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清風院,見到小丫頭坐在炕頭正在看書。
曲老郎中盯著她,半天沒有說話。
“太師叔。”陸微雨連忙將書一扔,麻溜地下炕走過來福了福。
見她如此,曲老郎中也知道不是尋常病了,他在廳上坐了下來。
柳兒連忙奉茶,梅蘭竹菊擺上酒醪蛋羹、紅豆花卷、梅花餅。
“怕太師叔被請得急還沒吃早飯,灶上煨著呢,熱乎乎的。”
陸微雨笑瞇瞇地解釋,又示意柳兒和梅蘭竹菊退下。
“何事費這周章?”曲老郎中無奈地開口。
他從盤中拿起一塊剛在熱水中浸過的帕子擦了擦手,這才開始吃早飯。
陸微雨便從昨天一早出城接錚兒回來說起。
也不分事情主次,只管從莊子上說起。
就說到了老祖宗同意她明年開春之后,去常山拜訪白氏并介入藥材買賣一事。
既然老祖宗都同意了,陸微雨有些小得意地說與了曲老郎中。
當初曲老郎中可是不同意的,就是拿著要老祖宗同意才行的話,拒絕了她。
現在老祖宗同意了,曲老郎中自然無話可說。
“你這一年的表現,我也知道一些。”
“雖說你老祖宗現在就放手讓你去折騰,是有些急了。”
“但你今年做的事都成功了,明年若還在原地折騰,確實有些浪費你的本事。”
“也罷,正好明年三月我會安排人回常山,進一批貨回來。”
“你就跟著去吧,混在隊伍里低調一些的好,也順便學些進購藥材的經驗。”
“等到了常山,再按你老祖宗的意思,以陸氏晚輩的身份先去拜見族長。”
“之后要學的,我是建議你先留在白氏藥材行住幾天。”
“所學越扎實,之后你做這行當也能多些經驗,少走彎路。”
“南邊那一帶自然是不怕你出亂子。”
“而你的野心,肯定不是在南邊安穩地重復著別人的路,想去別處,經驗卻是共通的。”
曲老郎中看著小丫頭這一年來做的買賣,還都不是伯府的產業,自然也猜測到了。
她想有自己的生意盤子,想闖出自己的一條出路。
陸微雨連連點頭,又說了她想沿途建藥材據點的想法。
“以這樣的方式請我過來,就是為了說這件事情?”
曲老郎中吃完早飯,擦了擦嘴后端起一杯熱茶時,再次開口。
陸微雨搖頭,卻輕笑地說出回城時遇到的事情。
“外祖父送我和錚兒回來,本來不想讓人發現,低調些來去,就是在府里過年也能清靜些。”
“沒想到會遇上戒嚴一事,我自然不能讓人查我家的馬車,就跟人對恃起來了。”
“今兒外祖父要進宮說戒嚴一事,父親也要為我在城門口的行為去向皇上請罪。”
“我想著也不能吃虧啊,于是就打算病一場。”
“畢竟我這么小的年紀,別人也可以說我就不該在這樣天氣里出城,不該去莊子上。”
“甚至可能就是在莊子上凍出病來的。”
“可問題是,你別攔我路呀,你攔了我就不怪我要賴著你了。”
“外祖父和父親也是同意的,這才一大早搞出這么大的陣仗來。”
“想必這會兒很多人已經知道,我后半夜發熱了,病來得也急。”
“一大早為了請您老過來,伯府派了許多人匆忙鏟雪清路呢。”
“您就按風寒急癥給我開方子抓藥好了,我照樣煎藥吃著,這個吃幾幅藥死不了。”
“只不過是以往一幅藥三碗水煎至一碗,這次您在方子上照常開,藥量暗中減去兩成。”
“我再讓人以四碗水煎至一碗,兌著開水分三次喝吧。”
“稀釋之后藥性自然也減了大半,不妨事的。”
陸微雨不以為然地說著她的想法。
曲老郎中卻不滿地橫了她一眼。
“既是發熱,那就將帕子扔在雪地里浸著,回來擦手掌心、覆額頭散熱。”
“何需用藥?你身子本來就虛,哪能用猛藥?”
“又沒有人盯著你用藥,你何需以身試藥?”
“回頭我再開一副溫和些的調理藥,幫你調理身子,莫真的風一吹就凍著了。”
所以,發熱嚴重什么的,就在他剛才幾句話里,已經治過了。
陸微雨連忙點頭,不敢再多嘴了。
曲老郎中又問起陸微雨習讀醫書的情況。
從她所答所解知道,這兩年她是有認真研讀的,并未擱置學醫一事。
這才滿意地起身。
“治風寒的藥我現在給你配了,清肺理氣、調理身子的藥,回頭讓小廝帶回來。”
“我現在要去給你母親問診,來都來了,就別浪費了這一趟。”
陸微雨連忙起身相送。
“你一個染了風寒的,就別到外頭吹風了。”曲老郎中又橫了小丫頭一眼。
陸微雨知道太師叔是在不滿她以身試藥不當回事兒,心虛地低頭乖巧地應下。
曲老郎中來得急,也沒帶上藥童,自己背著醫箱坐著馬車來的。
現在也只能自己背著醫箱去正院那邊了。
而他剛才幾句話,就當是治過了發熱之癥和風寒之癥了。
所謂的現在將藥配好了,也只是一句話的結果。
真正的藥,是之后小廝帶回來的那兩方,才是陸微雨適當吃些無妨的。
柳兒和梅蘭竹菊進屋收拾,沒有多嘴亂說話。
在吳奶娘送陸錚去竹風軒時。
因柳兒和梅蘭竹菊的擔心,陸微雨才讓她們知曉了事情的真相。
一聽是在城門口鬧出來的事兒,個個表示氣憤。
幾個丫環的心瞬間擰在了一起,要幫大小姐掩護好。
若真有人來找大小姐問責,她們也會裝作大小姐已經病昏迷的著急模樣。
陸微雨差點被她們這些話給氣暈過去,又是一番叮囑,這才消停下來。
這天,陸微雨就在炕上哪兒也不去,就看看書、睡睡覺,柳兒也被她趕回屋里去休息。
梅蘭竹菊得了許可,可以在屋里一邊照顧小姐、一邊繡花。
畢竟小姐病了,屋里怎么能一個伺候的人都沒有?
大家從里到外都布局好了,任何時候不管誰闖進來,都會知道陸微雨病了。
竹風軒那邊,陸錚過去得晚一些,姐妹們剛開始上課呢。
大家看到他出現,都驚喜地嘰喳起來,場面一下就熱鬧而混亂起來。
女夫子很生氣。
但聽陸宋氏解釋是伯爺的兒子剛從莊子上回來,這才許了一刻鐘與他們敘話。
伯爺就這一個兒子,年紀又小,自然比眼珠子還珍貴,誰敢在這事兒上較真?
陸芊芊見其他姐妹們都圍著陸錚歡喜地說話,她也一臉笑容地圍了上去。
但也關切地詢問起陸微雨這邊的情況。
畢竟姐姐不會任由錚兒在這么冷的天兒里到處亂跑。
陸錚正想著怎么主動開口呢,見狀立刻一臉愁苦地解釋。
“姐姐昨天去莊子上接我回來,路上吹了寒風、淋了雪,半夜里就病著了。”
“姐姐怕過了病氣給我,讓我直接來這兒找你們,與你們一起上一天學,等下午再回。”
“奶娘要回去幫我把海棠院收拾暖和了,我要住回海棠院去,這幾天不能和姐姐在一起。”
他說完還一臉惆悵地撇著嘴,將沮喪寫在了臉上。
“錚兒不用太過擔心,等過兩天大姐姐好了,你再搬回去就是了。”
陸蕓蕓立刻安慰他。
“是啊,姐姐也是擔心連累你,等過兩天姐姐好些了,咱們也去看看她。”
陸芊芊也提議。
“到是昨天怎么是姐姐去的莊子上?父親不是在府中嗎?”順便她又提出疑惑。
“母親又病了,父親焦心著呢。”陸錚連忙無奈地嘆了口氣。
他早就得到了姐姐的教導,就防著這一問呢。
“畢竟母親今年夏天時氣急還不錯,還以為病好了呢,沒想到入了冬還是老樣子。”
“父親本該早些去接祖母回來的,也因這事兒耽擱了。”
“眼看著又下雪了,母親也催父親快些去接祖母回來呢。”
這些話,是陸微雨教弟弟的轉移話題法。
因為所有姐妹里,只有陸芊芊是敵營的人,因此,也只有她是需要最為慎重嚴謹地應對。
而陸芊芊最關心的顯然不會是母親,而是祖母何時回來。
只有祖母回來,她才有表現的機會,才有撐腰的底氣。
這些日子沒有祖母在府中,陸芊芊規規矩矩、按部就班一點也不敢出錯。
明知姐妹們與她生疏,她也要裝作不知地與大家和睦相處著。
她心里也積了許多委屈,又不敢表露出來。
最多就是夜里偷偷躲在被窩里哭,故意讓許嬤嬤聽見罷了。
而陸錚提到父親要接祖母回來的事,陸芊芊心里就差點壓不住的激動。
“最近父親太忙,我也不敢去給他請安,不知錚兒可聽父親說了,何時去接祖母回來?”
陸芊芊小心探問著。
“就這幾天吧……誰知道昨天下午又下雪了呀。”陸錚又撇了撇嘴。
“嗯嗯,看著才晴了兩天,昨天下午我們下學的時候就下雪了。”
陸蕓蕓在一旁也連忙開口。
昨天還沒下課呢,就看見窗外飄起了大片的雪花,越下越密集。
好在暖閣里不冷,不然她都想快些回去姨娘那里了。
大家敘完話,等女夫子再進來時,陸錚便可憐兮兮地提了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