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數學課的老師扶了扶眼鏡,目光在班級掃視一圈,表情幾乎很明顯:“你們這是在做什么?”
除了冷奕瑤,幾乎班上所有的女生都見過ALEX設計的晚禮服,其精致奢華,別說是皇室作為典范,就算是放在世界任何一個國家,都是最受追捧的那一類。可惜,她向來很少接受皇室之外的客戶訂單,哪怕是高定,一年下來,也只有最尊貴的客人才能享受到她本人的服務。沒想到,陸琛殿下不僅僅邀請冷奕瑤去假面舞會,這簡直是赤果果要讓她驚艷全場的架勢!
“冷小姐,別耽誤時間了,我為您量身。”ALEX抬頭看了一眼氣質儒雅的數學課老師,頗含歉意地點了點頭。但,也僅限于此。作為皇室派來的人,她不認為,一個老師上課應該打擾她的工作。
眼看著ALEX拿出皮尺,就準備開工,冷奕瑤的眼角微微一抽。
她幾乎不用看,都能預料到講臺前的老師臉得黑成什么樣。大早上的,遲到也就算了,如果每堂課的老師都被她得罪光了,就實在有點不好看了。她擺擺手,離ALEX稍稍遠了點:“麻煩你先到外面稍等,我馬上出來。”
請假總比公然擾亂課堂秩序好,兩者選其輕,冷奕瑤明智地上前和數學課老師請假一堂課。
眼看全班女生的眼神都隨著那個ALEX飄到窗外去了,老師表情很無奈,“你去吧。”大小姐,您想干嘛就干嘛,只是別影響他上課進度。
冷奕瑤出了教室,見ALEX身后竟然還更了幾個助手樣的人,手里都拿著工具,看樣子不像是一時半會就能結束,于是索性決定去木屋那邊。
晚禮服,她自己不是不能找人定做,只是太費時間,還要親自去高定店里面,流程一樣繁瑣,與其到時候自己再跑一趟,還不如讓這群人直接把活給干了。
ALEX以前沒來過圣德高中,雖然一直聽說是帝國境內歷史最悠久、身份最高貴的高中,但直到親眼看到這些從國外移植過來的樹木植物,竟然只是為了給這群特級班的學生打造一個清幽的午休場所,頓時,表情極為微妙。
咯吱——咯吱——
深秋,樹葉都開始一一墜落,她們走在這條小徑上,腳下是密密麻麻的落葉,許多種類都是她們從未見過的,比如那垂葉榕,傳說中鄰國的國樹,竟然也會被移植過來。
冷奕瑤推開自己的木屋,隨手打開燈源,很快,ALEX一行人終于收起臉上的驚訝表情,開始恢復職業精神。
“請您雙手自然舒展,我需要幫您測量肩膀、手臂。”ALEX取出工具,親自開始一一測量,助手們一邊記錄數據。三四個人就這么順著她的四肢開始,花了十幾分鐘,從手腕、頸項、大腿、小腿、腳踝都一一測量完善。
一套數據下來,ALEX的助手們盯著數據微微發呆,這比例,簡直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完全沒有一丁點需要避開的缺點。
“時間有點緊,下個月的舞會距離現在,算起來也就是十多天。我會盡快按照你的比例做出最佳的設計稿,煩請留一個郵箱給我,屆時我把圖稿發你,便于你選擇自己喜歡的款式和顏色。”ALEX從來不失誤的原因有很多,其中一條,就是萬全準備。她絕不會自己主觀替任何人做決定,相反,她會設計出自己最滿意的三個方案,然后根據對方的喜好來進一步完善與修改。人啊,是一個特別主觀的個體,天生對于自己喜歡的東西會越看越順眼,隨之體現在精氣神上,便會演繹出不一樣的風格。這也是,她向來堅信,唯有熱愛,才能穿出最美麗的晚禮服的道理。
“好。”冷奕瑤很快與她交換了郵箱地址,從頭到尾,都十分好說話。
直到ALEX一行人準備離開的時候,還在暗自驚嘆,自家殿下果然是不開竅則以,一開竅目光賊好!
站在木屋門口,ALEX踟躕了一瞬,到底轉身,對冷奕瑤說道:“殿下是個非常好的人,我希望,您不要傷他的心。”
她雖然是第一次見冷奕瑤,但這人雖然還是個學生,卻大氣從容。
宮中上下都瘋傳,大殿下如今像是改頭換面、突然變了一個人一般,當初的自傲與狂放不羈如今已經漸漸沉淀下來,成為一個日漸沉穩的男人。
她雖然不清楚,是不是因為當初皇家機場事故的原因,但,從這個女生的身上,她看出了一些別的東西。
自己二十五歲進宮開始為皇親貴族設計服裝,三年坎坷、逆境求生,最終二十八歲攀上首席的位置。期間,見過陸琛、陸冥殿下的次數數不勝數。人人都道,與大殿下相比,陸冥殿下簡直是更完美的皇位繼承人人選,她卻不這么認為。畢竟,對于像自己這樣一介平民出生的設計師,能不論因果、只以結果說話,升她為首席設計師的人,從頭到尾,皇室上下,唯有陸琛殿下一人。
雖說別人都說是因為陸琛殿下心性自由灑脫、恣意妄為,但,她相信,正是因為這樣,陸琛殿下才是最純真的一個人。
冷奕瑤臉上的笑容微微一頓。
陸琛是個非常好的人,她比誰都清楚。
否則,當初,她早就任他死在回帝都的路上,而不是替他明槍暗箭擋了那么多。只是,不要傷他的心……
她目光一轉,微微嘆息,這世上,誰的心都是肉長的,她何嘗想要踐踏別人。只是,耳邊似乎還傳來一個男人低低的輕笑,隨即,耳垂微微一癢,她下意識地用手指輕輕一捏。
ALEX見她表情平靜,臉上沒有一絲情緒,怕對方覺得自己交淺言深,道歉了一句,匆匆帶人離開。
想著,或許,自己幫對方做出一條極致夢幻的裙子,屆時壓下全場所有名媛的風光,陛下亦會為陸琛殿下的目光而驚嘆……。
畢竟,這場皇室假面舞會的真正意圖,明眼人心照不宣,至于冷奕瑤一個外地人是否知道其中詳情,到時候就只能看殿下的了……。
等冷奕瑤重新再回到教室的時候,全班的人,都恨不得找她把ALEX的聯系方式要到手。開玩笑,即便這一次做禮服預約不上,下一次或許還有機會呢?
女孩子的衣帽間里,永遠缺一件新衣服——這是至理名言!
拉拉雜雜一大堆瑣事,冷奕瑤被弄得有點哭笑不得。好像無論年紀大小,女孩子愛美的天性,永遠不會變化。
等周三,下午放學的時候,幾乎全校的學生都已經知道冷奕瑤不僅收到了此次皇室假面舞會的邀請函,就連皇室御用設計師ALEX都親自登門為她量身定做禮服。
有時候,人的情緒是很復雜多變的。
對于一個同水平的對手,當原本你們處于差不多的水平線,有一天,忽然發現對方領先于你,嫉妒、憤恨、氣惱,這些負面情緒會紛紛將腦子充滿。可當對方的出發底線,一開始就與眾不同,有別尋常,那么,攀比的情緒便不會這么簡單地出現在自己心上。
雖然,冷奕瑤剛來學校的時候,以一介富商么女的姿態突然轉學,引來了不少矚目,可當她繼承家族集團百分之四十股權的那一刻起,所有的不滿與不平就已經全部煙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艷羨與憧憬。
“今晚有重劍課,女神,你選了兩項社團活動,鋼琴課上了兩次,可重劍課卻還沒來過一次。”羅德一下課,就沖到冷奕瑤的面前,非常靠譜地給她介紹晚上的課程安排:“重劍館在學校的最西面,所有的器材都由學校事先安排好。一個老師,四個教練會全場教學。第一堂課是入門課,可惜你已經錯過了,不過沒關系,有不懂的,隨時來問我。”他一邊說,一邊比了個重劍突刺的姿勢。
蓼思潔翻了個白眼,坐到冷奕瑤的身邊:“你別聽他自夸,要說重劍,學得最好的就是晨芝梵了。別人可是有八年的資歷,他一個才學三年的新手,也好意思說來指點別人。”
羅德被懟得一臉通紅,偏偏事實面前,無話可說。在班上,成績有奧斯頓引領群雄,在重劍課上,晨芝梵無論是姿態還是實力都是無可爭議的第一。
只是,每次他好不容易和女神接近了一點,就被蓼思潔拆臺,這要不是看在同學的份上,他早就抓狂了。
“不用。”冷奕瑤收拾好東西,隨意答了兩個字,優哉游哉地起身,朝著重劍館的位置走去。一共就選了兩項社團活動,鋼琴是因為M的推薦,至于重劍,她完全就是為了修身養性。赫默當初手把手地教了一遍,如今她體能又在逐漸恢復,這種運動于她而言,不過是小菜,圖個樂呵。
羅德和蓼思潔互看一眼,有點更不上節奏,不用?不用是什么意思?
倒是晨芝梵,若有所思地望了冷奕瑤背影一眼。眼底,透出一抹期待。
重劍課的人,相對于人氣爆棚的鋼琴課,并不少多少。畢竟,居于貴族四運動之一,在圣德高中,幾乎所有的學生都把這個視為基礎技能。不過,真正能玩得好、玩得精的人,就如蓼思潔所說,晨芝梵絕對是翹楚。
眼看,晨芝梵被教練喊到前排,向所有學生做示范的樣子,冷奕瑤忍不住細細打量了一眼。
晨芝梵在班里從來都是低調含蓄,除非觸及到他底線,否則,他從不輕易露出喜怒。以這個年紀來說,算是情緒把控得非常好的苗子。不過,這些在他拿起重劍的時候,就瞬間被拋卻在腦后。
像是一下子,整個人的氣勢都瞬間一變,從溫和的墨竹變成了一把出鞘的利器。當他右手刺出一擊,瞬間壓住教練的攻勢,同時擊中對方胸膛的時候,那種極致的速度與干練的動作,幾乎掀起四周一陣喧囂。
可脫下頭盔的那一瞬,他卻像是又恢復了往常。
“冷奕瑤。”老師在前面點名,全場倏然一靜。
“到。”她應了一聲,側頭,輕輕看了老師一眼。
對方似乎在打量她的身形:“有沒有練過重劍?”老師其實很苦悶,全班的人來上課之前都有底子,教學起來也方便,可冷奕瑤,開學這么久還是第一次在他課上露面,關鍵是,他都不知道她有沒有基礎。要如何入手,從哪兒入手,他簡直有點頭疼。
“算是玩過一次。”還是在白澤,由某人親手教導。她側頭,眨了眨眼,一臉理所當然。
玩過?還是就一次?
重劍老師和教練們互視一眼,忽然有種扶額的沖動。可到底是特級班的學生,不好慢待,于是發話讓其他同學都自由聯系,他自己走到冷奕瑤這邊來,準備教她基礎。
晨芝梵想了想,亦往這邊走來。
于是,羅德拉著蓼思潔一起,沖著她這邊圍觀。于是,短短時間內,一小圈子的人集聚在一起。
“隨便選一把趁手的重劍。”老師沖著旁邊的展架對她道。
冷奕瑤看了一眼,制式都一樣,隨手挑了把,食指與中指合攏,看似漫不經心,卻輕而易舉地將劍柄勾起,在空中劃出一個完美的弧度。就在眾人驚愕間,她手持重劍,立在中央,目光平靜,姿態從容,光影落在她的身后,像是雕刻出一副極致的畫卷,凌然飄逸。
所有人,包括晨芝梵一愣。還未來得及反應,就見冷奕瑤一個突刺,筆直朝著老師襲去。
握在手中的重劍下意識地朝著面門一擋,可是,并未聽到重劍相擊時的重響!
所有人目光一驚,卻見,冷奕瑤一個回身,竟是收放自如,突刺出去的那一劍竟是看看落在老師的鼻尖三公分的位置后,迅速撤開。
那腰身,柔韌得像是這一進一退不過是他們的幻覺一般,快如閃電。
只來得及看到一道光影閃過,倒老師擺開防御姿態的時候,她竟然就已經結束了一切動作。
這,這已經不完全是有底子的問題,而是,才華驚世!
老師張了張嘴,剛想說什么,卻見冷奕瑤忽然搖了搖頭:“果然,才玩一次,根本沒法掌握要領。”
沒法掌握要領?
你是在跟我開玩笑?
老師的表情,幾乎是大寫的尷尬!
羅德和蓼思潔這一刻,終于明白冷奕瑤在臨來會館前說的那一句“不用”是什么意思了。
太特么打擊別人自信心了。
冷奕瑤既然說是只玩過一次,就真的是這樣,裝逼這種事,她不屑去做。所以,天賦異稟成這樣,老師簡直是用來給她當擺設的?
冷奕瑤抬頭,發現,所有人的表情一個比一個詭異,活像是生吞了鴕鳥蛋似的,于是聳肩一笑:“要不,我們從最基礎的開始?”
打發時間嘛,反正當初練這個,是為了代替彎刀的手感。如今看來,重劍比彎刀,至少從外形來看,更具美感。
老師:“……。”
教練:“……”
羅德和蓼思潔:“……”
第一次看到別人新手上課,這么跩的。偏偏,還跩得理所當然,天經地義。
這一次的重劍課,冷奕瑤“虛心求教”,真的是從最基礎的開始學習,只是,那進步速度,別說是羅德看得心酸悵然,就連晨芝梵都覺得自己這么多年重劍練得跟玩似的。
天底下從來都有“文武雙全”的傳說,但,那都是出現在極少極傳奇的人物身上。可當星期一,冷奕瑤成了秦老師唯一的鋼琴學生開始,到今天,堪堪從起步學習重劍,期間的進步之快,簡直用“神速”來形容都不為過。
別人,奮斗了三年五年十年,到她這里倒好,分明沒看出使了什么力氣,結果分分鐘能將人秒成渣!
氣不氣?無語不無語?
全特級班,今晚得出一個結論——論刺激圣德高中學生的神經系統,冷奕瑤若論第二,大抵,全帝國找不出第一。
這一周,全校師生顯示被冷奕瑤繼承家產驚了一把,后來,先后被她社團活動嚇得一呆。等他們反過神的時候,冷奕瑤早已經不在圣德高中,而是拍拍衣角,去了軍校。
如果說,圣德高中的上下是已經逐漸習慣了冷奕瑤的“深不可測”,軍校這邊的人,迎接她的表情,幾乎可以用“熱淚盈眶”來形容!
太不容易了!實在是太不容易了!
終于盼到冷奕瑤周五來軍校了。
他們眼睜睜地望著冷奕瑤——身后的胖主廚,一臉見到救世主的表情,恨不得揮淚而下!
真他媽的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他們以前吃的軍校伙食就是豬食啊好不好!
冷奕瑤在軍校的那兩天的伙食吃下來之后,再恢復到原本大鍋飯的水準,簡直是讓他們痛不欲生!
“太好了!”羅拉一馬當先,快步走到冷奕瑤面前,就差死死地握住她的手,大叫一聲“你終于回來了!”
冷奕瑤頭一次發現,原來,吃不僅僅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心態,還可以改變一座學校。
轉頭,對上胖主廚憨憨的表情,冷奕瑤默默地豎了個大拇指,還未說話,忽然被人一拽,就在羅拉和女子班一眾女軍官驚聲輕呼的同時,金斯?坎普一臉沉靜地拽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