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兩頭,袁世凱接了山東巡撫的印子,野心就像吹氣球一般膨脹起來,召集了王士珍、段祺瑞、馮國璋、徐世昌、曹錕等一干北洋重將殺奔山東而來,前鋒袁世敦到了景縣,碰見兩個形跡可疑鬼鬼祟祟的夫子,拿來一問,恰是逃出來的濟南知府盧昌詒和平原知縣蔣楷,兩人痛哭流涕地述說了張虎恩這個怪物是如何殺官救賊的經(jīng)過,袁世敦倒是不以為然,只問一句:
“毓賢何在?”
兩人面面相覷,說實話兩個人狼奔豬突地逃出來,還真沒有注意頂頭上司的下落,殊不知毓賢這個家伙膽子奇大,反正已經(jīng)回不去了,索性沒有逃,反而坐鎮(zhèn)濟南府,下了英雄帖,廣邀拳民聚眾,準(zhǔn)備北上進京請愿,說是請愿,其實也是打著兩面倒的念頭,若是公孫仙師真的能拿下清廷,他就落個起義從龍的名號,如果仙師不給力,粱逆能做大,他就裹挾拳民清君側(cè);若是都不給力,至少挾眾自保走盟主路線還是有譜的。
“不知,怕是落入了拳匪手中?!?
袁世敦一陣無言,反正毓賢也是個下崗的貨,只拿二人沖了大軍隨從,一起殺奔平原而來。袁世敦素有驍將之名,是袁世凱的親弟,前段時間到山東剿朱紅燈,因為狂妄自大,卻被打了個大敗而歸,后又掩敗獻功,被劾革職。
現(xiàn)在是抱著舊怨來的,哪里會管什么刀槍不入,抓著二人打聽了平原匪首聚集的情況,兩個只顧著逃命的家伙哪里知道什么情況,只有張著嘴巴瞎說一氣,一會兒說來了百萬亂匪,一會兒又說亂匪請來了十二天君,布下了十二都天神煞大陣,平原那是鬼氣縈繞,游魂四出。聽的袁世敦想提起一腳踹死他們。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兩千鐵騎來到距平原不到三十里的三唐鄉(xiāng)便不走了,只是派了幾股斥候前去打探情況。
待得傍晚十分,斥候回來軍報,那平原縣確實匪眾雜多,不過一見騎兵便高叫著“官軍來了!”一哄而散,連守城門的匪眾都跑了個不見蹤影,如果不是怕敵人設(shè)套,斥候還真想策馬進城一探究竟。
袁世敦哈哈大笑,手下千總皆道匪眾的確皆不足懼,若引一隊精銳先偷城門,而后大軍殺入,可立不世之功。袁世敦大有此意,前翻大敗而歸被兄長罵了個狗血淋頭,今日便是翻身的機會。
于是腦子發(fā)熱激動不已的袁世敦立刻重賞敢死隊,湊了三百精銳,皆輕衣長刀,身手矯健之輩,抹黑前往平原縣。前翻大火,燒了平原縣的城門,趙三多本就沒有常駐平原的意圖,只是派了十來個拳民舉著火把扛著大刀在城門巡邏,一旦發(fā)現(xiàn)清兵立即通知各處,大家好把那些財物打包撤退,今日夜里,已見著清兵斥候,沒了趙三多的指揮,被張虎恩胡整一氣的拳民驚魂未定,幾個門主也心不合談不攏,便拉著部下退出平原,遠遠地隱藏在附近看朱紅燈的主力和仙師如何硬抗袁世敦的騎兵。
待三百敢死隊來到平原北門,見空無一人,不知拳匪是否玩了個空城計,挑出幾個膽大的摸了過去,一刻鐘后回來報道的確無人,三百人便占了北門,派出人去通知大軍前來。
“一群無膽匪類!”
袁世敦聽到回報,立即率騎兵殺奔平原而來,不肖半個時辰,騎兵便入得北門來,裝模作樣的喊殺聲倒也雄壯,震得那些僥幸逃過一劫的老百姓各個膽顫心驚,只能對著家里的神龕念叨著哦彌陀。
天津四門退到平原東北角擺開了陣勢,雖然這里是趙三多的老地盤,不敢?guī)н^多的兄弟過來,但靠著他們水路過來的五千兄弟,若老拳扛不住騎兵先鋒,他們天津四門到可以殺個回馬槍,這亦是無奈為之,若以步卒扛騎兵,是決計逃不過騎兵的掩殺,索性待騎兵與老拳拳眾殺個兩敗俱傷,再行那天降神兵之事,說不得還能賣個面子,讓老拳兄弟能投靠過來,豈不大美。
至于那所謂的仙師,以被曹福田、張德成他們給自動忽略了,原本還打算統(tǒng)合義和拳的朱紅燈控制不住他們,只能任由大大小小的拳眾離開,他自帶著98名拳眾守在大院之中,人人磨刀霍霍,靜等清兵上門。
千總張克蘭率先入城,刀尚未出鞘就抓住了幾十個亂逃的拳民,拳民帶著張克蘭到了縣衙,只見現(xiàn)場如同修羅地獄,一問之下又是什么仙師顯圣,法術(shù)無邊的鬼扯淡,張克蘭懶得和他們膩歪,用刀斬了他們的腦袋,割了趙三多尸體上的頭顱,屁顛屁顛地跑去邀功,誰知袁世敦馬前已押著一人,正是那王文韶,經(jīng)過王文韶指點,大軍嘻嘻哄哄圍了朱紅燈的大院,見里面萬籟俱寂,怕有埋伏,便叫人喊話:
“里面的拳匪聽著,大清北洋袁將軍麾下先鋒已到,識相的扔掉兵器出來投降!或可不至于身死此地,有迷途知返者還可放其歸家?!?
就聽見里面轟然大笑,響起一個稚嫩的聲音喊著:
“外面的清狗聽著,太上老君坐下神拳大師兄攜五百神拳師弟在次恭候多時了,有不要命的清狗盡管進來,嘗嘗大師兄的神刀利也不利!”
張克蘭及手下大囧,見過不要命的,也沒見過這么拿命來玩兒的。這大院中一定有貓膩,三百騎兵倒是不敢擅自進攻,誰知到里面藏著多少人?
“怎么回事?”
袁世敦率大隊來到張克蘭這里,聽罷張克蘭的敘述,叫弓手上房觀察,一會兒弓手下的房來,在袁世敦耳邊細語,袁世敦一耳刮子打得張克蘭暈頭轉(zhuǎn)向。
“混蛋,里面就百人不到,把你個大清千總給嚇成這樣,還進去把這些叛賊拿下!”
張克蘭無緣無故挨了一耳光,心里那個氣啊,當(dāng)下喝道:
“給我上,把那群王八羔子給我全剁成肉醬!”
“都給我上、上、上!”
一隊百人下馬,持刀沖了進去,只聽見里面喊殺聲一片,張克蘭深恐敵人的陷阱,索性把剩下的二百人全部派進去,即便是有陷阱,前面的一百人也該夠填了吧。
袁世敦聽著里面的喊殺聲越來越小,漸漸只剩下了祈求饒命的聲音,心下寬慰,原以為這張克蘭是個只會溜須拍馬的小人,想不到還是有點本事,不到數(shù)十息時間里就平滅了匪亂,此人可以用一用。
看著面無表情地站在身邊的盧昌詒和蔣楷,袁世敦有意落一下這兩個前官吏的面皮,想當(dāng)初在森羅殿的時候,這兩人為了搶功,自己要糧沒有,要餉不給,要民夫也只給些老弱病殘,可是受夠了這兩人的氣,當(dāng)下用手一指守在院門口的騎兵道:
“二位大人看我麾下兒郎如何?”
“俱是英雄,俱是英雄!”
“哈哈哈哈哈。。。。。。”
袁世敦的狂笑被一個狼狽的身影打斷了,只見原本威風(fēng)凌凌的千總張克蘭拖著一身破爛的棉甲,渾身是血地走了出來,過的門檻便以頭搶地,口中嘀咕著什么“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張千總~~~~~~”
袁世敦拖長了聲音,見他始終不答話,下的馬來,抽出了馬刀,站在張克蘭的面前,大聲再喊:
“大清武衛(wèi)右軍前鋒騎兵營千總張克蘭!”
張克蘭一個冷顫清醒了過來,立馬單膝跪地道:
“卑職在!”
“里面究竟情況怎樣?”
張克蘭像是經(jīng)歷了極為可怕的過程,又恢復(fù)了先前的哆哆嗦嗦,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
“他是妖魔,他刀槍不入啊。。。。。?!?
“噗!”
袁世敦一刀將張克蘭的腦袋砍了下來,并環(huán)視周圍,舉刀喝道:
“張克蘭妖言惑眾,欲亂我軍心,當(dāng)斬!再有此誑語者當(dāng)如此尤!李千總何在?”
一臉苦瓜相的李得玉上前打了個千,心中咒罵袁世敦生兒子沒p眼,平時孝敬的也不少了,今日還要讓我去闖著鬼門關(guān)?
“令你率本部士卒沖殺第一陣!”
“趙千總,你沖第二陣!”
“劉千總,率本部士卒上房,給我用弓射殺!”
“査!”
殊不知袁世敦的內(nèi)心正在滴血,那可是兄長小站練出的精銳騎兵啊,放在大清也是說一不二的強兵,現(xiàn)在不明不白的戰(zhàn)損三百人,自己該怎么向兄長交代?
“殺??!”
辮子兵高喊著口號沖進了大院,第一進外院是個長寬各50米的院子,一個藍袍道人坐在院中石桌旁閉目養(yǎng)神,百名義和拳戰(zhàn)士立在他身后,人人紅布包頭,光著膀子,衣衫捆在褲腰之間,每列十人,前兩列持木桿紅纓槍,中兩列持繯首大刀,后兩列持角弓,更有二十余人立于中庭門廊處,手中舉著鳥銃步槍瞄著門口。
前三百人躺了一地,更多的是死在弓箭彈丸之下,于是堆砌在照壁處的尸體最多,幾乎成了一道矮墻,闖進來的清兵皆未帶長兵,一時之間逾越不過那道矮墻,倒成了弓箭鳥銃的靶子。
“啊啊啊啊”的慘叫聲此起彼伏,李得玉的親兵已經(jīng)抽出了長刀督戰(zhàn),催促著清兵往前沖,沖進去的清兵立刻為那道矮墻增加了不少高度,但畢竟是日后大清最精銳的北洋兵,前沖的三十余人有二十二人越過了矮墻,提著馬刀便殺向拳民。
“定!”
藍袍道人一拍石桌,一股氣浪從石桌上躥到石桌下,如風(fēng)掃落葉一般吹向辮子兵,辮子兵立刻被一股力量壓制住,動彈不得。
朱紅燈大喊一聲:
“殺??!”
他和心誠和尚一直是身先士卒,兩人領(lǐng)著十八位拳民挺著長槍便向跨過來的清兵沖去,
長槍沖了過去,將二十二人掛掉了一半,后面沖過來的大刀兵則立刻把剩下的人給斬翻。
“快,給我沖過去,不能讓他們的槍兵陣成型!”
領(lǐng)頭的棚長大喝著沖過矮墻,一刀砍在一個往回跑的拳民背上,那拳民一個踉蹌就倒在地上,拳民的同伴眼睛一紅,大罵著回過頭來,挺槍便向棚長刺來,那棚長巧妙地用刀一卸,將長槍帶到一邊,再回刀一斬,正好砍在拳民的脖子上。就見拳民捂著脖子倒在尸體堆中,那棚長尚未高興地割人頭,就聽見那藍袍道人喊了一聲:
“圣光普照!”
頭頂上就像出現(xiàn)了一輪旭日一般,閃瞎了在場所有清兵的眼睛,棚長只感到身上一疼,等他睜開眼睛之時,就見那兩個被他砍死的拳民原地滿狀態(tài)復(fù)活,順便抽出了刺進他肚子里的長槍,往回跑去。
“刀槍不入、起死回生,老君庇佑啊!”
拳民殺地興起,開始大叫起來,那邊清兵第一隊隊正則躲在墻角,將一具死尸拉起來蓋在自己身上,紋絲不動。
劉超璇帶著二百弓手爬上了房子,看了看正殺的熱火朝天的前院,也顧不上誤傷友軍了,下令放箭。
“??!”
一個正在躲避著清軍攻擊的拳民突然被一支箭射中腦袋,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張虎恩十指連點,弓箭手就跟下餃子一樣接連翻下墻來,心誠和尚見箭雨減小了許多,宣了一聲佛號,提著戒刀蹬蹬蹬踩著柱子飛身上房,幾個跨步一個飛躍便如一只大鳥一般跳到了對面的房頂上,如虎入羊群一般,那戒刀在月光下透著寒光刷刷刷地劈出,瓦房上的清軍亂成一團,有直接從上面摔下來的,有自己跳下來的,哎呀之聲不絕于耳。
“他祖母的,老子不干了!”
被射倒了一大半的清兵先崩潰了,后隊的隊正招呼了幾個心腹拔刀砍翻了李得玉的親衛(wèi),領(lǐng)著隊中幾十號人逃出了院子,守在門外的千總趙虎立刻領(lǐng)著第二陣的三百人沖進去,剛沖進第一進照壁之下,就見李得玉肩上插著一根羽箭被親衛(wèi)扶了過來。
“虎子!”
李得玉和趙虎是同鄉(xiāng),又是一起玩泥巴長大的發(fā)小,這兩營騎兵又都是山西老鄉(xiāng),所以他不避嫌地一把抓住趙虎的手臂,喊道:
“袁世敦是要滅我們山西兵啊,劉超璇那牙子勁往弟兄們頭上放箭,明知道我們是榮中堂的人還這樣屠戮,看來我們已經(jīng)成榮中堂的棄子了!”
趙虎本就看不慣袁世敦的做法,張克蘭、李得玉、趙虎是榮祿任直隸總督時練軍的千總,后歸袁世凱小站練軍,一直不得升遷,怨氣本就極大,今日袁世敦斬了張克蘭,又逼二人上陣,趙虎心知今日怕是不得善終了。
趙虎召回了正欲沖進大院內(nèi)的弟兄,只叫人躲在照壁那里咋呼著大聲呼喝。
“為今之計,如之奈何?”
“殺袁世敦,投義和拳!”
“這,有搞頭嗎?”
“有搞頭,大有搞頭,你且聽我道來。。。。。。”
心誠和尚一柄戒刀將弓手全部攆下了房,劉超璇拼死抵抗,怎奈技不如人被一腳踢下房頂,落進了一口水井里。袁世敦發(fā)現(xiàn)了站在瓦房上的心誠和尚,命千總何貴帶人去將和尚擒拿,身邊只留下親衛(wèi)三十余人,突聞大院里傳來數(shù)百人?大喊“將軍威武!”之聲,心中疑惑,未幾便見眾清兵押著數(shù)個拳匪從院子里出來,袁世敦大笑著排開親兵,走上前去,準(zhǔn)備好好褒獎一下趙李二人,待走的近前,笑道:
“二位將軍快快請起,待我向家兄稟報,可保二位將軍領(lǐng)個標(biāo)統(tǒng)之職!”
趙李二人起身讓到袁世敦身側(cè),待袁世敦上前勘察人犯時,就聽見背后的趙虎大聲喊道:
“兄弟不辱使命,獻得袁世敦首級于朱師兄!”
他也只聽完整了這一句,下一刻便人頭落地。
“殺啊!”
朱紅燈率眾同趙李二人的人馬一起殺了出來,將何貴所部驅(qū)散,袁世敦的親衛(wèi)還欲來搶尸身,皆被拳民亂刀砍死,待到朱紅燈率人殺至北門時,便見王立言、朱燈紅等率新拳子弟從四面八方涌入平原城,那原本據(jù)守北門的一營人馬早被眾拳勇的人流所淹沒。
張虎恩的念力有點入不敷出了,除了走到一處用圣光給人治病外,也懶得去追殺那些變成白名的騎兵了,不過他這樣的做法立刻引起了拳眾的關(guān)注,只見不管多重的傷,只要還有一口氣在的,等到公孫仙師過來,右手一伸,一陣白光之后,那人就活蹦亂跳地站起來,口呼感謝仙師再造之恩。
原本準(zhǔn)備進城撿漏的天津四門在縣衙碰到了倪贊清和劉呈祥,雙方都非常尷尬,沒想到人家朱紅燈打的這么好,不但滅了袁世敦,還收了閻書勤的老拳舊部,勢力一下子膨脹到了20萬眾,而且還有仙師襄助,這還有什么爭頭,六門首領(lǐng)坐在縣衙的大堂上,捏著鼻子認朱紅燈為大師兄,朱紅燈這個大師兄也識趣,拜張虎恩為師父,贈號“統(tǒng)御八方一掃六?合公孫大帝”。張虎恩倒是對這種名堂沒啥計較,不過八門首領(lǐng)都認他為主,他便掛了一個榮譽大師兄的虛名,和幾人一合計,拜梁啟超為軍師統(tǒng)籌全局,起先梁啟超還不愿意,但是經(jīng)不住威逼利誘,還有清君側(cè)的大義,只能就范。
一邊讓朱紅燈搜羅拳眾緩緩上京,一邊帶著漢娜先一步去德州,袁世凱的五萬大軍已經(jīng)過了滄州,不日即可到達德州,朱紅燈有公孫仙師做后盾,膽氣也大了起來,拒絕了撤回高唐的建議,糾集拳眾開始朝德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