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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見

政德三年的定都,春天似乎來的格外晚,都三月份了,清晨的寒氣仍是讓人畏懼。

劉子卿在春時院的臺階上踱步第八十個來回時,才聽見裡面小芍傳出來一句“晴姑娘起了,公子請進”。黑色錦緞的皁靴微頓,子卿微微搖頭又似無可奈何的嘆息一聲,這才從容向院內走去……

看到因脊背過分挺拔而略顯清瘦的身影消失在春時院深處,在門口擺攤煮雲吞的老何頭才搖搖頭嘆息道:“唉,這世道真是要變了,連均安侯府的公子都日日沉溺在這風月花魁的裙襬之下,我大周還有何人可用,可悲可嘆呀!”花白的鬍子因主人的氣憤而一顫一顫的氤氳著雲吞湯的熱氣,格外的滑稽。旁邊吃雲吞的壯漢卻哈哈一笑:“老何頭,我看你這腦子還是煮煮雲吞吧,討論什麼家國大事,世間的事又哪裡是這樣簡單的,你們啊,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中侯府的奧秘呀!”說罷忽然停嘴,只洋洋得意的看著衆人,彷彿他懷有天大的奧秘等衆人來求他纔開口,旁邊一個秀才模樣的人站起來嗤笑一聲:“我道說誰呢,不就是近日得了晴姑娘青睞的劉子卿嘛,他算的上什麼侯府公子,就是一個私生子而已,到現在連自己的娘都不知道是誰,也就侯爺心善賜他劉姓,我看連子越公子的腳趾頭都比不上,也不知道晴姑娘看上他哪點!”壯漢吃他嘲笑本就生氣,當下便面紅耳赤的爭白起來。一胖一瘦,一文一武,衆人聽得這種秘事倒也津津有味,誰也沒注意到原本在人羣角落裡的黑瘦青年不聲不響的吃完最後一口悄悄的離開了。

春時院內,小芍繪聲繪色的將門口的熱鬧情形向端坐在樓閣內品茗的兩人口述了一番。男子的輕輕撥了撥茶盞,鳳眼微瞇,望向女子的眼神更加深邃。眼前的女子不施一絲粉黛,柔順的烏髮只在頂端微微用碧玉蓮花簪挽了一下愈發顯得面龐皎潔,如盈盈的白玉一般,溼漉漉的雙眸在精緻的五官中尤爲突出,一如當年的懵懂無知……子卿突然內心被什麼東西狠撞了一下,他不由得放下茶盞,微微在心中祈禱,她應該沒有變還是原來的那個月兒,嘴角不禁翹起來,沉浸在回憶中。“子卿哥哥,你在高興麼?”甜美慵懶的聲音將他從回憶中拉了回來,他放下茶盞自在的伸了伸懶腰“當然,你這樣的打扮彷彿當年初見你一樣,無憂無慮,舒閒自在,你說是不是,月兒妹妹?”“子卿哥哥又何必騙自己呢,你也說是彷彿,因爲你也知道經歷了那些事,我終究不會是那個盪鞦韆的小姑娘了,還有以後不要叫我月兒了,以前的姚知月已經死了,和我爹孃一起埋在了餘杭的碧丘山上,而我,只是現在茍活於世的花魁挽晴罷了!”聲線一如的慵懶自在,說出的話卻如此冰冷而絕望。讓一向不諳世事的小芍都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氣,男人好看的下頜緊緊繃著,緊攥的拳頭無一不在彰顯著主人的憤怒與不甘。

蔥白的手指籠了籠因自在散漫而領口微開的銀色披風紅脣微啓,低聲嘆道:“你這又是何苦,你不該捲進來的,不應該受到唾笑,該去當你的受人尊仰的侯府公子。”子卿忽的整個人都放鬆了,勾脣諷到:“誰會真正把一個身世不明的人當作自己的孩子疼愛呢,不過是個得用的工具罷了!說到底,倒是我配不上你的……”長長的裙裾掃過冰冷的地磚,挽晴站到了閣樓窗前,不知是看向遠方的人還是遠方的風景,錦緞般的長髮在細風的吹拂下四散開來,美的宛如風中的精靈般驚心動魄。子卿的腳步不受控制的向前邁去,緊接著是手,想要去感受髮絲的柔軟。“子卿哥哥,他就要來了,你知道嗎?”冷風切過面頰,這一刻彷彿時間之輪停止了運轉,失去了控制的髮絲靜靜在他指尖滑落,落到了他的心裡,寂靜無聲。

而與此同時,一隊打扮精良的護衛已經護送著精緻的轎攆來到了定都城外十里的逐日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