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那些書本的價值，夜秋瀾倒是不缺那點錢，而是很多孤本在外面很難發現，都是她前世也沒看過的。
夜博云似乎終于接受了現實，呼吸慢慢平靜下來，睜開眼睛就看到夜秋瀾的嫻靜平和，在燭光中似乎有些朦朧不真實的面容，讓他有些恍惚。
這個女兒，真的好像她母親，這種高貴典雅的氣質，與生俱來的不可褻玩，讓人不可觸碰。
想到當年的楊嬡猶如高嶺之花一般，連他做了她丈夫都只能仰望，夜博云突然就覺得，夜秋瀾現在的嫻靜，反而是楊嬡從來沒有過的平和。
不知不覺間，夜博云看著夜秋瀾陷入了回憶，就連夜秋瀾什么時候抬起頭，眼神復雜的注視他都不知道。
似乎過了很久，夜秋瀾終于開口：“我現在這樣，是不是很像娘親？”
夜博云的反應讓夜秋瀾想起了一件自己快遺忘的事情，前世流落在不知名地方時，她曾經也遇見過一個人，張口就叫她嬡嬡。
當時她沒有反應過來跟自己母親有關系，正在疑惑中，那個人就不見了，從那之后再也沒有遇過。
現在回憶起來，夜秋瀾都還記得那個人驚喜的表情，震驚復雜的眼神。
神奇的，跟夜博云現在的眼神非常相似。
那種明知道楊嬡已經去世，卻又突然看到一個相似人的回憶繾綣，有愛戀遺憾，也有一種錯過的可惜和后悔……總之，情緒復雜到都無法解讀。
夜博云眼神一閃，一眨不眨的看著夜秋瀾，似乎還從來沒有這么仔細的看過這個女兒：“不，你跟你娘親一點都不像，她從來不會有你這么平和，即便是嫻靜，那也不是尋常人能接近的，永遠……那么的高高在上。”
這個停頓的位置聽起來好微妙，夜秋瀾若有所思：“所以，父親一定覺得郁姨娘更像個妻子，才會一直寵著她，給娘親難堪，是嗎？”
夜博云苦笑了一下：“我可以給她難堪？你真是太高估我的影響力了，無論我做什么，她都不會放在眼里，從來沒在乎過，又怎么會覺得難堪？”
聞言，夜秋瀾頓時有些無語，也就是說，從小到大，很多特別幼稚的事情，實際上是夜博云想引起她娘注意而做的？
這男人，什么時候能成熟點？
當然，現在這情況倒是特殊，終于在夜博云身上看到了一絲屬于男人的成熟，只可惜，已經晚了。
夜博云現在的確是奇怪的，似乎一下子打開了話匣子，竟然有了幾分談心的意思：“而且，你錯了，以前我也覺得你娘親不會做一個好妻子，可是她把你教養得很好，我就知道，她是個好妻子，好娘親，只是從來沒有將我當成丈夫。”
夜秋瀾眼神閃著莫名，夜博云竟然有這樣的感悟，是因為受傷，瀕死的想法？還是很早已經就這么覺得了，只是沒有表現出現。
“把我教養得很好？原來父親這么覺得的，真是讓瀾兒受寵若驚。”夜秋瀾輕笑，只是陳述一件事情，沒有其他情緒，包括諷刺。
夜博云全身無法動彈，脖子只能慢慢的，輕微的扭了扭，讓自己把夜秋瀾看得更清楚。
突然有點不知道該說什么，夜博云突然有些自嘲：“我們父女倆，似乎從來沒有這么心平氣和的聊過天，談過心，瀾兒，你是不是恨父親？”
夜秋瀾無聲的掃了夜博云一眼，淡淡的說道：“沒有。”
夜博云沉默，不僅沒有松一口氣，表情還越來越苦澀：“說的也是，沒有感情，也就沒有恨，這一點，倒是跟你娘親一模一樣，淡漠得可怕。”
“曾經我以為你娘親根本就沒有感情，對誰都是那樣的，可有了你，有了楊家，我就知道，只是因為對象不同而已。”
夜秋瀾靜靜的聽著，似笑非笑：“原來父親這么了解娘么？剛才，是你第二次看著我出神了，帶著一絲回憶，上一次還是你幫祖母送禮物到靜秋軒，我以為我看錯了，那個時候，你也想到了娘親是嗎？”
上次夜博云送了一套首飾到靜秋軒，是老夫人讓他來交好的，只可惜那套首飾還是母親的。
當時她發現了夜博云的異常，卻沒有聯想到她跟母親很像，勾起夜博云回憶這件事情上。
剛才夜博云又露出那樣的神情，才讓她突然聯系起來。
“是。”出乎意料的，夜博云竟然爽快的承認了，沒有絲毫的回避隱瞞。
夜秋瀾輕笑：“父親倒是第一次這么坦然，這么說，你對母親根本不是無心，對郁姨娘也只是寵，沒有愛，對嗎？”
夜博云默認了。
夜秋瀾突然笑得很燦爛，仿若夜間綻放的幽曇，驚艷了星光：“這么說，你一直喜歡夜姿纖，卻從來不把我這個女兒放在心上，是因為嫉妒？嫉妒娘親對我的好？甚至，你根本無法面對我？因為我跟娘親太像了，你看到我就會想到娘，你受不住是嗎？”
話說這份兒上，以前有些不太明白的事情都有了解釋。
如果她真的只有十四歲，肯定不會理解夜博云的想法，可她經歷過一世，看過太多奇怪的人性，反而很能把握夜博云的心理。
以前呢，夜秋瀾一直以為夜家當初算計楊嬡，只是因為楊家，夜博云對楊嬡根本沒有男女之情。
所以，很多事情無法解釋，也有點想不通。
現在看來，夜博云對楊嬡根本就是情根深種，即便到現在依舊如此。
很多行為終于可以明白了。
事情竟然是這樣的，完全出乎夜秋瀾的預料。
夜博云眼神翻涌過后變得平靜起來，自嘲的一笑：“這些也是你娘親教你的？還是說，你自己已經能夠看透？”
夜秋瀾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你心底已經有答案，何必問？父親不是知道，娘親對不關心的人和事物，從來都是漠然的。”
夜博云眼皮子顫了顫：“你娘，真的把你教得太好了……”
如果一切都是夜秋瀾分析出來的，夜博云第一次領悟到，自己的這個女兒到底優秀到何種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