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繞南仲山,這路途可節省一半,三五日即可就位,將山陰一側圍死,讓山里頭的靈仙教教徒,一個都別想從北側逃走!”
廉清立即拱手領命。
秦云璋的手指又劃過山南,他抬頭看著沈世勛,微微一笑。
沈世勛皺眉退了一步,“圣上……”
“沈公子與朕從山南進攻。”秦云璋笑著說。
沈世勛看了看屋里的幾個人,又往門口看了一眼,“就這么幾個人?即便加上船上的那些人,也不過幾百人……”
“不,這些人得留給錦棠。”秦云璋笑瞇瞇的說,“錦棠留在南仲郡,不能不帶著人手吧?且她還有任務呢。”
沈世勛皺起了眉頭,苦笑了一下,“圣上該不會單槍匹馬,只帶沈某人一個,去剿滅那靈仙教吧?”
秦云璋哈的笑出了聲,“朕豈是那莽夫嗎?單槍匹馬,朕嫌自己活的太長了?你沈家修整河道之時,招募了許多壯勞力,有從中挑選出好些來,悄悄屯了沈家軍,也該拿出來,報效朝廷了吧?”
沈世勛倒吸了一口冷氣,臉色都變得不自然了。
秦云璋的眼眸里卻是波光瀲滟,氣勢平和。
“圣上竟然一早就知曉……”沈世勛全然沒想到,圣上知道沈家私自屯兵,竟然還能容的下沈家?
“沈家協管南境,朝廷在南境一直統管不利,若沒有沈家治理南境,南境早已經是一盤散沙。”秦云璋笑了一聲,“朕容不容得下沈家,要看沈家的野心究竟有多大了。”
沈世勛拱了拱手,“實不相瞞,因沈某與母親關系不睦,沈家豢養的軍兵,沈某調用不了,沒有母親首肯,沈某有心無力。”
屋子里沉默了一陣子。
秦云璋垂著眼睛沒說話。
沈世勛一直保持著拱手躬身的姿勢,他的表情看起來十分真摯。
也不知秦云璋究竟信不信他的話。
“去沈家,見沈老夫人。”秦云璋忽而起身說道,“連夜啟程。”
沈世勛面上一驚,“圣上當真去借兵?”
秦云璋笑了笑,轉身握住陸錦棠的手,“在這兒等……”
“一起去。”陸錦棠沒讓他把話說完。
秦云璋微微皺了皺眉。
“那是我外祖母。”陸錦棠笑了笑,“我知道我面子薄,但既來了,也該去給外祖母磕個頭。”
秦云璋無奈看她。
“時間緊張,你說服不了我留下,不如一起上路,天亮說不定就能趕到沈家。”陸錦棠果斷說道。
秦云璋做人干脆果斷從不妥協,唯一讓他頭疼沒辦法的就是陸錦棠。
誰也勸不了誰,干脆一起上路。
她一身男裝,縱馬奔波在路上。
一群男子,她竟絲毫不落人后。
一行人趕到沈家的時候,天還未曾大亮。
有沈世勛在,沈家的家門并不難進。原以為見到沈老夫人會作難些,沒想到老夫人倒是起的早。
天還沒亮呢,老夫人已經在前廳看沈家的賬冊,見沈家的老管家了。
“母親這么大年紀還在兢兢業業……是對我不放心,想把權利收回去呢。”沈世勛面上帶著幾分嘲諷之意。
秦云璋獨自去見了沈老夫人,其余人都被請到了另一處花廳里坐著等。
沈家待客的茶,倒是極好的香茶,茶香裊裊沁人心脾。
只是這花廳里的眾人,沒有一人有心思品這茶。
陸錦棠在屋子踱步,“云璋都進去一盞茶的功夫了,也不知和老夫人談的怎么樣了?”
沈世勛拿折扇拍著手心,“怕是談不攏的,圣上把人從老夫人手里借出來,又是帶著我一起去打南仲山。老夫人最怕這些人落在我手里。且我若在圣上面前立了功,圣上豈不與我更親厚?老夫人最不希望的就是沈家落在我手里了。”
陸錦棠聞言看向沈世勛。
他說話間語氣輕輕的,臉上也帶著漫不經心的笑。
可他話音里的苦澀之意,卻并不難分辨。
他對沈家的各項營生,都盡心盡力,當初沈家之所以能拿到修運河的活兒,能有機會控制漕運,也是沈世勛謀劃的結果。
可如今,沈老夫人卻想獨占沈家的一切,把他排除在外……換作是誰,心里也不好過吧?
……
“沈老夫人的眼界太狹隘了,原以為,您是位了不得的女中豪杰,可如今看來,沈家到了您手里,也就走到了盡頭了。”秦云璋面帶嘲諷,語氣揶揄,哪里像是來借兵的。說他是來挑事兒的,倒還差不多。
沈老夫人目露兇光的狠狠瞪了秦云璋一眼,“圣上,這里可是南境!”
秦云璋不以為意的笑了笑,“怎的?沈老夫人還打算叫朕回不了京都嗎?”
“老身不敢,但老身乃是商戶,著實無兵可借!您來商戶家里借銀子,借糧食,老身都能幫上忙,可您借兵……這不是笑話嗎?”沈老夫人握著拐杖使勁兒的戳了戳地面。
咚咚的悶響放映了她此時心里的不快。
秦云璋看了她一陣子,勾著嘴角笑了笑,“朕來借,自然是已經了解過情況的。沈老夫人不肯借,無非是兩個擔憂,其一,怕朕有借無還。其二,怕朕日后更親信沈世勛,怕這沈家全然落在沈世勛的手里。”
沈老夫人重重的哼了一聲,“老身什么也不怕,沒有就是沒有。”
“沈老夫人想把沈家留給小山,可他到底是姓陸的。”秦云璋緩緩說道,“即便改了姓,你就真能保證,他親厚沈家多過陸家?你可不要忘了,他母親在他一歲多時,就已經離世,他對他母親沈氏能有多少記憶?”
沈老夫人的臉色一時僵硬下來。
“你覺得陸依山比沈世勛親厚,我看未必。”秦云璋笑了一聲,他的手指閑適的敲在桌面上,當當的聲響,聽起來緩慢,卻無端叫人心慌。
沈老夫人的臉色越發的沒底。
“倒是沈世勛,他是自小養在沈家的,雖然不是養在老夫人的身邊,但起碼他是與沈家親厚的。沈老夫人可以看看他這些年在北境做的事情。依我看,他既是在努力的把沈家的家業更加的發展壯大,也是在為沈家積累福報。”秦云璋說道。
沈老夫人恨恨的看了他一眼,“圣上不明白……”
“朕怎么不明白?”秦云璋笑了笑,“朕雖不喜歡沈世勛,但對他的人品,能力,還是信得過的。與旁人相比起來,他才是沈家理所應當的繼承人。”
“他根本就不是沈家的人!”老夫人猛地拿拐杖戳在地上。
咚——的一聲響,屋子里霎時安靜的落針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