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長公主更是坐實心中想法, 心中涼透了。就算是天命皇后，可是若自己不能生育，就算抱養個別人的, 終究不是自己的孩子。而且, 這樣一來以後更是要受鄭太后的不忿, 宮中少不得要進無數人。

本來恢復了大半的蘇君侯聽到哭聲, 著急之下都又開始咳嗽。蘇雲蓉止住淚水, 連忙和大長公主一起忙著給蘇君侯順氣。等到劉弗來的時候，他看到的就是已經哭的眼睛都腫起來的蘇雲蓉，愁容滿面的大長公主, 還有尚未恢復的蘇君侯。

聯想起夢中未活多久的蘇君侯，劉弗也踟躕, 或許這就是日期將至。大手筆的賞賜一番, 劉弗又陪著待了許久, 才和蘇雲蓉回宮。一路上，蘇雲蓉咬著脣, 恪於皇后的禮節，不願在外流露情緒。

等到劉弗拉著她回到殿中，蘇雲蓉上前撫了下劉弗的發，看他焦急又心疼的眼神，才抱住劉弗痛哭起來。那個世界的劉弗同樣也是壓在太皇太后下, 終於等到了自己籌備的第一戰, 卻落了個戰敗。唯一的安慰可能就是懷中的嬌妻愛子, 可卻被捅了一刀。

幾次全國下發招賢令, 從年少時就建立羽林軍, 到後來籌謀著打敗匈奴，選拔良材來安穩國內。先帝帶他登山遠望匈奴侵擾邊民的火光, 他牢記在心。後來說起此事時，他眼光中似乎仍舊閃爍著那天的火光和淚光。

這是跟自己長大的劉弗，可是同樣也經受了被身邊人背叛。就算蘇雲蓉沒有別樣的心思，可是他既然已經知道，卻到底還是不曾錯付過自己。距那個世界的他死去已經小半年，距兩人成婚已經九年，蘇雲蓉至今尚未有孕，但是後宮仍舊未曾進人。

“雲蓉，你別哭了，過些日子再出宮看看蘇君侯。”劉弗不好表露自己的擔憂，因此只得溫言相勸。

蘇雲蓉擦了擦淚，哽咽道：“我想抱著你。”

劉弗愣了一下，無奈地笑了笑，拉著蘇雲蓉走到榻邊，給她卸下發釵。蘇雲蓉將劉弗的冠帽去了，兩人就這麼徑直躺到牀上。興許是哭累了，蘇雲蓉窩在他懷中，沒有多長時間就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蘇雲蓉纔看到天色已經不那麼明亮。劉弗的黑髮散下來，正支著手臂看著她。見她醒來，他原本憂思的臉龐一下子點亮，溫柔地撫了下她的發。蘇雲蓉怔怔地看著劉弗，半響撲到他身上。

好在到了冬天的時候，蘇君侯的身體大爲好轉。劉弗驚訝之餘，自然也有高興之意。等到他結束祭天大典，宮外卻傳頌起一個據說能飛昇的道人。劉弗見識了他的點石成金的手段後，讚歎不已，更期待他說的飛昇及長生之說。

蘇雲蓉長嘆一聲，心想這個時候既然自己化學記不牢，還是要靠剛回長安的卓伊。看到卓伊的時候，蘇雲蓉才恍然時間如梭。當年的小女孩如今也已經是沉穩的少婦模樣了。只有眉眼間的嬌憨卻是被寵愛著的證明。一轉頭，仍舊是不好意思的吐吐舌頭，笑的頑皮極了。

誰承想，蘇雲蓉不過是話題往這裡引了引，卓伊卻一臉崇拜地看著蘇雲蓉。試探了一下，卓伊對蘇雲蓉所說的化學也根本沒有任何反應。送走卓伊，蘇雲蓉才恍然，自己一直以來的想法或許不準。

卓伊是知道麻沸散，造紙術，而且連這麼古舊的方子都記得清清楚楚，可是化學這樣的基礎學科連聽都沒聽過。思來想去，她還是絞盡腦汁，將還能記得的幾個方子寫了下來，然後找劉弗也演示了幾招據說的天人之術。

劉弗自然是喜出望外，又疑惑道：“這是你那友人說的？她還會神仙法術？”

“這是我從雜書上看來得。因爲是殘篇，我記下來的也就這幾個。我也謄抄了幾個方子，你大可讓他們再試試。”

劉弗先是驚訝，然後臉就沉了下來，道：“你的意思是那些人戲弄於朕？”

“若說論道學，信老莊之道的官員都能跟你討論。若說這個法術，世上會的人估計還真是不多。”蘇雲蓉又道：“不過，既然是術總是有規律，原來吏部能夠整理出水利疏浚的事，那麼多投些錢和人力或許也能發現這方面的事情。”

“天下看來真是沒有長生飛昇之事了。”劉弗喃喃道。

“這些事情我可不知道，因爲我也沒有親眼見過。”蘇雲蓉側頭道：“天下之大，仙人到底在哪，沒人知道。不過，僅看人間，從古至今好像還沒有哪個帝王能長生不死。”

劉弗的眉毛跳動了一下，蘇雲蓉連忙笑道：“好啦，好啦，反正你都說我死後一定跟你合葬。”

“朕倒是開始修皇陵了……”劉弗鬱悶道。

“事情說到這裡了，我還想跟你說呢，以後還要不要再用人傭了吧。反正，你們家孔子也曾說過這話。”

劉弗挑眉：“原來是在這裡等著我呢，之前哪個帝王可都是這樣來的。不過也罷，聽你這麼一說，感覺皇陵修建地再豪華也沒什麼意思。既然別人都用，那麼就從朕這裡天下皆廢。天命與否，反正這是朕的天下。”

“你這麼一說，倒讓我想起先朝那位。南巡湘江，因舟船浮動，下令伐盡湘山樹木，火燒湘山祠。湘神都害怕這帝王一怒吧。”

“人力並非不可勝天，前些年吏部疏通水利，雖然有的敗了，不過成功的都滋養了一方百姓。我上次看他們改道疏浚，就覺得這也是人力勝天。這可比怒而伐樹更佳。”劉弗一向覺得若論雄才大略，也就是前朝開國皇帝纔有這個氣魄。

“當然，這也是你爲君的功績，若非有你的支持，他們也無法實現。”蘇雲蓉笑道：“反正，你又招來這些賢良，我可是迫不及待看著你一統山河。”

劉弗微微一笑，看著蘇雲蓉的笑顏，心中卻也暗暗惆悵。天下之大，能和他議論天下，朝夕相伴的也就蘇雲蓉。縱然噩夢不散，縱然明知若是蘇雲蓉有孕，以如今的蘇君侯和蘇家兄弟，外戚力量會更強。明知種種，他仍舊放著一年半之約，就是想跟蘇雲蓉有個孩子。

然而一年半的時間眨眼過去，到如今他們仍然沒有任何消息。無論是醫女，還是從道巫上，劉弗也找了不少人，可是終究還是無能無力。山可移，水可改道，可是所有人力能做的事情做完。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