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靜初伸出纖細蔥白的食指,輕柔的將藥膏抹于沈元青的額上。沈元青沒了方才的拒絕,只是安靜的坐著,由著沈靜初微涼的手指在他額上移動著。
房內燭火昏黃,兩人安靜默然,只聽得沈靜初手指蠕動時候衣衫發出細細碎碎的摩擦聲音。在這般安靜的環境下,沈元青此刻的感受變得莫名的敏銳。他似乎可以聽到沈靜初淺淺淡淡的呼吸聲,那帶著蘭花般香味的氣息若有若無的朝他拂去,她的手指柔軟微涼,所至之處,額上炙熱火燙的溫度似乎消減了不少。
他似乎還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咚咚咚”,紊亂而有力的跳動的,在這寂靜的夜晚,顯得分外突兀。
空氣中的味道忽的變得好聞了起來,整間屋子仿佛都彌漫著屬于眼前這個女子的味道。
沈靜初如鶯啼般悅耳動聽的聲音響了起來,打斷了他的浮想聯翩:“這藥膏應是極好的,哥哥額上的傷口瘀的厲害,須得按時涂藥,很快便會好起來的。”
沈元青收了收心思,臉頰卻是紅了一片,幸得燭光昏暗,看的并不真切。他低著頭,以免被她瞧破了心思:“謝謝妹妹。妹妹有心了。”
沈靜初莞爾一笑:“哥哥無需客氣。時間也不早了。妹妹就不做打擾了,先行告辭。”
沈元青應了一聲,看著燭光拉長著的佳人背影,淺淺的投影于地,癡癡然半晌收不回神。直到沈靜初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見,沈元青才長長的嘆息了一聲,摸著受傷的額頭,似乎若有所思。
門外的丫鬟不住的往里面探頭探腦,方才六小姐沒跟三少爺打起來吧?又瞧著自家少爺神色怪異,卻也不像是怒極的樣子,倒是奇奇怪怪,有點臉色含春的模樣。
莫非是六小姐要將貼身丫鬟許配給三少爺?丫鬟暗自揣測著。
屋子里頭的沈元青自是不知丫鬟心中如何揣度他的心意,他摸著額頭呆愣著,仿佛額上仍有某女指尖留下的溫度與香氣。半晌,終于起身,踱著步子走到書桌前,鋪好宣紙,手執圭筆,按著腦海中盤旋不去的女子的容貌,一顰一笑,一舉手一投足,細細的描繪了起來。
書案上,紅木鎮紙下,厚厚的一沓宣紙。宣紙之上,一位遺世獨立的絕妙佳人或嗔或癡,或笑或怒,嬌俏生動的模樣躍然紙上。
空氣中仍漂浮著方才女子留下的淡淡香氣,沈元青不覺有些醉了。
沈靜初對此一無所知,她默默的回了錦苑,只覺今日有些疲憊了,讓暖雪服侍著洗漱更衣,便早早的歇下。
丫鬟們將屋內的的燭火全數熄滅,因為平日里沈靜初的睡眠極好,甚少有半夜起身的習慣,反倒是有了亮光更難入睡。沈靜初躺在寬大綿軟的紅木床上,身子極累,卻是千頭萬緒錯綜復雜的盤旋著,竟久久無法入睡。
睜著眼回憶著今日審問劉姨娘一案,心中竟沒有想象中的暢快淋漓,反而覺得內里仿似還有什么說不出的怪異之處尚未解決,卻又抓不住到底哪里不對。經過此事,按理來說,寧氏在沈家的地位應是穩固無疑,也應是再無人敢謀害寧氏,可是她心中卻仍有隱隱的不安。仿佛今日之事太過于順利了一般。
想了片刻,終究是理不清頭緒,只得作罷,正欲闔眼睡下,卻仿佛隱約聽到細微的窸窣聲音,她把臉轉了過去,還不曾來得及做任何反應,卻見幔帳被人掀開,嘴唇已被一雙厚實的大掌捂住:“別出聲,被人看見了便是不妙。”
沈靜初氣得七竅生煙,這該死的登徒子,既知不妙,于禮不合,怎地每次都這般詭異的出現,他到底知不知什么叫男女授受不親,到底知不知他這般三更半夜的出現在她的閨房,若是被人撞見了,會有如何的流言蜚語,她的閨譽要受到怎樣的傷害!
確定沈靜初不會大吼大叫,明佑軒才松開了手,只見她齜牙咧嘴的低聲罵道:“混蛋!”
明佑軒低低的笑了笑,想要靠近幾分,沈靜初卻警惕至極的退至角落,低聲警告道:“你莫要靠近我!”
屋里光線幾無,明佑軒的夜視力卻是好的驚人,將她防備的表情盡收眼底,強忍著笑意與調戲她的沖動,溫聲道:“我有事要與你說呢,你若躲在角落,我便是不能低聲說,提高了音量,恐怕你的丫鬟要聽見了……”
沈靜初警惕的看著他,慢慢挪動著身子,明佑軒唇畔含笑的看著她一點一滴的移向自己,待保持了一定距離以后,她便不動了,明佑軒緩緩的湊上前,即刻被她吼道:“你湊那么近作甚么!”
外間的守夜丫鬟隱約聽得動靜,模糊的問了一聲:“小姐,怎么了?”
沈靜初又氣又惱,壓了壓聲音,假裝睡意正濃,含糊不清的出聲道:“什么怎么了……”
丫鬟松了口氣道:“沒事,許是小姐太累了,方才說了夢話。”
沈靜初模糊的應了聲,屏住了呼吸半晌不敢吭氣,凝神聽得外間的丫鬟似乎睡下了,這才松了松氣,卻忽覺呼吸驀地急促,仿似聞到一股若有若無的男子陽剛氣息逼近于她,溫熱的拂在她的臉龐上,酥酥麻麻的,險些有些窒息之感,轉頭一看,那明佑軒的笑臉離自己不過分毫,幾乎要吻上她的臉。
沈靜初心中一窒,反射性的一掌拍開他,咬牙咆哮道:“你這是做甚么!”
“小姐,怎么了?”丫鬟聽到動靜,窸窸窣窣的想要起身,瞧瞧沈靜初有何需要。
明佑軒輕輕一躍便翻上了她的床,沈靜初壓抑著心中緊張,模糊道:“有蚊子……擾我清夢……”
丫鬟起身道:“待奴婢幫小姐驅蚊罷。”
“不、不必了……”沈靜初瞪了那個厚顏無恥的賴在她床上的某人,語氣中頗有些憤怒道,“我已經將那討厭的蚊子拍死了……你睡吧……”
“好。”丫鬟應了一聲,很快睡下。
沈靜初轉頭,看著明佑軒眼中的笑意越來越深,心中恨得牙癢癢的卻不得發作,只得杏目圓瞪,低聲嬌叱道:“你這無賴究竟想要做甚么!即便是應了與你合作,你也不能這般堂而皇之登堂入室!靜初可是大家閨秀,可不是煙花之地的女子!”
明佑軒心中雖是對她這般含怒的嬌顏喜歡至極,卻也知自己還是這般嬉皮笑臉,定必被佳人恨之入骨。收了笑顏,嚴肅道:“此事頗急,若非如此,我也不會如此唐突,深夜造訪。”
默默的腦補了一句,但是發現夜訪閨房竟是一件如此有趣之事。以后是否都不必書信來往,還容易落了把柄?明佑軒心中暗暗下了決定。
沈靜初惱恨的看著他,恨恨的問道:“什么事如此之急?”
明佑軒緩緩靠近她的耳畔,許是因為他嚴肅正經的模樣,此番行為雖引起沈靜初的警惕,但沈靜初終是不曾一掌拍開他,或者一腳踹他落地,只聽得明佑軒富有磁性的聲音落在她耳邊:“大皇子,要行動了……”
沈靜初心中咯噔了一下,半轉過臉,問道:“他要作甚?”
明佑軒的唇瓣原本就離她的耳朵極近,沈靜初這般轉頭,明佑軒只覺唇邊被輕輕掃過,隱約的溫軟觸覺與她發際淡淡的清香讓他心中一動,不由得有幾分心猿意馬,溫香軟玉離自己如此之近,那嬌嫩的唇瓣近在眼前,他忽的想起敬王府那日她倔強的唇瓣如此鮮艷欲滴,仿佛嘗起來應是很好吃的味道……
他清亮的黑眸閃過一絲氤氳的水汽,沈靜初方覺得臉上被柔軟觸碰得癢癢的,不自覺的避開了幾分想要撓癢,卻見他眸色變暗,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她的唇瓣,似乎有要湊近的意思。
沈靜初并非不經人事的懵懂女孩,自然懂得他眸中驟然變色的朦朧意味著什么,她用手肘撞了撞明佑軒,重復的問道:“他要作甚?”
明佑軒很快回過神來,停止了逼近,很自然的回答道:“他在謀劃與你妹妹大婚之日對你動手,你那日需分外小心。”
“動手?”沈靜初冷笑了一聲道:“事已至此,他還能如何回天?”
“暫時不知,不過我會密切留意他的動向,不讓他傷你分毫。不過大皇子并非簡單人物,而且他對你,仿佛是志在必得。”明佑軒看著她側臉的弧度,甚是好看,心中暗想,恐怕這大皇子如此執著,不一定只單單是由于沈家寧家的關系吧,若僅僅如此,也有別的世家女子能與之匹敵,只是這般聰慧狡黠嬌俏靈動的女子,卻是少見呢,怕是大皇子對她上了心罷。
“那又如何?”沈靜初自動忽略明佑軒話語中濃濃的關切之意,只是不屑道,“我定是不會讓他得逞的。”
雖不知沈靜初為何如此厭惡李世珩,但明佑軒對此表示非常滿意。眼前的佳人,配那大皇子,著實浪費了,若是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