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邃的天空中,星星點點的碎雪花紛紛落下來,灑在廣袤無垠的雪原上,勾勒出一幅精美絕倫的雪景圖。
在這張巨幅雪景之中,有一處地界名爲月寒谷,此時在寒谷之下……
大犬馱著兩人迅速地離開了懸崖,拼了命地往寒谷外奔去。
後面緊跟著一衆匪徒,一邊跑,一邊嘴裡還叫囂著要將大犬碎屍萬段,抽皮扒筋,然後燉成狗肉湯喝。
大犬也通人性,跑著跑著就再也忍不住了,立馬停下了腳步,回過頭來看著他們,嘴裡發出一陣陣低沉的吼聲。
武寒此時看著依靠在自己懷中的東圖南,眼神中露出一絲複雜之色。
眼前的這名素不相識的少年,看起來也就十五六歲,比自己小兩三歲,可從他的行爲舉止中卻完全看不出來。
無論是在生死一刻間,不顧個人安危地將自己從高世理的手中救下,還是主動提出,用激將法把高世理引到懸崖,隨後不惜拼死一戰。
這些種種,都可以從中看出他的善良、勇敢、智慧以及膽識過人,可自己怎麼也想不通,無緣無故的,他爲何要如此拼命地救自己?難道真的是因爲看上了自己?
可城中那些公子少爺,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對自己有所想法,但是倘若在生死時刻,想必沒有一個人願意爲她站出來。
“難道你是個傻子嗎?他或許是因爲別的目的吧,武寒啊武寒!別再亂想了……”她看著懷中的少年,喃喃自語,心中已是亂如麻。
此刻,那幫匪徒已是提著刀圍了上來,一雙雙眼睛盡是看向了大犬,神色緊張,嘴裡不斷地嚥了咽吐沫。
剛纔追趕的時候,他們嘴裡把大犬罵了個遍,要多囂張有多囂張,可當大犬真正停下來面對他們的時候,卻又渾身戰慄起來,忍不住有些發顫。
大犬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朝他們兇猛地嘶吼著。
可一幫匪徒並沒有因此退走,只是站成一排走上前,全身戒備地看著大犬。
領頭的一個匪徒拿起刀指著大犬,扭頭朝其他人喊道:“兄弟們不用怕,這頭大狗已經被四當家打傷,沒有多少力氣了,只要我們拖住他們,四當家馬上就會趕過來支援我們的!”
武寒此時內心也是焦急似火,看著眼前這幫烏合之衆,心裡是說不出的憋屈。倘若自己沒有中毒,此刻定會大殺四方,將這一羣匪徒盡數斬殺,哪裡還會受這等窩囊氣!
“大傢伙,不要跟他們拖延,我們得趕緊離開這裡!”武寒自知拖下去不是辦法,必須得快點動身。
大犬嘴裡呼哧著,也是明白她的意思,向著匪徒們吼了一聲,隨即轉身又繼續奔逃起來。
“兄弟們,追啊!”一聲大喊,匪徒們繼續追著。
又是一路的追趕,劇烈的跑動已經是讓大犬身上的傷勢逐漸加重起來,大量的鮮血順著它的毛髮流下,灑落在雪地上,連成一條蜿蜒的曲線。
轉而,便已是重新回到了穀道中央。
穀道雪地上,坑坑窪窪的雪地粘連著一灘灘暗紅的血液,雜草繁亂地散落,一片狼藉。
原本穀道上激斗的三名源武者已是不見蹤影,或許是已經結束了戰鬥,又或許是將戰場移向了別處。
那一幫匪徒緊追著大犬,也是跑到了穀道上。
武寒將懷中的東圖南輕輕地放在一邊,隨即顫著身子看向背後,卻只覺得一陣巨大的轟鳴聲傳來,緊隨而來的是一道兇猛的源氣。
“不好!”武寒凝眉清喝一聲。
大片的雪被這道攻勢卷得飛起,迸濺在大犬身上,將其震得傾倒而去。
待飛雪漸漸平息下來,大犬低吼了一聲,掙扎著站了起來,身旁癱倒著的東圖南則是一動不動,置身於寒風之中。
武寒緊皺著眉頭,正準備起身,腿上卻又突然傳來一陣疼痛感,堅硬的冰塊豁然是在一雙潔白無瑕的美腿上,劃開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鮮血不斷地涌出,甚是可怖。
“哼哼,你們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一道聲音響起,高世理已是站在了他們的面前。
武寒看著眼前這副場景,心中微微一涼,看著倒在一旁昏迷不醒的東圖南,不知怎地,鼻子一酸,一道晶瑩的淚光閃動在雙眸間,倏地,滑落下來。
大犬也是如臨大敵地往後退了幾步,慢慢地靠近東圖南和武寒,兩人一犬聚集在一起,場面有些悽然。
“認命吧!”高世理低喝一聲,擡手就要衝過來。
轟轟轟!
突地!整個地面都開始晃動起來,兩側的雪壁,開始還是輕微地抖動,滲下幾縷雪沙,可緊接著,整個寒谷都是一陣震顫。
“嗯?”一陣突如其來的響動,直接是讓高世理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轉而望向寒谷四周。
“爲了圖南大爺,兄弟們,砸死他們啊!”
就在衆人皆是面露詫異的時候,一道道宛如烏鴉嗓的聲音從寒谷上空傳盪開來。
所有人聽聞都是猛地一愣,隨即擡頭望向上空,只見得成片成片的小型雪山,都是從谷頂墜落下來,直接是朝著衆匪徒的位置砸去。
轟隆隆~
一陣無法形容的巨大轟鳴聲,伴隨著一道道激涌而起的無盡雪沙,完全籠罩了整個月寒谷,頃刻間便已經是白茫茫、霧濛濛一片。
…………
遙遠的天際盡頭,太陽漸漸下沉,徘徊在無邊無際的雪原與天空的交際線上,而在這道交際線的下方,忽地,有著一個小黑點在移動。
隨著距離逐漸拉近,小黑點慢慢是顯露出來三道影子,赫然正是東圖南他們。
此時的東圖南已經是甦醒過來,通過武寒的講述,應該是他之前吩咐過的強道倒下了那一堆堆的雪,這纔將他們從危險中拯救過來。
隨後,強道又帶著他那幫弟兄離開了月寒谷,說是要回到和圖南大爺相遇的地方,讓武寒待他醒過來後告知一聲。
轉眼間,便已是入夜。
寧靜的雪林間,大犬閉著眼睛伏在火堆旁,東圖南坐在一邊,武寒則是伸出一雙纖細的手臂緊緊抱住自己的雙腿,下巴抵在膝蓋上,沉默不語。
良久,東圖南看了一眼武寒,正準備開口。
“你…餓嗎?”
“你爲什麼要救我?”
兩人同時望向對方,問了一句,卻又立馬低下頭不再互看。
“想救便是救了。”看著眼前這名嬌弱的女子,東圖南道。
月光淡淡如煙,落下一層薄薄的光芒,輕籠在這片雪林上,透過林間枝葉,地上斑駁的月影旁,燃燒著的火堆,散發著微弱的火光。
微弱的火光閃爍,照在武寒那柔美的臉龐上,顯出一道紅潤之色,烏黑色的秀髮直直垂下,宛若一道紗瀑,將那張靜美的臉頰遮住,若隱若現,十分動人。
東圖南看得竟是有些呆了,眼神恍惚著,那種靜謐的狀態像是不曾有過,縈繞在心頭。
忽地,火堆裡跳出一陣火花,這纔將東圖南驚醒過來。
“我…我去去就來。”東圖南突然站起身來,有些結巴地說道。
看著他逐漸走入林間的背影,武寒也有些微微發愣,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心裡總是恍惚不定,實在有些奇怪。
大犬則是伏在一旁睡大覺,溫暖的火堆照著它,睡得十分滿足。
不一會兒,東圖南便是走了回來。
不過,此時他一手拎著幾隻野物,一手提著一些不知名的野草樹根,再加上他那一身獸皮衣,簡直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野人。
武寒見到此情此景,一股莫名的笑意浮現在她的臉上,猶如一朵鮮花綻放,看得東圖南頓時一滯。
“咳——!”
武寒輕輕地咳嗽了一聲,便是讓東圖南立即回過神來。
只見他有些不知所措,慌忙地蹲下身子,開始處理手中那些在武寒看來有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來。
微光閃動,火堆旁。
東圖南搗鼓著手裡的活,武寒便是在一旁靜靜地看著。
“這是什麼?”武寒終於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輕靈的話音聽起來十分悅耳,東圖南忽地一愣,隨即便是回答道:“獵物。”
“獵物是做什麼?”女子的聲音再次響起。
“獵物你都不知道?”東圖南十分詫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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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想想,她出生在名門貴族裡,沒經歷過倒也正常。
“不知道啊。”她低著頭,下巴埋在膝蓋中間,露出一絲惹人憐愛的樣子。
“獵物是用來吃的。當然,也可以拿到集市上去賣,不過……賣了換錢還是要去買吃的,不如還是留著吃吧。”
“那這要怎麼吃呢?不是給御膳閣做好了再吃嗎?”
“御膳閣?”
“對呀對呀,我家就是這樣,等御膳閣做好了,我們再吃。”
“………”東圖南一陣沉默。
片刻之後,東圖南將清理好的獵物用木頭串起來,隨後放在早已搭好的木架上烤。
做完這些以後,又拿起那堆不知名的草根樹皮之類的東西,對著木頭一頓戳。
“這些又是什麼?”她有些疑惑地看著東圖南。
“藥草,樹皮。”東圖南淡淡地說道。
“要樹皮做什麼?”
“作爲藥引子。”
“什麼藥引子?”
“草藥。”
“什麼樣的草藥?”
“治你腿傷的草藥。”
“………”武寒一陣沉默。
隨著時間流逝,一夜便是悄然過去。
已經是熄滅了的火堆,在瑩白的雪地上留下一灘木灰,吃剩了的獵物骨頭聚在一堆,旁邊是用剩下的草藥渣子。
東圖南小心翼翼地從雪地上站了起來,目光看向靠在樹樁旁的武寒,腳步情不自禁地靠近過去。
他微微擡起手掌,隨即緩緩地張開,伸出一根手指,下意識地觸碰在武寒那肌若凝脂的臉頰上,一時間竟是愣住。
收回手掌,東圖南搖了搖頭,側過身去,揮手招著大犬,隨即輕踩著雪地,坐在大犬的背上,向著林間深處緩緩地離去。
原地上,一陣清寒的微風拂過,雪和塵埃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