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有新任山東巡撫袁世凱路經(jīng)此地,德州知府孫成勛起了個大早,穿戴整齊,早早地的到了驛館門口候著袁世凱的大駕。對于這殺人王的到來,他心中著實是沒個底。傳聞這位袁世凱身高八尺,體寬也是八尺,一張嘴有面盆那么大,每餐要生食人心二十顆,人肉十八斤,在朝鮮殺的人堆起來據(jù)說有大雁塔那么高,當然孫成勛打心里是不信的,但市井傳言,總不至于空穴來風(fēng),一想到自己要去接這么個大殺星,孫成勛就背脊發(fā)麻。
看著停在街角的轎子和圍在那里的公差,王五回過頭來耐心地吃酒,坐在對面的劉鶚依然老神在在地品著他的西湖龍井,到讓王五佩服起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商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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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傳還是回客棧吧,一會兒為兄可沒有功夫照顧你。”
“呵呵,哥哥莫慮,我可是有備而來的。”
說完從寬大的衣袖里抽出來一個物事,王五一看,是一把鋸短槍管的后裝連發(fā)曼利夏騎槍,槍柄出還打著鋼印,明顯是軍品。見來往的人流繁雜,王五連忙捂住騎槍,叫劉鶚收好,莫再拿出來。
這時蹭蹭蹭上來一干瘦年輕人,看見王五便微笑著靠過來,一個小跳輕輕地蹲在凳子上,抓起一把花生米就往嘴里塞,口齒含糊道:
“袁賊已經(jīng)到了北大營,大軍沒有調(diào)動的跡象,像是最多帶親衛(wèi)營進城。不過王小蛇不見了,恐怕有什么定計?”
劉鶚點了點頭,沖年輕人道:
“那就麻煩李兄弟探一下這條小蛇的去處,他歷來詭計多端,若是有什么變故我們也好防范!”
“劉老板放心,我這就去!”
年輕人剛轉(zhuǎn)身要走,又想起了什么便對王五道:
“剛才我回來的時候,見霍師父和黃師父都已經(jīng)進城了。”
“哎,早就勸過他們,可惜終究還是來了。。。。。。劉老弟,我們也走吧。”
三人出的酒肆,看著一隊隊匆匆跑向城門的差役,皆拿出草帽蓋住頭臉,往東門而去。路過楊柳胡同時,王五頓了一下,劉鶚見他望著空蕩蕩的胡同,忙問可有什么異常,王五搖了搖頭道沒事,心中卻在想那人裝束怎生奇特,既然有穿著戲服上街的?
當下也未細想,來到東門曹家胡同,看了看沒有尾巴便鉆了進去,來到里弄第三間,敲了個三長二短,聽到里面喊來:
“誰啊!”
劉鶚上前答道:
“曹家二爺?shù)挠H戚!”
“姓什么叫什么打哪兒來的?”
“姓朱名園,北邊來的!”
“嘎吱!”
木門拉開一條縫,開門的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看了看站在門外的王劉二人,王五掏出一塊銅牌遞于漢子手中,漢子接過交與門后,只聽見門后之人嗯了一聲,那漢子才將銅牌雙手奉上還于王五。并讓在一邊,待他們通過后,將門關(guān)上。
一進屋內(nèi),王五和劉鶚便在曹家管家曹牟的帶領(lǐng)下快步走過三間院子,一直到最里間的深宅,進門便朝院中歇息的各路好漢施了個禮:
“王五來晚了,請各位好漢包涵!”
曹家倒也不會薄待了這些豪杰,擺來二十八張桌子,添置上水果糕點茶水,有煙把子的還給供上尚好的大煙土,眾豪杰見正主終于到了,忙起身回禮,連道不敢
“王大哥相邀誅賊,那是看得起我們巴中三杰,我們兄弟三人還巴望著名流青史呢。”
一位用手立著長槍的老者說到,引來眾豪杰叫好聲,王五上前握住老者的手,盡說不出話來,只剩下一抹眼睛中的水汽。
“大哥,為國殺賊,死得其所,莫做小女兒姿態(tài)啊!”
“兄弟。。。。。。哎!”
王五也只能連拍老者的肩膀,旁邊一位儒雅的中年人也走上前來向他行禮道:
“飛鴻見過老哥哥!”
“兄弟,你怎么還是來了?”
“京口里這么多英雄豪杰都不怕,難道說我們廣東就無男兒嗎?”
一席話說的大義凜然,來自外省的豪杰皆叫好起來。
“黃兄說的哪里話,京津天下皆是一家,只要為公為民,無愧于心,俱是英雄!”
王五看著坦然說出這番話的霍元甲,由衷地感到欣慰,當下也不由感慨道:
“不錯,我們今日哪怕是明知必死,也要為大清鏟除袁世凱這樣賣友求榮的卑鄙小人,不誅此獠,就對不起維新六君子!”
看著眾豪杰群情激奮,曹家家主曹奎溜到偏廳,叫來一家丁,掏出一封火漆密信,囑咐道:
“交給主人,說按計劃行事!”
就在王五率眾密謀策劃刺殺袁世凱的院落不遠處,楊柳胡同基督救世福音堂。張虎恩陪著漢娜走了進去,福音堂神父是個叫米歇爾.王哥尼爾的日耳曼老男人,長久以來一直虔誠并堅定地信奉著神愛世人這一準則。
當年他隨著傳教士船隊來到天津的時候,由于無法容忍其他教士私下里販賣鴉片的惡行,而毅然離開了津門,跟著一個德國商人來到了山東,路經(jīng)德州的時候,被一群乞兒攔住,那商人本來要驅(qū)趕這些乞兒,但這名米歇爾傳教士阻止了他,他將乞兒們收攏來,買下了一間胡同里的房子作為福音堂,實則開了一個孤兒院。
這一開就是十五個年頭了,誠實善良的洋和尚在德州有了不小的名氣,甚至隱隱蓋過城外雨燕山寺廟主持的威望,許多善良的德州人來到這里成為虔誠的教眾,每個禮拜都會自發(fā)地向米歇爾神父捐贈數(shù)量不等的銀錢,衣物或者日用品。
在米歇爾不斷感慨清朝人的善良忠誠時,也不斷地回饋著德州的百姓,幾乎德州每年所產(chǎn)生的乞丐都會被米歇爾神父及他的教友們收容,不但供給他們衣食住,還通過神父及他的商人朋友幫他們找工作,“米蝦大菩薩”的美名就是這樣在德州百姓中流傳,經(jīng)久不息。
對于這個雖然白發(fā)蒼蒼但依然精神抖擻的老頭子,張虎恩表示了由衷的敬意,這種犧牲自己照亮他人的精神是沒有國界的,在哪里都是屬于道德的典范。所以他安心地將漢娜交給了老頭子,并向他解釋了事情的經(jīng)過,當聽說平原的義和拳攻打教堂時,老頭子連忙劃起了十字,口中念道:
“請上帝寬恕這些迷途的羔羊吧!”
張虎恩聽了米娜的翻譯,心想這老頭子真是快到割肉飼鷹的境界了。張虎恩提醒了一下老頭子,德州待不久了,最好是先回國吧,等以后有機會再來做慈善事業(yè)吧!老頭子倔強地搖了搖頭,說:
“我可以離開,但教眾們是沒辦法一起離開的,我在這里傳教十五年了,已經(jīng)融入了德州的生活,每天我都要讀一個小時的圣經(jīng)堅定自己的信仰,然后去集市與那些斤斤計較的農(nóng)夫們砍價買菜,中午我會與教友們分享主賜給我們的午餐,下午我還回去茶館喝茶聽博士先生講《三國演義》、《水滸傳》,晚上我還要為孩子們祈禱,我過的很充實,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茶和米飯的生活,我已經(jīng)學(xué)會了拿筷子,我已經(jīng)沒有辦法離開這里了。”
張虎恩無言以對,只得砸吧砸吧了嘴巴,心想這種本著國際主義精神前來支援大清朝建設(shè)的人還真是罕見啊。米歇爾將他送到門口,漢娜從里面追了出來,可憐兮兮地望著張虎恩。
“騎士,你要走了嗎?”
“啊,這個米神父是個好人,他會安全地把你送到北京的,去了北京可要好好干活哦,別被人家掃地出門咧!哈哈。”
和漢娜待得久了,知道這個小女生是個有內(nèi)涵且比較內(nèi)向的人,張虎恩就可以肆無忌憚地在她面前開玩笑。
“漢娜記得了!不過騎士你也要保重啊,不要還沒來北京就把命丟了啊?”
“烏鴉嘴,呸呸呸!本座福大命大,京城再回啦!”
“騎士。。。。。。”
漢娜還要說什么,張虎恩已經(jīng)背過去走了,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胡同口,漢娜默默地祈禱著:
“愿上帝的光芒永遠照耀著你!我的騎士。”
出門沒走多遠就倒拐的張虎恩一閃身進了一個藥鋪,藥鋪伙計見他的樣子,剛想說“此處不施齋飯。”就見他扔過來一個木牌牌,伙計一看木牌,立刻說少待,進了屋子,不一會兒一個帶著瓜皮帽的老板走出來,拱手道:
“不知兄弟哪一門?”
“坎字門。”
“這邊請,內(nèi)屋敘話。”
張虎恩跟著老板走進內(nèi)屋,見里面坐著幾個紅衣包頭的拳民,為首一人是個胡子八叉的漢子,起身道:
“敢問道長是哪位師兄座下?”
“高唐朱師兄。”
“甚好,請坐!”
旁有小二遞過茶碗,內(nèi)放一桿煙槍,張虎恩取了茶碗,推開煙槍,那首領(lǐng)笑道:
“原來是正拳師兄,敢問高姓大名?”
“公孫千華。”
“不知來此行在目的?”
“五萬大軍壓境,特來行刺。”
一種拳民立刻肅然起敬,紛紛拱手道:
“師兄原是死士,眾兄弟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