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的光芒將羅根從迷糊的狀態中喚醒,拍拍沉重的腦袋,恍然發現天已大亮。一縷淡橘色的陽光從窗外灑入,耳邊的機械轟鳴依然是那樣的清晰和沉悶。
抬起酸痛的手臂看了看表,時針已然指向了7點。
走出用于臨時休息的小隔間,只見參謀官們仍在不停的忙碌,通宵未眠的曼施坦因正讀著一份電報,緊鎖的眉頭應是碰到了難題。
“早啊,將軍”
就算交情再深,羅根也不敢跨越年齡的障礙直呼年長的同僚們名字或是昵稱。
“早,元帥才睡了一個半小時?”曼施坦因轉過身,拿著電報紙的右手自然垂下,“正好,廚房已經準備了早餐”
“壞消息?”羅根瞟著曼施坦因手中的電報問。
曼施坦因不置可否地回答道:“第41裝甲軍轉朝羅基什基斯方向攻擊前進,第38軍依然按兵不動”
第41裝甲軍是德軍左翼僅有的兩個裝甲軍之一,實力僅僅略遜于第56裝甲軍,由能力出眾的萊因哈特將軍指揮,若是能夠得到這支部隊的支援,‘北線出擊’計劃成功的希望將大大增加;第38步兵軍就是昨夜丟失葉爾加瓦陣地的那支部隊,曼施坦因手中已經沒有可以投入反擊的部隊,他們不主動攻擊那支并不精銳的蘇軍裝甲部隊,里加港與后方的陸上補給線仍處于隔斷狀態
羅根想也想得到這是德軍北方集團軍群司令部釜底抽薪的辦法,可是就算他直接去跟李斯特或是勒布元帥交涉,對方也能以戰線大局為由解釋過去,并且反過來追究羅根擅作主張的責任。如此,羅根無奈地搖搖頭,“前邊呢?”
“二十分鐘前前接到報告,從洛克尼亞方向趕到的蘇軍部隊向新勒熱夫機場發起了反撲,兵力超過了3000人,有四十多輛坦克和裝甲車我們占領機場的傘兵營壓力很大,而第22裝甲師的先頭部隊還要至少一個小時才能趕到那里”
新勒熱夫是奧斯特羅和洛克尼亞之間的一座城鎮,建有一座小型軍用機場,是“北線出擊”計劃中的第三個空運補給站。凌晨第1空降師的一個傘兵突擊營順利占領了機場,但前一天接連失守的兩座機場顯然讓蘇軍加強了防范,反擊部隊很快就從50多公里外的洛克尼亞趕來,駐扎在那里的蘇軍作戰飛機也頻頻出動,意圖趁德軍立足未穩奪回機場
“270公里,尚在梅塞施密特戰斗機的作戰半徑之內,但愿我們的機降部隊能夠及時抵達”羅根看似平靜地安慰道,其實心里清楚得很:新勒熱夫已經位于敵人縱深,若是德軍戰斗機強行實施空中壓制,距離將令他們陷入蘇軍航空部隊的戰術包夾之中,損失很快就會超出第4航空隊所能承受的范圍——除非戰斗機直接進駐巴爾維和奧斯特羅機場,但那又將直接壓縮空運的補給速率
曼施坦因似乎有意回避這個細節,他領著羅根往外走,一邊感慨說:“今天將是非常關鍵的一天愿勝利女神與我們同在”
羅根有些本能地點點頭,他跟著曼施坦因樹下的餐桌旁坐下來,等到炊事兵端來雞蛋,他才如夢初醒地跳了起來:“圍魏救趙對啊我差點忘了既然洛克尼亞的守軍出來了,這正是我們突襲洛克尼亞機場的好機會只要奪取了洛克尼亞這個戰略要地,我們的匕首就貼近了蘇軍的動脈,再一拉……嘶嘶”
旁邊的兩名炊事兵都被羅根這樣子嚇了一跳,曼施坦因也有些驚訝地看著這位前夜還正氣凌然的空軍總司令:年輕人就是年輕人,骨子里還是充滿躁動的
兩口將新鮮出鍋的煎雞蛋干掉,喝掉小半杯牛奶,擦擦嘴巴就回到指揮部。讓通訊官接通了與克萊佩達的電話,花了兩分鐘與斯圖登特元帥達成一致,又打電話到位于里加港的第22機降師指揮部,直接向師長斯波內克伯爵下達作戰指令,然后帶著托比亞斯驅車前往停機坪。
不到2公里的距離轉眼即至,羅根站在桶車上向周圍的飛行員和地勤人員喊道:
“伙計們,從現在開始運輸機只降不飛靠跑道外側停放地勤人員用最快的速度給它們裝滿油料降落下來的飛機每架卸掉五分之四的物資”
雖然并不理解這道命令的目的所在,空軍官兵們還是毫不猶豫地執行下去。幾架原本準備運送傷員返回后方的容克-52立即中止了飛行計劃,傷員們就地卸下運回野戰醫院,地勤人員又在羅根的指揮下從陸續降落的兩架運輸機上轉運了少量彈藥箱。大約一刻鐘之后,運載士兵的卡車從港區方向風馳電掣而來,然后迅速以連、排為單位在停機坪另一側列隊集結。
跟隨卡車隊而來的一輛武裝桶車停在了羅根面前,其中一名空軍少校坐在車里的時候就顯得很擠,當他從車里跳出來的時候更是讓人吃了一驚:此人身高接近兩米,長得異常魁梧,棱角分明的臉龐和魯道夫.赫斯有幾分相似,但雷霆般的嗓音卻更有氣勢:
“長官第第3突擊營漢克.盧森特少校向您報到”
隔著一米多的距離,羅根竟有些耳鳴之感。
“稍息,盧森特少校你們營將作為積極征調的部隊奔赴一線,有沒有問題?”
少校毫不猶豫地答道:“沒問題”
羅根滿意地點頭道:“好報告你部情況”
雷霆般的聲音依然氣勢不減:“報告長官第3突擊營轄4個輕裝戰斗連、1個機槍連、1個重裝連,現有戰斗人員1022名,其中軍官141人;擁有戰斗車輛15輛;擁有迫擊炮以上重武器19件,擁有機槍92挺;預計全營10分鐘內集結完畢”
對所屬部隊的精細掌控讓羅根想起了自己當年帶領模范傘兵營的經歷,而這也是一名合格軍官應有的基本素質之一。他昂首挺胸地對比自己高出一頭還多的盧森特少校說:
“車輛全部放棄,無后坐力炮和重迫擊炮立即拆卸裝機各部隊按照連隊編制依次登機,提醒官兵們:他們很可能直接降落在戰場上”
“是長官是否還有其他指令?”少校照例詢問道。
“沒有了,少校,立即執行吧”
羅根饒有興致地看著少校虎虎生風地敬禮、轉身然后小跑著返回部隊,好在滑翔機的載重限定并不那么嚴格,否則以他的塊頭和重量,一般的傘兵部隊是萬萬不敢接收的
機場上本來就有4架容克-52,加上陸續降落下來的,等盧森特少校集結好他的部隊,已經有11架這種航速偏慢但航程尚可的三發運輸機在跑道外側待命了。根據飛行員們的謹慎估算,11架部分裝載燃料彈藥的運輸機可以搭載165名全副武裝的非傘兵戰斗人員。同時,資深的駕駛員提醒自己的空軍總司令:若是在戰斗中降落,機上為數不多的彈藥箱和汽油桶仍增大了機毀人亡的風險
面對一部分軍官的質疑目光,羅根雖是心中一熱,但還是強壓住了這種沖動之感。和往常一樣,他用慷慨激昂的言語鼓舞著這些即將奔赴戰場的官兵們,話說到一半,腦海里袋里突然有了大膽的新主意——若是堂堂德國空軍總司令率部深入蘇軍腹地,德軍東線的實際指揮者們不得不考慮到巨大的心理和戰略意義而作出改變。以第41裝甲軍的作戰狀況,完全是可以抽調一個甚至更多的裝甲師北上,這并不至于影響到正面戰線的穩步推進
經過迅速而慎密的思考,羅根權衡利弊,做出了意義僅次于庫麥斯道夫試驗場之抉擇的決定:
“德意志的空軍精英們,我,漢斯.羅根,將與你們同行”
一開始的時候,整裝列隊的官兵們只是以為自己的空軍總司令以信念與他們同行,但當他們發現這位元帥系上武裝帶并且率先登上第一架容克-52時,每一個人都驚得目瞪口呆。
“長官,不行啊您……”
隨行的軍官以及盧森特少校都前來相勸,卻遭到了羅根的厲聲喝斥:
“我以空軍總司令之名下達這個命令,任何違抗者將被送上軍事法庭執行吧”
眾人皆是一臉忐忑焦慮,羅根向人高馬大的盧森特少校招招手,“少校,讓你的副手安排后續人員,你帶12名士兵跟我們一起出發”
如此便斷絕了軍官們的殘念,少校很快安排了一班精銳士兵加上一名少尉軍官登機,自己向副營長面授機宜之后也上了飛機。在羅根的直接指令下,飛行員啟動飛機,而地面的勤務人員依然恪盡職守地以信號旗進行引導。在寶馬發動機的轟鳴聲中,“容克大嬸”加速向前,一段滑行之后最終離開了地面。
這時候,羅根透過舷窗看到了驅車而來的曼施坦因,但他已經不愿意再為了解釋而爭論浪費哪怕一分鐘時間了。
喧鬧的機場中,官兵們皆默默無語,羅根從坐在自己斜對面的士兵手中要來一支MP40,熟練地擺弄幾下,笑著對身旁的托比亞斯說:“快有三個月沒摸‘魯格’之外的槍械了,有點生疏”
托比亞斯眼中雖有疑惑之意,卻還是積極地回應說:“您當初可是一梭子彈干掉好幾個法國將軍的”
敦刻爾克的32號棱堡之夜是羅根的成名大作,軍中不論新老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此言一出,機艙內的氣氛終于有所變化,盧森特少校率先打破沉默道:“總司令,給我們講講那場歷史性的戰斗吧”
羅根淡然一笑,“那一晚,我們猶如被天神附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