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清把人情托到了他那兒,那將軍也不含糊,便通融叫他們進去了。
只是不能高調的坐著襄王府的馬車,大搖大擺的進去。
也不能帶著許多的侍從仆婢,不然被人瞧見了,捅到圣上那里,他也不好交差。
秦云璋便親自陪著陸錦棠,徒步穿過巷子,從側門進了胡太醫家。
“能去現場看看么?”陸錦棠問那領路的金吾衛。
那金吾衛沉吟片刻,“王爺王妃這邊請,只是要快一些,莫耽誤太久。”
胡太醫是在書房里暴斃的,他的尸首已經抬走。但在書房的地上,用粉白色的粉末,畫了一個大致的人形。
標明了他死時倒地的位置。
那人形旁邊還放了一張紙。
陸錦棠看見那張紙,就是猛地一顫,她想靠近了看看那張紙究竟是不是從《沈氏家書》上臨摹下來的。
可他們在門外就被攔住,只能遠遠站在門口往里看。
“那張紙……”陸錦棠指了指里頭。
秦云璋看她一眼,轉過臉對那金吾衛吩咐了一句。
不多時,那金吾衛便從別處拿來一張紙,“這是原版臨摹下來的,原版已送入宮中。”
陸錦棠眼睛一瞇,接過紙來,這一眼看去,她渾身的血都沖到了腦子里。
是了!
就是《沈氏家書》里的其中一頁!
所有的猜測都沒有錯,胡太醫的死,果然是因為《沈氏家書》!
那他到底是怎么死的?是天譴?還是人為?若是人為……又是誰害了他?
“胡太醫的尸首,現在停在哪里?”陸錦棠低聲問道。
“尸首實在檢查不出異端來,已經讓胡家人準備靈堂,抬去停靈了。”金吾衛道。
陸錦棠皺起眉頭,心下有些急。
秦云璋像是能洞悉她的想法似的,忽而握住了她的手,安撫般輕輕捏了一下,“停靈之前,應有仵作檢查過了吧?那仵作何在?本王有話問他。”
陸錦棠心下一喜,他總是能想出變通的法子來幫她。
即便他甚至都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也會不計一切,全心全意的幫她……能得丈夫如此,陸錦棠覺得,她的人生簡直要圓滿了——只要她能醫治他。
有仵作驗尸,自然是更專業的。
陸錦棠細細詢問那仵作。
“沒有外傷,沒有出血,死前沒有掙扎過的跡象,書房里沒有破環的痕跡……就是突然的倒地身亡,排除他殺的可能。”仵作很是確定。
陸錦棠微微凝眸,這么說來……不是人為了?
“奇怪的是,他本身就是太醫,若是他有什么急病,身邊不該一個伺候救急的人都沒有。他該早有防備才是,可他都死了一兩個時辰了才被一個小丫鬟發現。”仵作狐疑道。
陸錦棠瞇了瞇眼,若是他并沒有急病呢?
他死的這樣突然,除了人為,除了突發的急病,比如心肌梗死,腦梗死……這種,那么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閻羅叫他死。
那仵作很驚奇。
陸錦棠卻是放松下來,若是閻羅叫他死,那她就不必太緊張了。
她就知道閻羅不會善罷甘休的,沈世勛已經開始準備藥材,閻羅沒要她的命,她就還有機會贏。
“就是那個丫鬟!”仵作忽然說道。
陸錦棠立即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好幾個金吾衛正圍著一個丫鬟,一位身著官服的人,正在盤問那丫鬟什么。
那丫鬟的目光卻穿過眾人,獨獨落在陸錦棠身上。
陸錦棠恰看她,兩人的目光便撞在了一處。
分明兩人離得很遠,陸錦棠卻莫名覺得,兩人似乎離得很近很近,那目光像是就在自己眼前似得,古怪,又叫人脊背發寒。
那丫鬟沖她笑了一下,笑容叫人汗毛乍起,冷汗涔涔。
“就是她發現胡太醫暴斃,也是她說,那張紙上寫的是長生不老仙方。”仵作說。
“是她說的?”陸錦棠的眉頭皺起,“她叫什么?”
“婢子丁香,見過王爺、王妃。”那丫鬟竟跟著前來見禮的大人,一起走過來,并福身見禮。
陸錦棠狐疑看她,“你怎知那張紙,是不老仙方呢?”
丁香笑了一下,叫人覺得冷嗖嗖的,“是胡太醫說的,他從傍晚開始,就坐在桌旁,看著那一頁紙。婢子來添茶的時候,只聽見他格外興奮的反復喃喃,仙方,長生不老……”
陸錦盯著那丫鬟,“你說謊。”
那一頁紙上,畫的是提純草藥的器具,根本和仙方毫無關系。
她也是看了整本書,結合了書上的五行八卦,連猜帶蒙,甚至參考了閻羅的反應,才知道那本書的藥方和人的壽命有關。
僅憑著一頁紙,胡太醫怎么可能知道那是不老仙方?
“婢子哪里說謊?”丁香十分從容的反問,在堂堂襄王襄王妃面前,不見絲毫慌張。
這可不像是個一般的丫鬟。
“一頁紙,怎么可能是不老仙方?胡太醫倘若是得了仙方,定然是忙不迭的獻給圣上。”陸錦棠緩緩說道。
“真是因為他想獨吞,不欲獻給天子,這才受了天譴呀!”那丫鬟竟陰冷的笑著說道。
秦云璋忽而伸手,把陸錦棠攬在懷里,“把人帶下去詢問。”
他皺眉趕走了那丫鬟。
他的手攬在陸錦棠肩頭,她才覺得渾身溫暖。
“我看那丫鬟頗有些邪氣,你是女子,身嬌體弱,別離她太近。”秦云璋沉聲說。
他竟如此敏感,且在發現的第一時間護住了她。
陸錦棠心頭一陣暖意,連骨頭縫里,都是他給的溫度。
陸錦棠幾乎已經可以確定,胡太醫的暴斃,是閻羅逼迫她的第一步。
她不知道閻羅是不是受制于什么所謂的天譴規矩,沒有要她的性命。
但她要抓緊時間,盡快制出那書上神奇的藥來,如此才能醫治了秦云璋身上奇怪的病,破解了他活不過今年的劫數。
“木蘭,你把這單子送給沈公子,叫他照著這單子上的東西準備。”陸錦棠又寫了一些藥材,及器具。
那書上還有一些提純或炮制藥材的器具,并沒有現成的,需要定制。
但那工藝十分的復雜,陸錦棠擔心現在匠人的水平未必能制出那樣的器具來。
幸而她是來自現代的靈魂,總算是見多識廣,先克服了她自己心底的畏難情緒以后,她全身心的投入到那些器具的改良之中。
“木蘭,再點兩盞燈,光不夠亮。”夜已深了,陸錦棠卻還在挑燈設計器具。
噗——
有人吹了一口氣。
非但沒有更多的燈被點亮,反而是剛才已經點著的燈又滅了兩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