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語薇只覺得殷靳男臭不要臉,可她偏偏又掙脫不開她的懷抱。
殷靳男抱著她坐到了沙發上,制止住了唐語薇的暴動,抓起了她的一只手,卷起了袖子。
一眼,就看到了唐語薇青紫腫脹的手,十分觸目驚心。
殷靳男忍不住驚呼:“你手怎么回事?”
唐語薇想把手從他手里扯出來,這一棟,疼得她當時眼淚就掉下來了。
殷靳男抓著她的手的力度收了收,又問了一遍:“手怎么回事?”
唐語薇別過頭不肯看他,只說:“要你管。”
殷靳男抓著她的手緊了緊,疼得唐語薇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他的聲音也冷了下來,
“唐語薇,我再問一遍,你的手,怎么回事?”
唐語薇眼淚嘩嘩地掉,說:“在陸珊珊家不小心被門夾到了。”
“去醫院了嗎?”
唐語薇點了點頭。
“醫生怎么說?”殷靳男又問道。
唐語薇真是厭惡自己這樣被他牽著鼻子走,但見此時殷靳男面色難看,也不敢太違背他的意思,誰知道他什么時候又會發瘋,她可承受不起了。
“說只是皮外傷,沒有傷及筋骨。”
殷靳男明顯不信,說道:“都腫成這樣了,還說沒有傷及筋骨,你騙我吧?”
唐語薇不高興了,嘲諷道:“敢情你是醫生啊,還是你眼睛是x光啊,都可以裸眼看傷了,你真了不起。”
殷靳男笑著掐了掐她的臉,說道:“傷得又不是我自個兒,你要是不疼,我也懶得問。”
說完,抓起了唐語薇另外一只手,照樣卷起袖子,掐住了她的中指。從包里掏出了一套醫院抽血專用的設備。
唐語薇一看那明晃晃的針頭就慌了,大叫道:“你要干嘛?”
殷靳男提高嗓門吼了一句:“別吵,一會兒就好。”
語罷,已經捏著針頭向她的中指戳去。
唐語薇沒來由的心慌,爆發出了巨大的能量,在突然見掙開了殷靳男的禁錮,從他懷里跑了出去。
唐語薇躲到了茶幾的另一頭,警惕地看著殷靳男,問道:“你想做什么?你想對我做什么?”
殷靳男意識到唐語薇是被嚇到了,也怪自己剛才沒有把事情給她說清楚,現在她滿身戒備,倒是說什么都不好使了。可他今天又必須把血拿回去,明天老中醫就要開始配藥了。
殷靳男放緩表情,用堪稱溫柔的聲音同唐語薇道:“你別害怕,我不做什么,我就是取你手指上的一點血。不多,一會兒就好,不疼的。”
唐語薇在瞬間把手藏到了背后,牢牢盯著他,說:“你要我血做什么?殷靳男,你又發的什么神經病?”
殷靳男耐著性子哄勸:“我不做什么,我就是要你的一點血而已,你別怕。”
唐語薇狼狽地摸了一把臉上的淚,大叫道:“我才不信你。”
良久,又仿佛呢喃地說了一句:“你總是哄我。”
什么叫做鉆心的疼痛和無盡的失望,殷靳男在這會兒算是體會到了。他從來沒想過,在唐語薇的心里,會是這樣子看待他,原來唐語薇對他如此忌諱。
殷靳男在這一瞬間,突然想笑。
他也確實笑了,他一笑,讓一直全身防備的唐語薇更加害怕,她覺得眼前的殷靳男已經不是她認識的那個了。他身上的寒意和戾氣,都讓她心驚膽戰。
殷靳男大步向前,他的體能不是唐語薇一個弱女子可以比較的,他幾步就追上了四處逃竄的唐語薇,把她抓進了自己的懷里,牢牢禁錮住她,抓起她的手指,沒有絲毫猶豫地戳了下去。
唐語薇哼了一聲,看著自己猩紅的鮮血慢慢流到了那個瓶子中。
其實殷靳男說得不錯說得不錯,整個抽血的過程很短,而且不疼。殷靳男把血抽到了瓶子里,就放開了唐語薇。
唐語薇按著自己的手指,感覺特別委屈。
殷靳男抓起外套,沒有再看她一眼,出了門。
唐語薇開始靜下心來回響這整個過程,只覺得殷靳男莫名其妙。
殷靳男回到車上,口袋里揣著他剛從唐語薇那里取來的血。可他的心情絲毫沒有因為任務完成而獲得片刻的清凈,他的腦海里一直回放著剛才唐語薇沖他吼出來的話:“我才不信你,你總是哄我。”
好像,確實是這樣的,難怪唐語薇不再信任他。
老中醫得到藥引后,以最快的速度配了藥,一晚濃黑似墨汁,泛著難聞味道的中藥端到殷靳男面前時,他真是一點都不想喝。
老中醫最后勸道:“這碗藥一旦喝下去,就會于你體內的毒素產生作用,到時候你會非常難受。”
殷靳男點頭表示知道,接過藥,仰頭,一口喝了下去。
最初只是覺得胃里有點暖熱,后來這陣暖熱就變得越來越劇烈。胃里翻天覆地地疼痛,好像有一條蟲子在里面肆意攪動。
殷靳男捂著肚子倒在藤椅上,大顆大顆的冷汗從額頭滾落。
老中醫嘆氣:“這才開始呢,后面還有得受。”
要不是這老中醫是左巖找來的,且他真的有本事,殷靳男都快懷疑這老中醫是對頭派來整他的。
他從來沒有這么疼過。全身泛著熱,四肢百骸仿佛被送進絞肉機里打斷了一般,他甚至感受不到自己其他部位在哪里,有的只是疼,鉆心的疼。
殷靳男感受到他的血液在沸騰,燒得他心口一陣陣發慌,驟起的心跳帶動了他全身血液的迅速流動,太陽穴附近鼓脹緊繃,好似下一刻就要爆炸。劇烈跳動的心臟聽不到一點間隙,口里彌漫起了濃重的血腥味。胃里一陣抽搐,殷靳男再也忍受不住,一口混黑的鮮血從他口中吐出。
這口血吐出后,殷靳男覺得自己緩和了不少,心臟漸漸開始平靜。但此時的他,已經沒有多余的力氣了。他只能睜著眼看著天花板,讓自己劇烈地喘息來恢復力氣。
殷靳男看向地上吐出的那灘血,又黑又濃的液體,根本不像是人身體里的東西,可這明明就是從他口里吐出來的。
殷靳男沒想到,樂伶給他下的毒會如此霸道。還好發現得早,他自己運氣也不錯,能找到善于解讀的醫生,不然假以時日,他還不知道讓這毒給折騰成什么樣的。
殷靳男覺得憤怒,他心里燃起了一顆想要對方血債血償的烈火,這烈火燒得他目齜欲裂,眼里充滿了殺氣。
老中醫看到了,便勸道:“殷先生,服這藥講究平心靜氣凝神,您心里的那些俗世煩惱還是暫時放下吧,否則于你身體大大不利。”
殷靳男強迫自己暫時忘掉心中的仇恨,他歇息了一會兒,恢復了一些力氣,向老中醫問道:“我的毒已經解了嗎?”
老中醫搖頭,說:“非也非也,這藥一個療程有七碗,您還需再喝六次,方能見效。”
也就是說,剛才那種非人的痛苦他還笑再受六次?
殷靳男咬緊牙關,心想以眼還眼以牙還牙,那些在背后構害他的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他今天受過的痛苦和磨難,他必要讓他們加倍償還。”
老中醫在屋里點燃了一支安魂香,殷靳男就在淡雅的熏香中逐漸睡過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殷靳男被老中醫喚醒,老中醫又給他端來了一碗藥,讓他喝下去。
殷靳男有些猶豫,剛才那種翻天覆地的疼痛還彌留在他身體的記憶里,此時看見這碗藥,只會讓他回想起剛才不愉快的記憶。但是半途而廢……
殷靳男咬緊牙關,把這第二碗喝了下去。
剛入口并沒有之前的灼燒感,殷靳男還在慶幸,看來這藥并非他想象的每一碗都有劇烈的作用。
可這剛過去沒多久,他就覺得全身發冷,胃里有一種冰涼的瑟縮感,讓他說不出的難受。
然后,殷靳男就覺得自己越來越冷,越來越冷。全身傳來的冷意讓他值不值打了冷噤。
他掙扎著向沙發走去,那里有一床毛毯,他急需保溫。
剛落地,那腳仿佛就不是自己的,稍微一動,殷靳男都覺得自己身上會有冰碴子往下掉。沒走幾步,他就摔倒在地,不到兩米的距離,他爬了好久,當他抓到那床毛毯時,他的身上已經沒有了力氣。
和之前沸騰的血液帶著劇烈跳動的心臟不同,這會兒的殷靳男感覺自己的血液已經沒有在流動了,他看著自己的手,上面是死氣的青白色,需要使勁一掐,才能看見上面透出的淡淡血色。就連心臟,殷靳男也不確定是否能感受到他的跳動。他學著一聲切脈去尋找自己的脈搏,找了許久,也找不到那個微顫的脈搏。
他要死了嗎?殷靳男第一次有了這樣的念頭。
此時的殷靳男發現,他并不是無所不能的,他原本以為的自己所擁有的力量,并沒有那樣強大。就像面對寒冷,面對烈火,他也無可奈何,他也會軟弱,他也會無助。那種深深的無力感刺激著殷靳男的內心,讓他直面了他一直不肯承認的弱點。
原來他,也不過是一個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