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喂。”

“你攝像頭打開了嗎？”

“打開了呀。”

“那怎么看不到？”

“……是不是因為我沒開燈啊？”

張揚看著手機屏幕上黑黢黢的一片，有些無語地道：“你說呢？”

林依然嘻地一笑，像是狡黠，又似乎有些害羞，“那就不開了嘛，你能聽到就好了。”

“那不行，我都開燈了。”

“我又沒讓你開。”

磨了一會兒，林依然到底還是打開了燈，雖然是剛剛睡醒，但并無慵懶之態，柔和的燈光之下，絲發披肩，肌膚如玉，嬌媚可人。

張揚看得眼饞，有點舔屏的沖動，不過真敢那樣，多半要被林依然罵變態，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林依然，柔聲喚道：“依依。”

“嗯？”

“你好美啊。”

從對“美”有初步概念開始，林依然就知道自己長得很好看，隨著年齡漸長，對這個事實的認知就變得愈發清晰和深刻，不過在一起之后，大概覺得她的美麗不需要贅言，所以張揚并不經常夸贊她的外貌。

張揚這時候夸，居心多半不良，不過林依然聽了，還是覺得抑不住的歡喜，心里有甜甜的小小的得意，輕輕笑道：“干嘛忽然夸我呀？”

聽著像是撒嬌，于是那嬌美的容顏看著就更加動人起來。

張揚柔聲道：“明天，讓我抱抱好不好？”

林依然臉頰一紅，低聲嗔道：“不好。”

“為什么不好？”

“就不好。”

“我聽人說女孩子說話都要反著聽的。”

“聽誰說的？”

“網上。”

“網上的話你也信？”

“信啊，為什么不信？尤其是這種。”

林依然輕輕哼了哼，“我們明天晚上去哪啊？”

“呃……”

張揚大概受晚上的影響，反應有點不大正常，“我說去哪都行嘛？”

林依然撅著嘴道：“你先說嘛。”

“那得看你想要吃什么了。”

“嗯……火鍋？”

“可以。”

“那我們去哪一家？”

……

聊了好一會兒，從吃飯到春節，從春節到《神雕》，又說起《三體》，張揚對三體是否連載仍沒有做出決定，反正也不著急。

林依然以往也曾跟著老爸看過一些科幻小說，但對于那些期刊怎么樣，并不清楚，由于張揚寫《三體》的事情，特意做過了一番了解，這時剛好跟張揚顯擺一下。

“我們國家科幻小說一直都沒有出現過有很大影響力的作品，比國外落后許多，不過期刊還是有的，最大的一家叫「野望」，但是聽我爸說，好像對作者不大友好。”

張揚笑道：“什么意思，還能不給稿費？”

林依然道：“那倒不是，錢還是會給的，不過如果你在他們家連載，就默認這部小說的全部版權都是他們的了，以后有新的作品，也得首先在他們這里連載，而且我看網上還有人說，有的合同是簽的是「文字作品」，就是說不止是小說，你寫的歌詞甚至是畢業論文，只要是文字作品，都是他們的版權了。”

“這么嚇人？”

“對呀。”

林依然皺皺鼻子，悶悶地應了一聲，又道：“所以我覺得你還是直接出版吧，連載沒有出路，反正不論是張揚寫的，還是張牧之寫的，都不用怕沒有人買。”

“我覺得還是用張牧之這個名字發表吧。”

張揚說著，把自己的考量也說了出來，“《三體》跟《射雕》、《神雕》的文風差異太大，如果現在用張揚這個名字，大家就會下意識地認為這是張揚的寫法，等以后說張牧之就是張揚，大家一時間估計沒有辦法接受，所以不如干脆直接就用張牧之的名字發表，反正大家現在誰也不知道張牧之是誰，猜測張牧之換了文風，換就換唄，最多就覺得這個張牧之好神秘、好厲害，反而沒有那么多懷疑、揣測。”

林依然眨了眨眼，顯然不覺得這件事情有必要考慮這么多，不過還是點點頭，甜甜地笑道：“那就用張牧之嘛，反正都是你寫的。”

張揚有點心虛，尤其是聽他說了那個「野望」期刊的霸王條款之后，更覺得羞慚，因為從這個角度來講，他做的事情比人家還不地道，把原作者的著作權、改編權甚至署名權之類這些，全部都給侵占的干干凈凈。

這也一想，作為前當紅網絡作家，覺得自己做的事情實在過分……不過還好，還能用弘揚傳統文化的大旗遮遮羞。

林依然自然不知道他的無聊和糾結，道：“你寫多少了呀？”

“第一部還沒寫完，不過也快了。”

“那你準備怎么寫三體人啊？會寫星球大戰嗎？”

“兩個文明的碰撞，如果只是你打我我打你，那就太俗了。”

林依然眨著大眼“咦——”了一聲，笑吟吟地調侃道：“果然是大才子，說話很有氣魄嘛。”

“那是！”

張揚說這話還是很有信心的，“跟你說，我不大懂科幻，所以這本小說，其實就是秀秀腦洞、秀設定的，會有很多天馬行空的想法，咣咣咣地砸人那種。”

林依然聽他這么說，有些好奇地問：“都有什么呀？”

“先不告訴你。”

“哼哼。”

林依然還是很有耐性的，否則早就逼著他要原稿了，哼哼兩聲，又問：“《射雕》出版了嗎？”

“還沒有，汪伯伯說現在關注度太高，怕提前泄露劇情，所以要晚一點。”

“好吧。”

“怎么，想看結局嗎？”

“沒有呀，早點看晚點看不都一樣嘛。”

……

明早是周五，距離上周六《神雕》連載第三十八回「生死茫茫」，已經過去了六天。

楊過為郭襄慶賀生日的時候，與黃藥師確認了南海神尼之事，心里已經明白南海神尼是黃蓉編出來騙他的謊話，但絕情崖上的字跡確是小龍女所寫，所以仍抱著萬一的渴盼與期待，來到絕情谷等待。

然而目不交睫地苦等了六天，約定的三月初七過去了，翌日紅日東升，仍沒有看到小龍女的身影。楊過終于絕望，萬念俱灰，縱身跳下了懸崖。

郭襄被金輪法王所擒，用計激金輪法王來到絕情谷，趕到的時候，恰好看到楊過縱身跳崖的一幕，跟著跳下懸崖，金輪法王飛身來救，但終究沒能救下郭襄。

關于楊過等待小龍女的這段描寫十分誠摯動人，林依然看得時候眼淚都出來了，不過到底明白小龍女已經身亡，而看郭襄跟著楊過跳崖，更被她深情感動。

林依然本就喜歡郭襄，看到這兒，雖然為小龍女傷心，但想著張揚多半真要讓楊過和郭襄在一起，覺得也能接受，多少還是有些安慰。

唯一不明白的，就是楊過和郭襄都已經跳崖了，難道還能活下來？

總不能小龍女死了，楊過也要死吧？

楊過不可能會死，這幾乎是所有讀者心里下意識的聲音，而很快，接下來的情節也證實了這一點，

而接下來的情節，也證實了這一點，隨黃蓉而來的白雕從崖底把郭襄托了上來，從身上濕淋淋的描寫來看，崖底顯然是水，所以摔不死很正常。

從郭襄的口中，也已經知道楊過沒有死，而且郭襄顯然也看到了楊過，這無疑是所有人都期待和滿意的結果……

與此同時，懸念也隨之而來，楊過和郭襄跳崖都沒有死，小龍女大概率也是在十六年前跳崖的，那她會不會也沒死？

這一回的內容曲折起伏，扣人心弦，唯一讓人不滿的地方，也就在這里，因為一如既往，斷章又斷在了這里。

楊過在懸崖底下，生死未知，黃蓉、黃藥師和周伯通等人下到崖底去尋找楊過，結果也不知道，郭襄在崖上又被金輪法王抓走，后果難測……在這個時候斷章，你的心不會痛嗎？

今天已經是周四，這些天里面，網絡上的討論和罵聲就沒斷過，有人覺得小龍女沒死，有人覺得小龍女死了，因為就算跳崖摔不死，她身上還有劇毒，怎么都沒有活下來的理由，有人支持楊龍黨，也有人支持郭襄黨，雙方吵個不停，十分熱鬧。

林依然也跟張揚討論過幾次，她如今更偏向于郭襄，不過小龍女沒死，跟楊過在一起，自然也不介意，所以對她來講，怎么都是圓滿結局。

張揚向她保證是圓滿結局的時候，郭襄還沒有出場，他也不可能提前預知她會改投郭襄黨，所以他保證的圓滿結局，基本可以確認就是指楊龍兩人。

林依然很清楚這一點，所以反而覺得有點于心不忍，或者說「意難平」，又特意找張揚確認，問他說的圓滿結局到底是什么意思。

張揚自然是堅定不移的初戀黨，堂而皇之、義正言辭地表達自己忠貞如一的愛情觀。

兩人不知不覺聊了半個多小時，林依然知道他明天還要參加頒獎典禮，休息不好肯定會有影響，趕緊結束了通話，一邊說自己困了，一邊兇巴巴地要他趕緊睡覺。

掛掉電話之后，卻掀開被子，穿著睡衣來到了書桌前，從抽屜里拿出日記本，打開壁燈，從筆筒里拿出那支同款鋼筆，翻開筆記本。

1993年1月13號

想了想，又把「13號」劃掉，重新寫上「14號」。

凌晨一點。

張揚大半夜發神經，明明明天就是鳳凰音樂節頒獎了，還不睡覺，聊天打電話，夸我好看，

寫到這兒，握著鋼筆想了一會兒，抿住嘴角甜甜的微笑，繼續寫：

不務正業。

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把日記本往前翻，她并不是每天都寫日記，但還是翻了許多頁，才找到今年初夏時寫下的那部分內容。

1992年6月1日

周一，晴

十七周歲生日，張揚害林依然哭了兩次，不，三次！

此仇不報，不入張門。

1992年6月6號

周六，晴

《神雕俠侶》連載第七回，張揚害林依然又哭一回，報仇+1

在媽媽面前丟臉，報仇+1

時間隔得并沒有多久，不過兩個人確定關系至今，都已經有五個月多了，心境不同，再看這些日記的時候，感覺自然也不同，覺得幼稚、好笑之余，也有一種憶苦思甜的幸福感。

她想了想，又在今天的日記里添上了一行：

報仇-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