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佑軒原本倒是想去馬車會一會沈靜初的,不過今日他給沈靜初的驚嚇太多,他恐怕沈靜初一個惱怒便會將他踹下馬車。更何況眼前更重要的便是解開周侍郎府中死因的謎團。為了朝堂一事那是唬她的,若非她的緣故,他大可安心等待結果,不就是多兩天的事,他并沒有著急的理由。
他是想替她分憂。
回了靖王府,剛入了前廳,便聽到明月綰在里頭笑的歡快。除了她,明佑宇也在。明佑軒沒有像明月綰那般的不拘小節,雖然眉眼是都是笑意,卻沒有失了態,一副溫潤如玉的謙謙公子。
弟弟真的比他好么?真的是靜初更為喜歡的良人,未來夫君的不二人選?明佑軒盯著明佑宇發呆。明佑宇覺察到來自哥哥奇異的目光,他笑了笑,溫聲問道:‘大哥今日怎么了?‘
連被人如此不禮貌的盯著,他的脾氣還是如此溫和,似乎從來不會有半點不悅,靜初,便是喜歡這般溫柔的男子么?
他忽然覺得有些酸澀。他是個花名在外的男子。煙雨樓的幾大頭牌都與他過往甚密關系匪淺。他對她輕佻浮躁登堂入室,死皮賴臉經常氣得她牙癢癢。正常一個大家閨秀也會選擇弟弟而不是他作為夫婿吧。
明佑軒第一次將自己與弟弟明佑軒作比較。他從前從來都是自信從容,不可一世的,今日忽的發現他或許在某些方面確實不如明佑宇。
‘大哥,二哥在問你話呢!你今日到底怎么了?‘明月綰在明佑軒身后大聲喊道。明佑軒卻充耳不聞,失魂落魄的回了房間。
明月綰在明佑軒那處得不到答案,轉身問明佑宇:‘二哥,大哥今日是不是吃錯藥了?‘
明佑宇輕輕搖頭:‘我也不知呢……‘而后便要起身回房。
‘喂喂,二哥,綰綰好無聊,你陪我玩會嘛!喂!‘明月綰在他身后大喊大叫道。
明佑宇微微頓住了腳步,溫柔的笑了笑道:‘明日二哥帶你去松鶴樓吃水晶糕吧……‘便也不等明月綰的反應。抬了腳步有條不紊的回了房間。
明月綰看著明佑宇離開的背影,不滿的嘟囔著道:‘又是松鶴樓!又是水晶糕!就不能換個花樣么!無聊死了!大哥是這樣,二哥也是這樣!哼!兩個人都著急巴巴的回房做什么!‘
…………
沈靜初讓暖雪準備了一幅她平日繡的不好的刺繡,便攜著暖雪似水兩人去了梅苑。沈靜初千祈禱萬盼望著,今日不要再遇上沈靜雪了,否則又要功虧一簣。
也許是聽到沈靜初的內心祈禱,也許是被人撞破了一次,沈靜云與沈靜雪兩人開始有所避忌。沈靜初步入梅苑之時,看見守門丫鬟笑容可掬的模樣,便猜測今日來的沒錯,暗自松了半口氣。
沈靜初在丫鬟的通報聲中含笑著入內,沈靜云聞聲起身相迎,笑著道:“初姐姐今日何以有空來靜云這里?”
沈靜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是歡迎的。
沈靜初揚了揚手中的刺繡道:“上回來給云妹妹送耳環,聽得雪妹妹說云妹妹的刺繡功夫好,便來請教云妹妹。”一邊將手中刺繡遞過去,一邊道:“云妹妹可莫要笑話姐姐蹩腳的繡功。”
“怎會呢!”沈靜云笑語盈盈道,“初姐姐刺繡的功夫還是不錯的。還說要來請教靜云,真是羞煞了靜云了!”
沈靜初笑著道:“這是繡給未出生的弟弟的。自然是要繡的精致些討喜些才好。”
沈靜云笑著恭喜道:“大伯母是個有福氣的,又要給初姐姐添個小弟弟了,咱沈府也算是人丁興旺了!”
沈靜初狀似隨口的接道:“三嬸嬸也是個有福之人,說不定很快便可以給云妹妹再添個弟弟呢!”
沈靜云愣了愣,眼中閃過一絲陰霾,很快便消失了,隨即便是僵硬的笑:“妹妹哪有姐姐那般的好福氣……”
“妹妹是安遠侯府的三房嫡女。怎么會沒好福氣呢!”沈靜初笑著道:“上有祖父祖母,父親母親,下有弟弟妹妹。云妹妹是個福慧雙全的人兒啊!”
沈靜云臉上有了幾分不自然,僵硬道:“父母健在不見得就是福慧雙全。”
“云妹妹……”沈靜初當然知曉沈靜云心中的不快,正想把話題移到三叔一事上來,卻被沈靜云不悅的打斷道:“初姐姐,我們還是莫要討論這些事了,不如來說說初姐姐這幅刺繡該如何才能繡的更好看……”
沈靜云不想深談此事的心情她能了解,可是若不繼續說,怎能將話題引過去?她今日來的目的豈不是白費了?還白白的惹了沈靜云的嫌。沈靜初硬著頭皮,將刺繡的話題移開,又行將三叔的話題引過來:“父母健在已是比許多人有福氣的多了……況且三叔器宇軒昂,三嬸溫柔嫻淑,把云妹妹教的知書達理,怎能稱不上福慧雙全呢!”
沈靜云臉色一暗。自家父親在外頭置外室,時常夜不歸宿,即便歸來也是醉酒熏熏。這已經不是一個秘密。她實在不懂沈靜初為何還要屢次三番的提起此事。這是故意想要惹惱她看她笑話還是怎地?!
于是向來端莊大方知書識禮的沈靜云也不免在臉上浮出幾分惱怒的神色,帶著幾分不耐,毫不客氣不留余地的打斷沈靜初的話語:“若今日初姐姐不是來與靜云探討刺繡一事的,便請初姐姐恕妹妹身子有些不適,不宜會客。”
言下之意便是下了逐客令。并且道,你若是不提那些糟心事也就罷了,你再提,便休怪我翻臉。
沈靜初在心中嘆了一聲。此事確實不宜彎彎繞繞著說,還不如直接開門見山來的爽快。像方才那般試試探探支支吾吾,看吧,便是惹惱了云妹妹了。于是她直來直去道:“云妹妹,初姐姐有幾句體己話想與云妹妹說,還請云妹妹摒退左右。”
沈靜云心中微微驚詫,敢情這個初姐姐來的還是另有目的?無怪乎方才說話顧左右而言他,根本就不像是想要與她探討刺繡的問題,分明就是想要刺探些什么。莫非與上次撞見她與沈靜雪一事有關?
沈靜云在心中搖頭。不可能。尋常的姐妹見面,不值得讓沈靜初特意來訪試探,況且她也試探不出什么所以然。便瞧瞧她有什么話要說罷。沈靜云使了個顏色,丫鬟們便識趣的退下,一時間,屋子里只剩下沈靜初與沈靜初兩人。
沈靜云盯著沈靜初的臉,率先打破了沉默道:“初姐姐想要說什么?”
沈靜初直言道:“今日來是想跟云妹妹說三叔外室一事的。”
沈靜云臉色變幻的厲害,她截斷沈靜初的話道:“此事與初姐姐無關,無需初姐姐擔心。”
說罷,撇開臉,不愿再就此事與沈靜初深談。
沈靜初看著沈靜云的側臉,忽然發現其實這個素來端莊素雅的云妹妹,不管發生什么事,聽到什么有關三叔消息都云淡風輕仿佛于己無關的云妹妹,其實不過在外人面前掩飾自己的狼狽與不悅而已。她是極在意此事的,便是因為極在意,才裝作毫不在乎。
沈靜初嘆息著道:“此事確實與我無關,只是我仍是想要告訴云妹妹,三叔置外室一事乃是幌子,云妹妹莫要聽信了謠言,誤會三叔的清白。”
“你說什么?!”沈靜云不可置信的轉過臉來,瞪圓了雙眸盯著沈靜初,“什么是幌子?什么是謠言?什么是清白?”
沈靜初嘆息著道:“三叔置外室只是用來掩人耳目的幌子,他沒有做過對不起三嬸的事情。”
幌子當然也有可能變成戲假情真。可不知為何沈靜初就是篤定三叔沒有做出對不起三嬸的事情,或者是因為明佑軒,他說了煙雨樓的頭牌姑娘是他的線報,她便信了他,因此她也相信外室不過是三叔的一種障眼法罷了。
可是,那明佑軒分明不過是個無賴痞子罷了,自己為何會如何信任于他?這是從幾時開始的?
沈靜初還來不及細想,便被沈靜云捉了手臂,分散了她的注意力去:“這是真的?你不曾誆我?”
沈靜初頷首道:“此事千真萬確。”
沈靜云似乎頗為不信:“那父親為何要這般做來?對他毫無益處,反是毀了他的名聲。不,我不相信。定是你為了安慰我罷了。”
沈靜初道:“我并不清楚三叔為何要這般做來。但他自有他的原因與苦處。我摒退了丫鬟,不讓人留在這里,即便是你與我貼身的大丫鬟也不曾留下一個,便是因為此事茲事體大,不宜外泄,還需保密。三叔費煞心機不想讓旁的人知曉,連你與三嬸嬸都瞞著,定有他的思量。”
沈靜云很快找出沈靜初話中的矛盾與疏漏,她目光緊緊的盯著沈靜初,仿似要把她的謊言看穿:“既然父親千方百計想要瞞著母親與我,生怕泄露了此事,初姐姐,你又如何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