身攜帶重劍,費盡苦心,手上弄了無數(shù)刻痕才做成這具琴,到頭來,還是枉費……”嘆息聲宛如低泣,悲鬱而決難解難分。

“後來,我再沒用過劍”她一字一句說道,舌尖上滾動著的滿是苦痛。

寧非的眼中閃著奇異的光芒,深深地慈祥著丹離,眼球一眨不眨。

“我記得,這是我親手爲你做的,每一道刻痕,我都細細用心……”

他嗓音低啞,眼神溫柔而澄澈,就這麼看著她,恍惚問,好似兩人仍在師門的小後院練劍、嬉戲。

“不要用那樣的眼神看我!”

丹離突然暴怒,一聲沉呼,重劍從琴匣中破封面出。

她伸出左手,手腕一沉,洶涌怒意化爲磅礴劍勢,一往直前,竟似滔天巨浪、隕星墜落。

陣法雖然玄奇,卻終究受不了這般凌厲的劍氣,頓時地動竹搖,竹葉紛紛落下。

重劍直撲木劍,宛如巨浪席天滅地地卷向江中小舟,悍然一擊,誓要將它碎滅。然而下一刻,只聽噹的一聲清脆響聲,磅礴劍勢卻在瞬間遭阻。

重劍勢如山嶽,那一柄劍卻只是木質,輕飄飄好似全無分量,打橫裡截住了它,兩者交擊之下,又是一陣轟然巨震。

重劍快得看不見鋒芒,天地之間好似只剩下巍然重壓,而木劍的內斂與平和,卻似籠罩在天地之外的無形之物。以快打快之下,兩人的身影來往縱橫,都已化爲模糊,

竹葉飛落四濺,強烈的罡風捲得萬物都四散飛揚,兩人的身影越來越快,彼此眼中的光芒耀眼懾人。

電光火石的瞬間,快得來不及喘息,兩劍幾乎同時刺向對方要害。

快,快得來不及反應……丹離的重劍狠疾而,卻也眼睜睜地看著木劍的劍意射向自己心口。

這樣的結局,也好。

下一瞬,兩人的動作好似陷入了絕對的靜默。

丹離目瞪口呆地睜大了眼——她手中的重劍,已經(jīng)狠狠地將對方胸膛刺了個對穿。血流如注。而那柄木劍,卻停在了她心口三寸處。

天地無聲,

世間萬物,在此時都失去了顏色。

“你,這是爲什麼!”猛然間,她低喊出聲,雙眸幾乎燃燒起來。

顫抖的手伸出,他平靜地拭去了她震驚的淚,“只是不願意……再看到你哭泣的模樣。”

一把攥住寧非的手,她手忙腳亂在止血,看著那個碗口般大窟窿,心卻沉到了星深處。

“沒用的,你不要再做徒勞之事了。”

寧非的嗓音淡淡,此時聽來卻反而豁達開朗了許多。

“你……你這個渾蛋!”丹離咬著牙怒喊道,脣齒流出了血,也渾然不覺,“你說不想再看到我哭泣……,可是,從始至終,傷我最深的人就是你!”

她眼中的淚水再也止不住,在火光迷霧中流得更兇,渾然不顧,身後已經(jīng)趕到的門徒,她肆意地哭喊著:“爲什麼你要背棄我?爲什麼你要站在那個妖女身邊?爲什麼”

沉穩(wěn)而溫柔的手掌,撫過她的頭頂,卻在漸漸變涼,寧非得苦澀

“我也不知道……這是爲什麼?”

竹葉飛旋之間,他的嗓音,空茫宛如夢囈。

“好似做了場很長的的夢,一覺醒來,我就對你做了那麼多不可饒恕的錯事,刺了一劍,就躺在這裡。”

他的手撫過她的面龐,停留在冰冷的朱脣上。

“無論如何,我都要對你說一聲……對不起,”

聲音越來越微弱,鮮血從他脣邊流下,觸目驚心的紅。

“小離,無論時光流逝,相隔多遠,我的心裡,從始至終都只有你。”

話音未落,他的手一鬆,氣息已滅。

你……你說什麼?

丹離茫然地看著他,好似完全不明白自己聽到什麼

身後突兀地傳來一聲女音,“早就有傳說,軒轅旗不僅是殺敵兇器,且有魅惑人心的作用。當年黃帝與蚩尤激戰(zhàn),三苗巫衆(zhòng)有很多人莫名受到他的博大胸號召,棄暗投明了。這可是歷史上的記載。”

古色古香的葉扇破開迷霧,青鸞出現(xiàn)在丹離的面前。

“你說什麼?”

丹離柔美精緻的面容,此時只能用猙獰來形容。

如果……如果是這樣,那寧非的背叛,自己這麼多年的苦痛,豈不是話一場?

青鸞凝視著她,冷豔的眼中卻藏著幾分憐惜。

“我?guī)熥鹁褪锹犝f軒轅旗有這等奇效,這才殫精竭慮地要得到,對於擅長魅惑神志的天樞宗來說,這簡直是太大的誘惑了。”

央請離感覺自己的雙手在顫抖,抖得幾乎抱不住寧非的身體,偏偏青鸞的聲音仍是清晰地傳入耳中。

“姬家長期持有半面旗,我?guī)熥鹪?jīng)仔細觀視過,毫元這等功效,看這情況,你這位前任師兄,就是受了另外半面軒轅旗的幻力影響,整個心神都被顛覆迷惑了”

另外半面軒轅旗……

丹離驀然想到,多年前,在她行刺明年瑤華的前夜,寧非曾經(jīng)潛入青韻齋,誓言要嚮明瑤華討還公道

難道是那個時候……

豁然想清一切,她的眼眸幾乎變爲癲狂的血紅。

“原來,一切都是我害的……”

她一個踉蹌,似泣似笑的嗓音,宛如瘋癲。

“原來,竟是我害了他。”

撕心裂肺的一嘆,重劍的劍意吞之下,轟然一聲巨響,所有陣勢瞬間灰飛煙滅。

陣局被破,竹林也恢復了清朗的原樣,的天地元氣變動,化爲碩大的冷雨劈頭蓋臉地落了下來。

暴雨滂沱之際,天門的京畿的成員也都紛紛趕到,他們驚愕地看見,原本孤傲狠絕的門主,此時卻失魂落魄地呆呆地佇立在雨幕裡。

天空下著雨,世上一切聲調都是混沌晦澀的,地上那具軀體被雨點洗去了所有的血痕,年輕而溫柔的眼再也不能睜開。

她手中有劍,靜靜凝視著他。

隨即,她解下了自己的披風

鵝黃色的瀲灩冰紋,在夜雨中閃著華貴的暗光,她決然地拋出。

錦緞飛落而下,蓋住那年輕劍客的屍體,也遮沒了她七年來的摯愛和心魔。

轟隆一聲,驚雷劈下,慘白的的光在未央宮外閃動著,宴席上的一隻八錦盤人,頃刻間摔成了幾片。

“這次又怎麼了!”昭元帝將手中酒杯重重放下,冷哼道,“又是哪個術者在搗亂?”

最近應聲異象頻出,遇到這種怪異的響雷啊黑夜的,一律都往術者身上算,十有八九都沒錯的。

左相眉頭一跳,正要出言讓暗衛(wèi)去看個究竟,珠簾微動,薛汶慢吞吞地回來了

“怎麼去了這麼久?你難道一路送她回宮了?”

昭元帝瞥了他一眼,不知怎的,卻有些心神不安。

薛汶的面色有些奇怪,看了自家君主一眼,緩緩道:“她離開了。”

“你說什麼!”

咣噹一聲,秦聿手裡的酒杯狠狠摔成了碎片,森然怒意從他眉宇間閃現(xiàn)。

薛汶苦笑道“她倒是沒逃跑,而是天門危在旦夕,清韻齋還是是狠辣,一出手就是雷霆手段。”

昭元帝騰地站起來,臉色陰沉,大步流星地往處走。

左相見他神情森然還著殺氣,身影一閃,攔在他身前問到“陛下意欲何爲?”

“救人”

言簡意賅地兩字,卻是讓左相的神色更冷了三分。“陛下,我們不能摻和他們內部的爭鬥!”

“我們已經(jīng)摻和了。”昭元帝冷冰冰地說道,瞥了左相一眼,“由於我對她的欺騙行爲的憤怒,我們抄了天門的根據(jù)地,使得天門在應聲的勢力受到重創(chuàng),這才使得溥韻齋有可乘之機。”

“那也不代表朝廷就該去援助某一方。”

左相面若寒冷,逼近一步,看著昭元帝鄭重面冷然地說道:“陛下,你敢說你不是出於私心私愛,纔想插手救援?”

昭元帝冷冷地看著他,不發(fā)一言。

良久,他才道:‘很久以前,你問我是不是被這個女子迷惑了,我當時斷然否認。那時候,我只覺得可笑,我的意志勝過金鐵,又怎會被區(qū)區(qū)一個女子所阻”

“然而,經(jīng)過這段日子,我才發(fā)現(xiàn),她在我心目中已經(jīng)悄無聲息地紮下了根。”

酒歇歌散的小宴過後,他的嗓音顯得有些醺然的磁啞,更多的卻是堅定決然。

“你曾說過,帝王應該無私無慾,心裡有一桿秤,世上的萬物都可以放在上面稱量。爲了霸業(yè)和利益,昨日的敵人甚至成爲盟友。一直以業(yè),我都認爲自己是這樣的人。”

“可是今天,我才發(fā)覺,原來在我心止中,只有她……只有她一個,是不可以放在這桿秤上衡量的”

他疾步面去,身後只留下最後一句,在夜風中久久不散。

“因爲如果失去她,整個世界對來說將毫無意義。”

只剩下左相望著他的背影發(fā)愣。

左相隨即感覺自己的肩膀被拍了拍,回頭卻對上薛汶雲(yún)淡風輕地一笑。

““看到他還是去救人了,其實你心裡也鬆了一口氣吧?”

左相聽了這一句,憤怒地瞪了他一眼,卻罕見地沒有反駁。

薛汶蹬鼻子上臉,乾脆勾了他的肩膀,痞笑道:“她畢竟是我們倆的小師妹。見死不救是會被兩個老頭在九泉之下痛罵的喲。”

“我們倆的小師妹?”

面對左相疑惑的目光,薛汶神秘地一笑,不由分說地拉了他,也朝著昭元帝離開的方向追去。

“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如果你願意,我路上講給你聽吧,在這之前,先跟陛下一起去救人吧!”

左相還沒反應過來,就遭遇他的拉袖神功,“走啦走啦”

“你不要動手動腳的,快放開!”

“我知道你的衣服很貴,回來賠你就是,走啦走啦!”

“別再拉了,你這個渾蛋。”

兩人的憤怒爭辯與嘮叨聲,漸漸遠去。

就在這個風雨交加的深夜,宮門第一次開了鎖。不多時,前殿,侍衛(wèi)軍營都響起人聲喧譁,好似所有暗衛(wèi)都被集中起來,玄金色盾牌和甲冑的互相撞擊聲響了起來。

一隊隊駿馬開始馳騁而去,呼嘯著踏過天街上染水的青石板,也驚醒了無數(shù)人的長夜酣夢。

雨越下越大,雷電也因爲天地元氣的激烈對撞,而頻頻打了下來。

丹離就默默地站在雨中,凝視著那被鵝黃色披風遮蓋的屍體。

雷電打散了她的髮髻,雪白的面容上分不清是雨還是淚。

她就這麼默默地站著,渾然不覺陣法已破。

而遠處正在苦戰(zhàn)的蘇幕,突然發(fā)覺出口重新現(xiàn)亮,頓時清嘯一聲,率領所有人開始朝著出口突圍。

青鸞看得真切,連忙出手救援,衆(zhòng)人只見一道身著華裙的倩影臨風而立,錦繡翡綠的暗光在她裙角一閃而過。

“青鸞!”

蘇幕驚訝地叫了一聲,完全沒想到她會來救援。

青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長袖輕拂,宛如霓裳彩舞一般,袖中竟飛了無數(shù)白煙般的美女幻影,咯咯的嬌笑著衝向身著白色蓮花道服的清韻齋教衆(zhòng)。

美女頭顱露出尖利的牙齒,吞噬著修道者的血肉精元。慘叫聲響起,蘇幕連忙帶著衆(zhòng)人奔入竹林。

丹離被巨大聲響驚醒,猛一回頭,卻正好看見他滿身狼狽的危急情形。

雪衣已被鮮血所染,藍色宮絛被飛劍斬斷半截,就連他從不離身的繪扇,也有三根扇根露了出來,這是千年鯨脈所制,居然也會斷得這麼整齊。

看見佳人就這麼突兀地站在面前,蘇幕俊美的面龐也炎之抽動,不知是怨還是是愛,他轉過頭去,嗓音沙啞道:“那兩個人,我已經(jīng)救出來了。”

丹離望著他。多年相處,蘇幕是多麼愛乾淨整潔的人,現(xiàn)在卻爲自己弄成這般慘親。

一聲“多謝”到了嘴角邊,她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見她嘴脣微動,卻黯然不發(fā)一語,蘇幕卻是負氣冷哼道:“你別以爲我是爲了你纔來救人,我只是不願再讓明瑤華得意下去。”

丹離凝望灃他,眼中閃過複雜晶瑩的光芒。沒等他決定開口說什麼,卻聽空中一道霹靂之聲,頓時震得所有人都目眩腳軟。

五彩曼陀羅織就的光輪,突然出現(xiàn)在竹林上空,一道清聖激昂的嗓音響徹所有人的耳邊。

“寧非”

宛如天神般威嚴慈憫的明瑤華,此時卻爆發(fā)出如此悲愴的一聲。

“你沒資格碰他!”

一聲清越怒喝,只見玄金兩道光芒化爲陰陽雙魚,直擊五色光輪,頓時將逝者定住。

狂風暴雨中,丹離躍身於空中,指尖符咒神光大作,直指明瑤華的護身光輪。

明瑤華素來清聖的嗓音,此時變得森然可怖。

“妖女……是你殺了他?”

“他是被你害死的”丹離冷冷答道,玄金兩色光芒交纏面現(xiàn),隨即沖天面起。在天宇之上化出兩道光形。

翔天之鳳

玄地之龍

鳳凰雙翼染朱,渾峰隱隱透出月之瑩白,越發(fā)顯得孤傲冷然。

玄龍光鱗閃耀,遍體宛如萬古之夜的森黑,霸氣四溢。

金鳳與玄龍各據(jù)一方,卻又首尾連接,朝著明瑤華的光輪飛旋而去。

天空之中頓時出現(xiàn)奇景,一半是大雨滂沱,另一半?yún)s是佈滿烈焰熾光,燦爛絢麗,照得人眼都微微刺痛。

轟然一聲,那是光與光撞擊的極致,連天地都爲之失色。

丹離從空中墜落下來,紫衣飄飄,鮮血將胸前涸溼,長髮無力地蜿蜒散落。

蘇幕伸手欲接,卻偏偏抱了空。她在最後一刻甦醒過來。咳嗽著單膝落地,卻吐出一大口鮮血。

五色光輪激烈的顫動著,下一刻,它終於四散分裂,明瑤華翩然落地,終於露出真容來。

冰肌玉骨,黛眉如煙,烏髮宛如盛雲(yún)堆雪,雲(yún)簪輕綰之下斜落身後,宛如畫中走出的絕色女仙。

只是這一次,那慈憫而威嚴的眼第一次露出滔天的恨意。

“你居然敢……殺了寧非!”

她跨前一步,頓時地動山搖,萬物碎滅。

如此可怕的威勢……,所有人的心中都閃過驚懼——這還是人的力量嗎?

丹離扶著蘇幕的手臂,搖晃著站起身來,冷凝的眼,無懼天地間的巨響。

“是你用軒轅旗控制了寧非的神志,他一直以爲你代表著天下大義,以爲自己是愛著你。你肆意篡改著一個人的內心,真正的劊子手是你!”

明瑤華冷冷地俯視著她,彷彿在打量一隻弱小的螻蚊,“從他潛入我的雲(yún)宵閣那一刻,我就知道,眼前這個人是老天賜予我的,軒轅旗原本就是上古神器,可以教化人心,降伏敵意,我所做的,只是順應天意而已。”

她盯著丹離,目光充滿憎惡與輕蔑,“只是我沒想到,他的心裡仍然牢牢地爲你留了一個空間。最終,居然害得他爲你喪命!”

“既然如此,就讓你爲他陪葬吧·”

話音一落,頓時有千萬條劍光雪刃從空中刺下,落入電籠之中。

“小離!”

蘇幕不顧一切地衝上前去,卻被眼明手快的青鸞抓了個正著。

“快給我冷靜下來,你這是想送死嗎?”

被緊緊扯住的蘇幕仍要掙扎,青鸞乾脆一把拎起他的領口,示意他看向丹離,“她沒有這麼容易就死的。”

果然,幻化的劍光盡滅後,電籠之中,丹離卻是安然無恙。

她身上玄金二氣已徹底圓融如意,呈陰陽雙魚般緩緩旋轉,陰陽相濟,周而得始,完全抵擋住了這千萬劍光。

一旁的麻將喵喵亂叫,先是害怕,後來卻變成挑釁和得意,它不怕死,居然朝著明瑤華擠眉弄眼,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樣。

“果然是你偷去了九轉琉璃訣的最後一層心法。”明瑤華冷然一笑,脣邊怒火卻是燃得更盛,“你以爲這樣,我就奈何不了你嗎?”

話音一落,她身姿端嚴聖潔,雙袖如雪而舞,身姿翩躚,腳下步伐玄奧,無比美麗而神秘。

八盞無明之燈,突然出現(xiàn)在虛實光幻之間,

天地之間都昏暗下來,只剩下這八盞明滅不定的燈火,燈焰中心緩緩浮現(xiàn)出奇異的西域文字,暗黑扭曲宛如蝌蚪

丹離頓時手腳發(fā)麻,全身動彈不得,她想要施法逆還,卻根本找不出任何破綻。

無明之燈光華幽然,火焰微弱而飄忽,明瑤華腳下步伐越急,手中垂下一枚圓水晶,搖晃來回之間倒映出火焰中心。

隨著燈光火焰在水晶上的擴散,其餘各人也開始感覺到手腳麻痹。

一絲絲嫣紅的血線從火焰中升起,快慢長短不一,一旦有一根到了頂,立刻便有人哀號一聲,噴血而亡

“可惡這是”

蘇幕狠狠地瞪著明瑤華,“你用的根本不是清韻齋的正統(tǒng)術法,看起來比我天門的還要妖異”

“伏魔之人,必須比魔頭更加狠絕,只要能除盡你們這羣魔門領袖,今日就算動用禁術,又有何妨!”

明瑤華冷笑一聲,再也不看東倒西歪的天門衆(zhòng)人,只是徑直指向其中最的那一根血線,“無翳公子,你現(xiàn)在無計可施了吧。”

值此絕境,丹離卻是雙眸冷然,平靜得好似冰封一樣,她內心也很是焦灼,卻仍咬著牙,滿不在乎地笑道“明齋主,你這種血腥手段,若是被世人知曉,只怕你要身敗名裂了。”

“你不用激我……若破不了我此術你們今日都將身死道殞,哪來什麼世人知曉?”

風聲狂舞,明瑤華的笑聲,充滿勝券在握的自信和泰然。

“哼,那我們就破給你看。”

已到生死關頭,各人都拿出壓箱底的真功夫,即使手腳不動,也以心念喚出性命寶物,頓時四周神光熠熠,直直對準明瑤華。

“連此術法的端倪都不知,就想靠人多勢衆(zhòng)來取勝。魔門這一代的青年才俊,也不過如此!”

明瑤華絲毫不懼,仍然出言諷刺。

“此乃星羅滅魂之法,不屬中原的法術,而是來自波斯。”

突兀的一聲,竹林居然自發(fā)退散,爲來人讓出一條寬闊大道。

只見昭元帝疾奔而來,身後跟隨著左相和薛汶,這平靜的話語就是出自後者之口。

隨著薛汶這一聲解釋,從竹林四周頓時涌現(xiàn)出無數(shù)精銳兵士,手持玄金盾牌肅殺冷寂的氣氛幾乎要把一切都凍住。他們悄無聲息地結成巨陣,好似一道一道的玄鐵長城,將所有人圍攏在內。

明瑤華的臉色,在此刻終於變了。

“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昭元帝冷然不語,左相卻是當仁不讓地跨前一步,面若霜雪,“你在京畿要地殘殺術者,是公然挑釁明廷的律法。”

這一句義正詞嚴,滿面正氣,連一旁的薛汶也忍不住佩服——左相大人睜眼說瞎話的本領還真高!

明瑤華微微一笑,凜然威儀讓人不敢正視,“這是我們術者自己的爭鬥,用不著朝廷插手。”

“術都也應遵從本朝律法,你們已經(jīng)不是爭鬥,而是殘酷殺戮!”

左相一指地上的累累屍體,冷怒道:“難道死去之人,就不算本朝的子民了嗎?”

明瑤華面上露出一絲嫣紅,並非是因爲羞澀,而因極度的憤怒。

還沒等她發(fā)作,昭元帝一聲令下,精銳兵士頓時一個大圈,以盾牌爲遮,圍著她步步進逼。

“身爲凡俗之人,竟敢如此大膽!·”

明瑤華已是怒不可遏,只覺得眼前一花,無數(shù)鎖鏈從盾牌後飛出,上下左右都被金鍊的勁風所包圍,讓人無處躲閃。

“束手就擒吧!”

昭元帝冷喝一聲,正要嚴令所有人拿下明瑤華,卻不料,那絕美如仙的女子,身纏無數(shù)金鍊,周身法力快速流失著,目光卻越發(fā)尖銳凜然。

“你們——罪無可赦!”

她雙手交握,瞬間,周身晶芒暴起,化爲絲絲血箭,將所有金鍊都切成兩截。

下一刻,明瑤華的身上,頓時噴出了無數(shù)的血泉。

她那身仙子般的素袍,此時也是已經(jīng)被污,渾身的傷密密麻麻,慘不忍睹。

唯有那雙眼——那雙冷厲而清越的眼,卻越發(fā)燃起火光來。

“今日,就算我身死,也不會放你們甘休!”

她說完,踉蹌著,飛上了天空。

夜色下的竹林很美,上空卻籠罩著淺淺薄霧,明瑤華俯視著這一羣螻蟻般的人們,脣邊露出絕美而凌厲的笑。

下一瞬,她甩下腕間的綾緞,抖開之後赫然是軒轅旗,上面繪有夢貘與其他異獸,雙從虛空中召出一桿黑枝,隨即,從懷中取出寧非送她的那半面,三伯物件好似有靈,居然自動地飛速靠近。

只聽轟然一聲,三件合一,頓時天地之間烏雲(yún)翻滾,元氣頓時大亂。

此時漫天光符光芒大亮,蒼茫夜空中,就連天地宇宙六合八荒,在這些憑空而現(xiàn)的光符前面,竟會全數(shù)消失了。

光芒宛如火焰流轉,無聲的威壓將人都鎮(zhèn)得站立不住。深不見底的黑暗籠罩所有,讓人心頭了陣發(fā)涼。

嗡嗡聲越發(fā)清晰,聽入耳中,卻是無常暗至的驚悚,只見白光乍現(xiàn),那面軒轅放迎風招展,翻滾洶涌之下,所有人都被捲入旋渦洪流之中,要被拖入那深不見底的黑洞之中。

麻將原本乖巧地躲在一邊,此時卻慘叫一聲,根根絨毛豎起,它以四隻利爪抱住了竹桿,淚眼汪汪地向丹離求教,然而下一瞬,它的圓眼因驚恐而收縮成一線——

“喵!!!”它的主人丹離,半個身體已經(jīng)被捲入氣流旋渦之中,整個人好似斷線

風箏,岌岌可危!

關鍵時刻,蘇幕一把抓住了丹離的左手,而同時,昭元帝也牢牢地抓住了她的右手,而青鸞居然從後抱住了她的腰,死死不肯放手,而地上僅有的薛汶,居然在苦苦掙扎著,以囊中白玉棋子,不斷地射向明瑤華。

黑白棋子化爲黑白雙魚,旋轉成陰陽雙極,巨大浩然之力漫布天地,竟生生靠近明瑤華。

浩然之力席捲無窮,但隨即,軒轅旗一振,狂然煞意吞天滅地,薛汶整個人都被抽飛了開去。

“你們所有人,今日命絕!”

天地之間,只剩下明瑤華的颯然冷笑。

一切都陷入了絕望,所有人都無法掙扎,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佇立雲(yún)端,手中軒轅旗散發(fā)出萬丈昊光,宛如神佛一般冷若冰霜卻又無所不能。

丹離閉目待死,昭元帝一把將她摟入懷中,低聲道:“我們一起……”

而一旁的蘇幕,手伸在半空,顯得分外尷尬突兀。

他只是慢了兩瞬而已!

昊光萬丈將天地都染成極致,明瑤華深吸一口氣,將全身力量都關注在軒轅旗上。

然而下一瞬,誰也不敢相信的事情——發(fā)生了。

無盡的昊光穿透她的身體,巨大的血凜煞意暴虐席捲之下,竟全書涌入她的體內。

來不及歡呼,明瑤華的身體開始劇烈顫抖,隨即,郊區(qū)開始急速膨脹,好似一隻巨大的橢圓口袋,裡面充滿了氣。

明瑤華髮出含糊而壓抑的慘叫聲,渾身越發(fā)膨脹。這恐怖而新奇的一幕,讓所有人都嚇得渾身發(fā)軟。

再下一瞬,明瑤華髮出一聲尖銳恐怖的慘叫,只聽轟的一聲鈍響,她的身體竟生生燃燒炸裂開來。

她這般絕美精緻的身軀,宛如上天造化成就,此時竟化爲無數(shù)燃燒著的血再從空中落下。

這是最悽美,最可悲的景色。

所有人忘卻了所有,呆呆地看著。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昭元帝剛找回自己的聲音,問得有些茫茫不安。

薛汶也並不清楚,但他想起方纔那一幕,心中卻隱約浮現(xiàn)了一個可能:軒轅旗分成兩半分別存放,在千年歷史中,每次都是散失零碎,不能湊成一件,只有這次是唯一以整體狀態(tài)出現(xiàn)的。

“在身後傳說中,軒轅旗是黃帝的秘寶。這樣的神器,一般人大概根本承受不起。”

丹離喘息著站起身來,接下去道:“所以,你認爲是她承受不住完整神器的力量,終於爆體而亡了?”

薛汶默默點了點頭,也沒心思多說。一番激戰(zhàn),山窮水盡之後竟是如此局面,真正讓人想不到。

丹離仰望著天空,目光凝聚在虛浮著的軒轅旗上,想起方纔那般驚心動魄的事,不由得嘆了一聲。

明瑤華,你以爲自己是神,可你,卻終究只是一個凡人而已。

沒有人注意到:空中有一滴珊瑚般豔麗的血滴,竟朝著丹離而去……

空中的血肉很多很亂,那一滴血的詭異,任何人都沒有看到。直到它衝至丹離的額頭,她才短促地尖叫一聲,摔倒在地。

黑暗前的最後景物,是昭元帝溫暖的臂彎,以及他焦急驚呼的神情。

悶熱的夏日終究過去了,涼秋的到來,讓窗外的楓葉在一夜間盡染豔紅。

素來清雅的寢殿裡,如今卻是香氛迷離,氤氳恍惚間,重重的玄紫鳳紋緞被中露出女子的一頭烏髮,直垂著披泄而下。

皇帝快步上前,小心翼翼的揭開緞被,扶起昏迷著的丹離。

他取過桌上的藥碗,一小口一小口的渡給昏迷不醒的丹離。

藥味帶有奇異的甘味,是蘇幕趕赴洱海,特意取回的靈藥。

丹離這麼昏睡著,已經(jīng)有四個月了。

自從那滴血進入額頭後,她就再沒醒來。

根據(jù)薛汶的調查,這也是來自波斯,最爲惡毒無解的“心之狂蝕”。

它以死者最後的怨恨爲引,滴入生人的額頭,一日日奪去她的神智,讓人昏睡不醒,最後將在睡夢中無聲無息的死去。

全然無解的波斯秘藥,讓所有人的心都墜到了谷底。

蘇幕開始動身,去天南海北尋找各種奇異靈藥,然後匆匆送回,讓丹離服下。

而昭元帝更是在全國大所徵集能人異士救治。

四個月的折騰,卻始終無法喚醒丹離。

昭元帝冷然看著丹離恬靜的睡顏,不知怎的,他的眼角有些發(fā)燙,有水滴般的東西滑了下來。

執(zhí)起她的手,她柔聲細語的每日執(zhí)意爲她說著一些瑣事。

“你知道嗎,蘇幕爲了你奔波勞累的快要瘋癲了……”

“我也整夜整夜的睡不著,乾脆起來批奏章。”

“據(jù)說,左相每天都在府邸裡焦心的來回踱步,把牀前、地上都磨薄了一層……”

“薛汶也乾脆甩下朕不管,去你們天機宗的舊藏書樓,搜索一切可能的古方……”

……

“大家都很擔心你,希望你能早日醒來……”

一旁趴在軟墊上的麻將聽了這句,也開始喵喵地叫著,一邊叫,還用肥爪去推丹離的被角——好似這樣推著,它的主人就會醒來,再度拎起它的頸後皮,一起嬉笑,一起去偷御膳房的美食。

趴在它身旁的墨玉也低吟了兩句,好似在安慰自己的伴侶。

昭元帝看著它們倆,想起舊時歲月,低喃道:“你再不醒來,連麻將都要笑你懶了。”

他的嗓音,低沉而嘶啞。

“如果你再不醒來,我……將會覺得這個世界都沒什麼意義。”

“也許我會做個真正的暴君,橫徵暴斂,殘害百姓……”

“也許我會廣納後宮三千,天天享受美色,把你徹底忘記。”

“也許,我將一輩子這麼痛苦,到老的時候,擁著依然年輕的你,我們一起長葬。”

他伸出手,撫過她稍有餘溫的臉,再也說不下去了。

一聲幽幽長嘆,一道青翠的倩影,出現(xiàn)在寢宮門口。

“你來做什麼?”凝視著青鸞的身影,昭元帝淡淡地問道。

“我來給她送藥。”

青鸞語氣平淡,緩緩走到丹離的牀前。

下一瞬,她做了一個意想不到的舉動——伸手插入自己的胸中,頓時鮮血噴吐,滿地鮮紅。

“你……你這是做什麼?”

昭元帝措手不及,正要上前制止,卻見青鸞連連擺手。

她艱澀地笑著,卻笑得異常燦爛,哆嗦的手從胸中取出一枚白色圓丸。

“把這個,喂她吃下去。”

“這是?”

“是我重新修煉的內丹,只要還有一口氣,就可以繼續(xù)活下去,能活很長,很長。”

話音未落,她的身影變得透明,整個人竟似靈體一般。

“呵呵,你娘那個老妖婆果然沒說錯。一旦失去內丹,我就會再度變成一個孤魂野鬼……哈哈哈哈!”

豁然的大笑聲,在此時此刻聽來,卻顯得格外心酸。

“趁著我還沒消失,讓我摸一摸她的水晶釵,好嗎?”她吃力地問道。

昭元帝取下丹離發(fā)間的水晶蓮花釵,遞給了青鸞。

水晶蓮花熠熠生輝,金雀鉤尾暗金燦然,整支釵古雅雋麗,在暗夜中靜靜流淌著自身的光華。

青鸞吃力地用手摸過釵身。

“芳齡永繼,雋華不離……”她喃喃地念著釵身上刻著的吉祥祝詞,笑得斷斷續(xù)續(xù),“這真是好詞,可惜,我用不上了。”

把水晶釵還給昭元帝,她眷戀地看了最後一眼,輕聲道:“永遠不要告訴她真相,永遠不要告訴她,我究竟是誰……”

“另外一支原本屬於我的,就轉贈給她吧——請她子子孫孫地傳下去,永遠帶在身上!”

話音未落,她緩緩地閉上了眼,身體變得全然透明,最後化爲了點點塵埃,飄落於風中。

而就在這一刻,牀榻上的丹離,開始緩緩地睜開了眼。

昭元帝激動地上前,將她擁在懷裡。

“丹離!”

“阿聿……”

丹離嘴脣微動,低低的嗓音在這昏暗寢宮裡迴響。

“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是啊,你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現(xiàn)在終於醒了。”

親暱的低聲交談,讓這寥落寢宮,頓時多了縷縷暖意,而窗外,楓葉似火。雖然是秋日,卻也是日暖天高,分外晴朗。

—完—

番外翹家記

未央宮建於高臺之上,一眼望去,只見重闕雲(yún)臺無數(shù),飛檐斗拱微露。?雪厚厚的堆積著,晶瑩璀璨映入眼簾,將四壁宮室都照得敞亮軒明。

穿過中庭,正面地上皆鋪有綠玉圓石,輕踏而上便會發(fā)出輕微悅耳的輕響,宛如雅樂一般。

雪在上面堆得很盛,罕有人跡踏過。

然而此時,卻有人邁著小小的腳丫子,躡手躡腳的朝外走去。

“太子殿下,您想溜去哪裡呢?”

似笑非笑的一問,讓這小小身影僵在當場。

小人兒遲疑著,極不情願的扭過頭來,見到來人之後頓時笑靨如花,甜甜的撒嬌道:“左相叔叔!”

他有一張圓嘟嘟的小臉,粉雕玉琢宛如天上仙童,尤其是那一雙精緻而妖孽的鳳眼,小小年紀便有顛倒衆(zhòng)生之感。

眼見這樣一個玉雪糰子撒嬌,即使是性格冷淡的左相也板不下臉來,他暗暗嘆了一口氣,沉聲問道:“太子如此潛行,又背了這麼些物什,是有意出宮嗎?”

發(fā)覺對方的眼神停留在自己肩上的三個大包袱上,小小孩童頓時露出了苦惱的臉色,暗自懊喪,實在不該貪吃,就帶這麼多宮裡的點心零食。

他眨了眨眼,開始裝迷糊道:“多日不見父皇母后,我很想念他們,又擔心他們遭遇大雪,所以就——”

他眨著眼,泫然欲泣的模樣實在惹人憐愛,最後乾脆耷拉下腦袋,蹲在地上悶著不說話。

左相雖然性情冷硬,見到這麼可愛的小糰子沮喪難過,一顆心都酥軟得要化去了,他心裡暗罵那對翹家玩樂的夫妻十萬遍,輕咳了一聲,輕聲勸道:“太子不必太過擔心,皇上和娘娘兩人身手皆是不凡,此去的江南又素來溫暖和煦,他們此時定然過得不錯。”

豈是過得不錯!那兩個沒良心的爹孃,現(xiàn)在只怕是樂不思蜀了!

左相恨恨的咬牙——尤其是昭元帝,他居然撇下待批的一大沓奏章,被個老婆牽著,樂悠悠的翹家出遊了!

出遊還帶著一窩貓,老天怎麼不來一道雷劈了他們!

他居然還敢留下紙條,建議左相模仿他的筆跡把那些煩人的奏摺批了。

這簡直是擅離職守。

左相敢用自己的腦袋來打賭:這種餿主意,肯定是那個天下間最不靠譜的皇后娘娘想出來的!

想到這裡,左相的面容更加陰沉,他咬牙冷笑著,冷不防卻發(fā)覺自己的手被人拉扯著,觸手間軟軟嫩嫩。

回神之時,只見小太子站在身旁,奮力仰望著自己,亮晶晶的眼裡全是希冀——

“左相,小一也可以出宮去看看嗎?”

太子姓秦,名一。這麼怪異的名字,是他爹孃熱切討論三晝夜,約定隨手翻字典翻到的——倒是符合了他爹孃簡單又獨特的要求。

左相想到本朝太子的名諱居然是“一”,就是一陣痛心疾首。

這樣傳揚出去,各國該如何嘲笑這不靠譜的皇帝呢!

還有科舉和臣民的名諱都應該避諱,可這個“一”字又該怎麼避呢?若真要避諱,只怕連詩經(jīng)論語都要變滿紙白框了。

根本就是胡鬧,胡鬧!

左相來不及再一次糾結太子的名諱,聽到他的要求,頓時心中一沉——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怎麼就沒想到呢!還有一句叫上樑不正下樑歪,爹媽都明目張膽的溜去江南逍遙,小孩子怎能不有樣學樣!

他心中又暗罵自家主上夫妻無數(shù)遍,面色卻宛如冰雪一般,雖沒有發(fā)火,語氣卻變得鄭重——

“太子……身爲儲君,您的一舉一動就是萬民的表率,一言一行就該慎重。況且白龍微服易招奸患,您還沒有自保之力,因此微臣實在不能答應!”

而對左相的嚴詞拒絕,小太子不哭不鬧,眼珠一轉,早就想好了對策,“左相叔叔你誤會了,其實,小一是看見大雪堆積,又擔憂在外的父母,由此想到,天都城裡百姓數(shù)十萬,定然有人貧寒窘困,衣食無著——小一想去探望他們的景況。”

左相聽完,頓時又驚又喜——這麼小就開始心憂黎民,多好的孩子,多好的一位儲君人選!

他蹲下身來,與小小太子平視,連聲音都變得柔和許多,“太子有這份心,實在難得。既然如此,臣就親自帶你去探望他們——百姓疾苦繁多,還望太子多多思慮,是否能想出可行之法?”

這算是一場教導,更是儲君的實習和探討。左相對這位沖齡都沒滿的小太子,可說是寄予厚望。

小太子興致勃勃的答應著,指了指背後的三個大包袱,鳳眸晶瑩閃亮,“我?guī)Я嗽S多宮裡的點心,可以分給那些窮人病弱。”

左相深深詫異了:想得如此周全,這孩子真是天生的仁君!

激動不已的左相當下決定,一定要竭盡自己的全力,教導輔佐這未來的賢明之君。

他沒有讀心術,因此不知道,這位“未來的賢明之君”心中正在咕噥:

好不容易偷溜出去,卻被左相抓包,幸虧我腦子聰明,這才逃過一頓說教,但要如何誘導左相去東街集市,讓我能看到雜耍彩戲呢?

兩人稍事準備,就取了腰牌出宮——有左相的保證,太子連一個侍從也沒帶。

一路上,左相抱了太子,坐在高頭駿馬上,沿路觀察訪問民情,很是讓小太子過了一把癮。

但,到底是如何才能去看到銜錢的珍珠鳥、攀繩上天的彩戲呢?

小太子心裡癢癢,念頭一轉,又一個鬼點子出來了——

“左相,什麼叫逛窯子?”

這還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左相拿起水囊正在喝水,被這一嚇,頓時嗆得直咳嗽。

他隨即怒氣衝衝的問:“是誰教太子這個詞的?”

“是薛叔叔啊……他說西街那邊有很多窯子,裡面的姑娘熱情如火,很值得逛——左相,到底什麼是窯子啊,那裡很好玩嗎?”

面對太子純淨無暇的眼神,左相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了,他心中大怒,偏偏又不能向懵懂的孩子發(fā)火,之得耐著性子勸道:“那裡沒什麼好玩的,太子不如去東街看看,哪裡有上好的雜耍團。”

太子很是猶豫,“可是上次你說雜耍是玩物喪志……”

玩物喪志也比逛窯子好吧!!!

左相在心裡無聲的怒吼道。

好說歹說,左相爲了引開太子的注意力,可算是煞費苦心,太子這才“勉爲其難”答應去看雜耍。

滿意地坐在鬨鬧人羣中間,小太子滿意的舔著糖葫蘆,思起母后的一句話。

“怎樣讓犟驢子向前走呢,最好的辦法不是吊著胡蘿蔔引誘,這招用濫了就不稀奇,應該在它後方放上火藥,它發(fā)覺危險,自然會求著你向前的。”

“母后,小一可是有把你的話牢牢記住哦——雖然左相叔叔不是驢,可他比驢還犟,到頭來我還是輕而易舉的騙了他哦!”

他舔了一口糖葫蘆,眼中冒出狡黠的笑,“至於無辜受冤的薛叔叔,你就安息吧——所謂死道友不死貧道,這也是母后教的哦!”

他這麼的低喃道,隔了三條街的薛汶完全不知大難臨頭,在家狂打噴嚏,揉了揉鼻子,薛汶很困惑地說:“是誰在念叨我的名字呢?”

番外二,倀鬼

素來清雅的寢殿裡,如今卻是香氛迷離,氤氤恍惚間,我凝視著這個昏睡的女子

,陷入長久的墨然。

我的翠色長袖掩蓋下,雙手都在微微顫抖,隨即,做了一個極爲重要的決定。

伸手插入自己的胸中,頓時鮮血噴射,滿地鮮紅。

我艱澀地笑著,哆嗦著的手,從兄中取出一塊白色圓丸。

“把這個,喂她吃下去”

“這是?”

“是我重新修煉的內丹,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可以繼續(xù)活下去,能活很長很長

。。。。。。”

寥寥幾語,已讓我所有的知覺和氣力都在快速流失。這一瞬,我清晰的明白,自己即將魂飛魄散,永遠陷入沉眠。

眷戀的眼,最後一次凝視沉睡的丹離,我唯一的血親,唯一的羈絆。

願你,永遠幸福,永遠不要想起我。

我的妹妹。

你永遠也不會知道。。。。。我曾經(jīng)多麼的嫉妒你,嫉妒你可以堂堂正正的做人,而我,只能做上古傳說,倀原本不是人,被老虎吃掉就成了鬼,卻又能成爲忽的幫兇,引虎害人,爲了重新獲得軀體,我這一縷殘魂,違心地答應了要求,而在我重生之後,我的手上便染滿了鮮血和污穢。

同樣雙胞,爲何你能幸運地一路朝前,而我,只能躲在這拼湊的殘屍皮囊裡,躲閃著目光,做一隻倀?

每一次凝視你,我的心都好似在痛苦的燃燒。每一次想到,你的幸運是我舍卻一條性命換來的,我便會笑自己癡傻。

一瞬間的熱血犧牲,實在太過輕易,而這長久的陰暗,終究讓我心染滿毒膿。

每一次見到你,都想緊緊地擁抱你,爲了那久違的親情,也爲了讓你也侵染著陰毒的毒穢。

我已無可救藥,但我還有理智。

最後的理智。

我屢次的佈局,沒有一次是殺招,只是想看到你焦慮爲難的模樣,更想看看你會如何抉擇。

在我的心中,至高無上的天門權柄,比那個男人要可靠的多,只有斬斷你的羈絆,你才能飛得更高更遠。

於是我讓丹嘉看清真相,含笑欣賞她得瘋狂與絕望,也靜靜觀察你的應對。

但你永遠都比我幸運,你得道德,是不離不棄的一心人。

何等的幸運。

在我的心中,就接著對你的嫉恨與愛,讓我永遠無法再走近你,知道這次,你陷入生死之劫。

這一次,我終於可以走近,拉著你的手。

眼前的一切都開始模糊,唯一清晰的,是你那神似的眉眼-----

我的妹妹啊!

就讓我,用僅有的本命元珠,替你擋住著災厄的陰霾吧---我希望你能永遠幸運、快樂。

別了,我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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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運機巧變藏虛實第一百七十六章 金風未動蟬先覺第四十章 獨許萬山深密處第十二章 我今垂翅附冥鴻第八十九章 火樹銀花不夜天第一百九十八章 鬼燈如漆點松花第一百零三章 先知風起月含暈第三十四章 勸君莫作獨醒人第二百二十一章 宮門染血餘嘆息第二百四十五章 輾轉反覆求不得第一百八十三章 繁華著錦齊省親第一百八十一章 惡人自有惡人磨第九十九章 春風拂檻露華濃第二百零九章 青雀笑窺籠中鳥第一百九十四章 九華帳裡夢魂驚第二百三十一章 得失歡喜幾人憂第八十六章 雪疾風緊又一夜第四十三章 珠箔飄燈獨自歸第一百六十九章 露壓煙啼千萬枝第一百四十三章 金鱗非是池中物第一百一十六章 血濺三尺染雲(yún)臺第一百一十六章 血濺三尺染雲(yún)臺第一百八十五章 各有前緣莫怨人第四十六章 燕鴻過後鶯歸去第一百九十章 呈心機金風密雨第二百六十一章東邊日出西邊雨第一百零三章 先知風起月含暈第一百八十六章 平地波瀾暗起伏第一百六十一章 明月青山影在波第七十五章 投桃報李永爲好第六十七章 嘗聞傾國與傾城第一百六十二章  一睨人才天下空第一百零二章 蠟炬成灰淚始乾第一百四十四章:天下何人不識君第二百五十六章九州驚變風雷動第六十二章 鐵騎突出刀槍鳴第一百七十五章 一夢恍眼似南柯第九十五章 芙蓉帳暖度今宵第一百九十三章 上窮碧落下黃泉第一百九十九章 已就長日辭長夜第一百八十四章 贏得生前死後名第三十六章 情深夢破不覺醒第七十五章 投桃報李永爲好第五十四章 有美人兮西方來第八章 芙蓉泣露香蘭笑第一百四十二章 不看僧面看佛面第一百零三章 先知風起月含暈第九十章 龍章鳳姿恆爲君第一百零七章 是誰在此斷腸魂第一百三十八章 天涯流落思無窮第一章 想得玉樓瑤殿影第九十章 龍章鳳姿恆爲君第一百三十二章 大鵬一日同風起第七十八章 你方唱罷我登臺第十五章 劍光照空天自碧第十二章 我今垂翅附冥鴻第一百零五章 險死還生玲瓏局第一百零三章 先知風起月含暈第二百五十三章 再回頭已是百年身第十章 我有迷魂招不得第九十七章 紫綬縱容爭及睡第二十三章 未經(jīng)惆悵不知愁第二百三十四章 三十年來夢幻真第一百八十一章 惡人自有惡人磨第一百三十二章 大鵬一日同風起第一百九十六章 耿耿星河欲曙天第一百三十七章 會須一飲三百杯第十二章 我今垂翅附冥鴻第二百五十二章 一失足成千古恨第一百三十三章 扶搖直上九萬里第五十二章 等閒變卻故人心第一百八十四章 贏得生前死後名第二百五十六章九州驚變風雷動第一百九十四章 九華帳裡夢魂驚第七十四章 高館張燈酒復清第一百七十八章 滄海桑田多遺恨第一百四十三章 金鱗非是池中物第一百二十六章 醉倚青鸞上碧霄第一百四十七章——他年我若爲青帝第八十三章 無可奈何花落去第一百十二章 渡盡蒼生怔本願第二百四十八章 往日迷茫何時消第一百九十五章 遲遲鐘鼓初長夜第三十二章 黑雲(yún)壓城城欲摧第一百四十四章:天下何人不識君第一百九十六章 耿耿星河欲曙天第二百五十三章 再回頭已是百年身第一百六十一章 明月青山影在波第一百八十七章 近人情怯意纏綿第一百五十九章 回眸一笑百媚生第一百九十五章 遲遲鐘鼓初長夜第四十一章 廊深閣回此徘徊第一百二十八章 傷心秦漢經(jīng)行處第八十八章 多情卻被無情惱第一百七十四章 海天龍戰(zhàn)血玄黃第二百十六章 閱盡寂寞繁華盡第一百五十三章 葡萄美酒夜光杯第四十七章 不識廬山真面目
第三十三章 運機巧變藏虛實第一百七十六章 金風未動蟬先覺第四十章 獨許萬山深密處第十二章 我今垂翅附冥鴻第八十九章 火樹銀花不夜天第一百九十八章 鬼燈如漆點松花第一百零三章 先知風起月含暈第三十四章 勸君莫作獨醒人第二百二十一章 宮門染血餘嘆息第二百四十五章 輾轉反覆求不得第一百八十三章 繁華著錦齊省親第一百八十一章 惡人自有惡人磨第九十九章 春風拂檻露華濃第二百零九章 青雀笑窺籠中鳥第一百九十四章 九華帳裡夢魂驚第二百三十一章 得失歡喜幾人憂第八十六章 雪疾風緊又一夜第四十三章 珠箔飄燈獨自歸第一百六十九章 露壓煙啼千萬枝第一百四十三章 金鱗非是池中物第一百一十六章 血濺三尺染雲(yún)臺第一百一十六章 血濺三尺染雲(yún)臺第一百八十五章 各有前緣莫怨人第四十六章 燕鴻過後鶯歸去第一百九十章 呈心機金風密雨第二百六十一章東邊日出西邊雨第一百零三章 先知風起月含暈第一百八十六章 平地波瀾暗起伏第一百六十一章 明月青山影在波第七十五章 投桃報李永爲好第六十七章 嘗聞傾國與傾城第一百六十二章  一睨人才天下空第一百零二章 蠟炬成灰淚始乾第一百四十四章:天下何人不識君第二百五十六章九州驚變風雷動第六十二章 鐵騎突出刀槍鳴第一百七十五章 一夢恍眼似南柯第九十五章 芙蓉帳暖度今宵第一百九十三章 上窮碧落下黃泉第一百九十九章 已就長日辭長夜第一百八十四章 贏得生前死後名第三十六章 情深夢破不覺醒第七十五章 投桃報李永爲好第五十四章 有美人兮西方來第八章 芙蓉泣露香蘭笑第一百四十二章 不看僧面看佛面第一百零三章 先知風起月含暈第九十章 龍章鳳姿恆爲君第一百零七章 是誰在此斷腸魂第一百三十八章 天涯流落思無窮第一章 想得玉樓瑤殿影第九十章 龍章鳳姿恆爲君第一百三十二章 大鵬一日同風起第七十八章 你方唱罷我登臺第十五章 劍光照空天自碧第十二章 我今垂翅附冥鴻第一百零五章 險死還生玲瓏局第一百零三章 先知風起月含暈第二百五十三章 再回頭已是百年身第十章 我有迷魂招不得第九十七章 紫綬縱容爭及睡第二十三章 未經(jīng)惆悵不知愁第二百三十四章 三十年來夢幻真第一百八十一章 惡人自有惡人磨第一百三十二章 大鵬一日同風起第一百九十六章 耿耿星河欲曙天第一百三十七章 會須一飲三百杯第十二章 我今垂翅附冥鴻第二百五十二章 一失足成千古恨第一百三十三章 扶搖直上九萬里第五十二章 等閒變卻故人心第一百八十四章 贏得生前死後名第二百五十六章九州驚變風雷動第一百九十四章 九華帳裡夢魂驚第七十四章 高館張燈酒復清第一百七十八章 滄海桑田多遺恨第一百四十三章 金鱗非是池中物第一百二十六章 醉倚青鸞上碧霄第一百四十七章——他年我若爲青帝第八十三章 無可奈何花落去第一百十二章 渡盡蒼生怔本願第二百四十八章 往日迷茫何時消第一百九十五章 遲遲鐘鼓初長夜第三十二章 黑雲(yún)壓城城欲摧第一百四十四章:天下何人不識君第一百九十六章 耿耿星河欲曙天第二百五十三章 再回頭已是百年身第一百六十一章 明月青山影在波第一百八十七章 近人情怯意纏綿第一百五十九章 回眸一笑百媚生第一百九十五章 遲遲鐘鼓初長夜第四十一章 廊深閣回此徘徊第一百二十八章 傷心秦漢經(jīng)行處第八十八章 多情卻被無情惱第一百七十四章 海天龍戰(zhàn)血玄黃第二百十六章 閱盡寂寞繁華盡第一百五十三章 葡萄美酒夜光杯第四十七章 不識廬山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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