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里。
孫寶荷正和劉立波、馬蘇二人商量著事情,一個個臉色都頗為沉重。
“學長,你真的沒事兒嗎?要不要還是去大醫院看看,萬一……”
“那鐵絲網上都生銹了,萬一得了破傷風或者敗血癥就不好了呀!”
馬佳佳和蘇玉都著急地看著把帽子和墨鏡拿下來的劉立波,他一邊的額頭臉頰上,有著明顯的劃痕,為了掩飾沒有完全包扎起來,似乎還有血液慢慢滲出,看著頗有幾分糝人。
原來,頭晚是劉立波鬼鬼祟祟地想要偷摸進實驗田,為了討好最近特別不太待見自己的孫寶荷,想立個功什么的能一親佳人芳澤,沒想到偷雞不成舍把米,被刑麗等人發現后,不僅拿石頭砸他,還拿掃帚狠K他一頓,一路逃出來還摔了個大跤,臉上的傷就是那時候嗑到馬路牙子上,給撞破的。
馬、蘇二人并不知道實際過程,可雙雙心怡于這位風神俊朗的學長,都忙不迭地獻上殷情叮囑。
孫寶荷看著這情形頗有些不耐煩,問,“你真的確定,刑麗他們沒認出你來?”
劉立波沒得到關懷,卻被質問,心頭也升起一絲不悅來,埋頭道,“沒有。當時天黑,那邊也沒啥燈,而且樹葉非常茂盛,我都是隱約聽聲音辨出是她們,她們還都是近視眼兒的,肯定沒認出來。要是真認出來,今天一早大概就會去宿舍或者來這里堵我了。”
孫寶荷想了想,方才松口氣地吁出一口氣兒。
馬、蘇二人繼續發著花癡,雙雙去尋了藥要來給劉立波處理傷口。劉立波發現孫寶荷似乎有些不滿兩人乍呼,心下暗樂,索性享受起小美人們的服務。
孫寶荷繼續說道,“你這樣根本就是打草驚蛇,以后別再這么莽撞了。學長,你這樣子,我……很擔心。要是你再出什么事兒,以后可就沒人能幫我們了。”
這咬著豐唇,紅著眼圈兒的模樣,著實教男人無法抗拒,劉立波最是心疼這個模樣的寶荷,隨即推開了另四只小手,伸手握住了那雙揪得發紅的小手,信誓旦旦。
“寶荷,你放心,我以后會三思而后行,提前告訴你的。不會再讓你擔心!”
“學長,你知道,我就放心了。”
“寶荷,其實破壞他們的實驗項目法子還是很多的,咱們再想別的,譬如:在他們的實驗報告上動些手腳,畢竟醫藥聯盟的人不可能跑到現場來看他們做實驗,到時候那些實驗數據都要形成文檔或電子檔,只要這里面的數據出些差錯,小數點兒前后挪上一挪,那結果可就……”
聽到這,三個女孩神色一頓,隨即都露出“了悟”的眼神兒。
孫寶荷正要笑贊兩句,鼓勵劉立波,未想眼尖地一下瞄到大門上不知站了多久的男子,那有些陰沉的臉色嚇得她心頭一跳,差點兒沖口而出。
周沖沒想到,自己今日難得晚了一刻才到實驗室,以為組員們經過這段時間的種種事件后,能吸取些教訓認真做事情了。沒想到卻聽到一眾人不是在討論如果做新培養基、做好細胞切片這些應該做的事情,而是在討論使用些歪門邪道的法子去破壞競爭對手的項目。
頓時,他怒氣沖到腦門兒,砰的一聲重重關上了實驗室大門,震得屋內人頭皮一陣發麻,正口沫橫飛地吆喝著要讓任蓮盈好看的馬、蘇二人嚇得立即閉了嘴,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
“那,那個,寶荷啊,我們先去教室占位置了。一會兒見!”
“呃,周沖,我們是來……”
馬、蘇二人嚇得結巴,忙不迭地借口先溜了。
劉立波見狀,立馬又端出長者架勢,“阿沖,你這是做什么?嚇著大家了。你就是不喜歡她們兩,可好歹她們也是為了幫咱們,你就不能……”
周沖喝斷道,“學長,你頭上的這些傷也是為了幫我,才受的嗎?”他一把將書包重重地甩在椅子上,發出刺耳的嘎吱聲,“要真是如此,那周沖真是受不住了。煩請學長您自愛一些,莫要再做那些徒勞之功,落人口食。”
自愛?!
落人口食?!
這不是嘲諷他劉立波又是什么意思,他一下站起身,大吼,“周沖,你把話說清楚,我怎么不自愛了,我怎么又落人口食了,要不是……”
“學長,阿沖,你們別吵了,大家都退一步海闊天空好不好。現在咱們大敵當前,怎么可以自己人先亂了陣腳。”
孫寶荷擋在了周沖面前,目光中滿是懇求地看著劉立波,并且還伸手握住了對方的手,這個看起來是阻攔卻實是維護的舉動,讓本來怒火中燒的劉立波熄了一半火。
“學長,你還有傷,今天我留下來陪阿沖就好,你快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把傷口再好好處理一下。學長……”
孫寶荷推著人往大門走,再三打了眼色表示這里交給她來處理。劉立波做著口型要孫寶荷稍后再見面“商量大計”,孫寶荷一邊點著頭,終于將人推出了實驗室。
關上門后,孫寶荷深吸了幾口氣,重新又調整了一下前后變幻得有點兒僵硬的表情,做出一個可憐又討好的表情來,走向周沖。
“阿沖,你別生大家氣了,不管怎么說,他們都是為咱們好啊!”
周沖目光一片冷沉,道,“寶荷,這是為了我好,還是為了你們自己的報復和野心?我早就說過,我不想再要那種偷雞摸狗似的成功!你們最好不要再這樣下去,否則……”
“阿沖,”孫寶荷激動地低叫一聲,上前抓住人,“你別這么說,我剛才就是在勸學長不要再做那種落人口食的事情,沒想到你就……你看學長都受傷了,咱們不看佛面也要看僧面,不能做過河拆橋那樣的事啊!你說是不是?”
周沖的瞳仁一點點收縮著,看著面前這個女子,在此之前他一直覺得她都是一個單純善良、柔弱得總需要人保護的小女生,可是最近半年來,似乎情況慢慢發生變化,她開始顯露出的那些東西,都是他曾經沒有預料到的。
…
午時,周沖沒有和孫寶荷去食堂,孫寶荷說要去點些好吃的大餐送過來。
看著離開的纖纖背景,周沖更沒心思做觀察了,索性跑到實驗室后的小花園里,納涼,躺在木椅上,點了根煙。
不知不覺,他想起當初第一次跟著任蓮盈來看實驗室時,兩人就在這小花園里嬉鬧過。那時候,他做勢想抽煙,就被她瞪一眼。對于她不喜歡的事情,他都不敢做,或不敢當著她面兒做。
曾經在那段很糟糕的兩人關系里,他一度覺得孫寶荷是徹底解放了自己的靈魂的存在。
現在仔細想想,有一種包容其實是放縱的毒害,而真正為你好的也許就是忠言逆耳。
他自嘲地笑笑,兜里的手機就震動起來,不用看也知道多半是孫寶荷又打來查崗了,他滅掉煙頭準備回去,就聽到一陣腳步聲伴著女子的說話聲傳了過來,不知為何,在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時,他迅速掐斷了手機。
“蓮盈,我今天看到那個劉立波戴著個帽子,墨鏡,遮得嚴嚴實實地離開,就覺得有詭!”這是刑麗。
“那晚不會是他吧?”
“哼!要不是心里有鬼,他干嘛那么遮遮掩掩的?”陳丹飛也在。
“就是啊,蓮盈,我跟他打招呼他連個正眼兒都不見,就匆匆忙忙跑掉了。要知道平日我們多少都會互嗆兩句。”
任蓮盈的聲音里多了一絲嘆息,“多行不義必自斃!總之,咱們以后小心些就是了。”
聲音慢慢挪到了另一邊的花壇涼亭方,聽不太清楚了。
躺在椅子里的周沖回過神時,煙頭子被輾成了渣渣,他起身朝回走,在即將走出花園時,又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
那時,小涼亭處那女子低頭間,笑意盈盈,可見細長優美的脖頸,幾縷發絲垂落在肩頭,在樹葉搖落一片碎亮光影里,美得就像一幅攝影大師的完美剪影,讓人深深難忘。
他握緊拳,心口沒由來地浮上一抹鈍痛!
蓮盈
……
孫寶荷事后給劉立波聯系,勸說,“學長,咱們這事兒以后得避開阿沖做,不然很容易教他誤會的。”
劉立波聽了,心里更不痛快了,他這是為誰受的傷啊,那個未來的受益人竟然沒一點兒感激,還前后一副鄙視不屑像看賊似的模樣。
“寶荷,不是我說周沖,也太迂腐了!難怪離開任蓮盈他就什么都不是了。你還是……”
“學長!”孫寶荷心頭升起一股不好的感覺,“你別這么說,其實我們也并不是要做什么壞事情。只是以牙還牙罷了!任蓮盈不顧這幾年的情份,硬要將我們斧底抽薪,我們難道就要任她予取予奪嗎?之前我為彌補我們之間的友情,已經做得夠多了,我連孩子都沒了。”說到此,她雙眼一紅就滾落大滴大滴的眼淚。
劉立波見狀急忙寬慰,還是不舍。
“我們這都是正當防衛罷了。阿沖他只是一時犯糊涂,沒有想明白,你放心我會好好勸他的,學長你就別再生阿沖的氣了,事后只要我們成功了,他都會理解的。”
“這……好吧!我都聽你的。”
這方安撫完了劉立波,孫寶荷回頭就打了個電話出去,對方正是陳東東。
“嘖,我這里都是些沒用的豬隊友,偷雞不成,還打草驚蛇。現在他們不僅安指紋鎖,還弄了電網。該死的!”
陳東東這也剛被長輩教訓了一頓,唇角掛著傷,道,“寶寶,別生氣,要是你氣壞了身子還是讓對方高興。你放心好了,就一個破鐵欄子,還攔不到小爺我。回頭,我就讓人潑把汽球,燒了那些花花草草,一了百了,看他們還能搞出什么飛機來。”
燒了彩菁草?!
雖不能治本,但治治標,也不錯。至少也可以拖延任蓮盈獲取項目的時間,這樣媽那邊的彩菁草項目也能順利進行,到時候只要藥膏賣得好,顧任氏的股票漲起來,那就是他們母女兩的功勞了!
“好,我給你弄一種藥水,只要灑在那地里,寸草不生,以后都只是一塊廢地了!”
……
一連數日,任蓮盈去療養院,也沒有某人的丁點兒消息。
這“過河拆橋”也拆得夠利落的!
噘著嘴兒,不滿地想著,突然身邊一聲低叫,猛然回神就被兩姑娘給笑話兒了。
刑麗最是無忌,“我說小盈盈,你這是發什么呆呢?不會是又在想你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未婚夫吧?嘖嘖嘖!”
陳丹飛撫著下巴,雙眼微瞇做研究狀,“我說組長大人,咱就開學的時候見過那位首長一面兒,你就被人家拿個小石頭訂下了。這都期末要放暑假了,還沒見著人兒一面。不會是……偷吃完了,就溜了吧?!”
“胡說!崢哥才不是那種人,他……”被四只眼睛盯得雙頰爆紅,任蓮盈方知上了當,氣得一跺腳攘開兩人跑掉,“就是借一百個膽子他才不敢呢!哼!”
離開實驗室時,太陽已經下山,晚風熱呼呼的,吹著吹著,任蓮盈又到了療養院里,風變得漸漸有些涼了。遠遠地一眼望到住院樓上一層樓都亮著燈,她心中一跳,加快了腳步。
本來要走電梯的,想到什么,任蓮盈改走了旁邊的樓梯,每到一層,都跟偵擦似地朝走廊里偷偷掃了一眼,像是怕什么東西被她漏掉似的。
天知道會漏掉什么,反正她不會說。
直到到了自己房間的那一層時,她一眼就瞄到了一個許久不見的“認識的人”,不算是熟人,至少他們頭兩次見面的感覺可以說是比較糟糕的,正是大律師田文斌。
田文斌正跟她的掃描目標聊著什么事情,兩人表情看起來似乎都有些嚴肅的樣子。
在聊什么呢?
直覺該是跟她有關的,出于一種本能,識就想往那處溜噠,正好有護士推著一堆瓶瓶灌灌走過去,任蓮盈忍不住就想往那跳。
“蓮盈,你怎么爬樓梯啊?你的腿現在還不適合爬這么高的樓梯,小心腰和膝蓋啊!”
李叔突然一叫,打斷了意識的遷移,任蓮盈渾身一震,身子就朝前晃跌過去,急忙扶住了墻邊的扶手,回頭瞪了李叔一眼,后者露出“我就知道你小樣兒在瞧啥”的取笑表情。
好伐!
偷聽壞蛋的事情,是為了救死扶傷。而自己的親人朋友,就必須尊重別人的**了。
“怎么?不會是這么久不見,就不好意思啦?!”李叔還故意取笑,“小崢,你未婚妻都來了,你還不出來接駕!這都來了大半天了不走,不就是為了等人家嘛!一個個兒的,都多大的人了,還害羞拿喬。”
這一句話,說得當事人兩個都默了。
待到兩人獨處時,尷尬的感覺稍稍好轉一點兒。
“我還沒吃晚飯,你吃了嗎?”
“啊?”任蓮盈有些傻傻地抬頭,看著男人,還真沒想到對方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是這個。
恰時,一聲空鳴也很是應景。
男人微微一笑,伸手拉起姑娘的小手,一起下了樓去。
坐的電梯。
任蓮盈覺得手心都冒汗了,但這次沒有像以往一樣嬌情地嚷嚷著甩掉,而是任由那只干燥的大手一直握著,心思亂七八糟的,到出了電梯也理不清到底想了些什么,想要問些什么。
兩人直接往軍區食堂走。
這時候,依士兵們的嚴格作息多數都已經吃完晚飯,三三兩兩地吹著牛往回走,有的去操場鍛煉,有的則回宿舍學習。其中不少人還認識屠崢,紛紛熱情地招呼,同時,連任蓮盈也一些問候了。
“首長好,嫂子好!”
“嫂子,您身體好了吧?首長您可來了,咱嫂子可天天往這兒跑,終于見著人了。”
“屠首長,聽說您球技了得,要不一會兒咱們來切磋切磋。”
“傻小子,人家首長今兒好不容易跟嫂子聚聚,你插什么花兒當電燈泡啊!”
一片哄笑聲里,小戰士們跑遠了。
任蓮盈這可臊得不行,立即甩開了男人的手,大步走進了食堂。
哎,討厭!
打飯的時候,任蓮盈在猶豫著要不要多打點兒紅燒獅子頭給男人,這男性活動量大消耗大,多吃點兒蛋白質也好,要是一會兒他跟人去打球正好該多補充點兒營養。
屠崢端著盤子過來,就道,“一會兒我還有事,不會跟他們打球。我給你拿了盒酸奶,咱們多吃點菜吧!”
順手就把她的菜盤子拿著,朝空位走去。
任蓮盈頗有些遺憾地將眼光從紅燒獅子頭上挪了開,回頭剛坐下,就聽男人取笑道,“盈盈,要是你想吃,我幫你打兩個?”
“才不要!”她哼哼,這男人,忒壞忒壞了,就知道逗她。
拿起筷子,開吃。好像這軍區食堂的飯菜,就是比學校食堂的好吃呢!
屠崢看著胃口大好的姑娘,不時將自己菜盤子里的菜,放到姑娘盤子里,心里想的還是:胖點兒好,胖點兒不僅看著踏實,抱著也舒服,這要自己不在身邊的時候也“安全”。
姑娘當然不知道男人的歪歪心思,打了第一個飽嗝兒后,就放下了筷子,撫著小肚子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兒。抬眼看著對面的男人,男人早已經抱臂靠在椅子上,表情淡淡的,眸色柔柔地看著她,不知多久了。
“那個……”
“那晚是我脾氣不好,我跟你道歉。”
“這個,其實也沒什么。我也有不對的地方……”
“但是我的立場不會改變,我不希望你涉入到危險中來。否則,我只能讓田律師改變之前的策略,從辦孫寶荷的轉學手續改成辦你的轉學手續,送你回帝都,我和陸叔才能更安心!”
“你說什么?!”
任蓮盈驚得一下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