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自成已經陷入昏迷。
那一劍下去,並不輕。
一家子人衝了進來,江父江母江老太也嚇得不輕,直叫他的名字,紫衣也在一旁直哭。
本來大喜的日子,發生這樣的事情,誰都沒想到。
江小樹暗暗倒吸口氣,拽過紫衣問她:“紫衣,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紫衣抽泣,抹著眼淚把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江小樹頭皮發麻:“你知道那個人是誰嗎?”
“我不知道,我只聽夫君喊他公子。”
她雖猜測著是白家的那個公子,但卻不敢說出自己的想法。
之前的江自成就跟過那個人一塊劫持著自家小姐,失手之後那人逃走了,江自成後來就在太傅府上了。
現在她與江自成喜結連理,壓根就沒當初那事拋之腦後,忘記了。
沒想到,她們這邊剛成親,那人就尋上門來,要取江自成的命。
她心裡明白,那人一定是怪江自成沒有繼續完成後面的任務,背棄了他,所以才下此毒手的。
江小樹眉頭緊鎖,江小雨問她:“是不是大哥認識這個人啊?”
可不就是認識啊!但眼下她也不能說什麼,只道:“一切都等大哥醒了再說吧。”
說這話的時間,已經派人去請大夫了,但大夫只是村裡的大夫,有人風寒咳嗽什麼的給開個藥方還行,真攤上這樣的大事,卻是治不了的。
那人過來一看傷口,血一直往外冒,且在心臟的位置上,直道:“你們快送往城裡的醫館吧,再晚命都沒了,這麼重的傷我看不了。”
這話一出,江家的人也不敢怠慢,趕緊就把江自成擡到馬車裡了。
連夜,一家人上了馬車,直奔城裡去了。
紫衣一路守在江自成旁邊,江小樹和江小雨跟著一塊坐在同一輛馬車裡。
他昏迷過去,躺在馬車裡一動不動的,紫衣只有不停的喚她:夫君,夫君。
江小樹怕他醒不過來,也跟著喚他:“哥,你不要睡了。”
“哥,今天是你的新婚,你忍心麼。”
“哥,哥的手怎麼會這麼冰涼。”江小雨又驚又慌的問。
江小樹探了一下他的氣息,心裡一慌。
“夫君,夫君。”紫衣臉貼著他的臉,他不只是手涼了,臉上也涼了下來。
臉貼著他的臉,竟感覺不到他的氣息了。
“夫君。”紫衣失聲痛哭,本是喜慶的日子,本以爲日後也可以和薄葉襲人一樣過幸福的日子了,誰知道大婚之日竟是夫君的死期。
江家村。
一場紅事,一夜之間變成了白事。
江老太江父江母都哭得肝腸寸斷,就是紫衣也哭得幾次昏了過去。
身爲江自成的親人,沒有人能接受這種突然發生的變故。
本以爲一切都是幸福的開始,誰知道災難就來了。
~
江自成死了。
這個消息在天亮的時候傳了過來。
早上,洗漱過後,早膳還沒有用,江家村那邊就派人送來了消息。
聽著送來的消息,今笙怔了好一會。
紫衣薄葉侍立在一旁,一樣怔住。
過了一會,今笙站了起來說:“準備一下,咱們去一趟江家村。”
“夫人,三爺不在府上,還是等三爺回來再定奪吧。”
“快去準備。”她語氣微沉,薄葉只能應下,去辦這事。
紫衣不僅是她的婢女,更是她的親人,勝過她的親人,她的親人遇此患難,她怎麼可能坐立得住。
今笙心情沉重,她擡步走了出去,喚靈珠。
靈珠匆忙走了過來,她交待下去:“我要出去一趟,你們好生照顧著丁月,不可出了任何差子。”
靈珠忙應:是。
蘇管事的這時也匆匆走了過來道:“夫人,您這是要去何處?”
今笙瞧他一眼:“平叔,紫衣那邊出了點事情,三爺回來若是問起,就和三爺說我去江家村了。”
“是。”
交代完府裡的事情,顧今笙也便匆匆往外走了。
襲人跟著她,一言不發。
她的姐姐在成親之日夫君就死了,紫衣一個人在那邊,該如何的悲痛和無助?現在的她,恨不得有雙翅膀,立刻飛過去陪著她纔好。
~
駕……
馬車漸漸出了京城,漸行漸遠。
坐在馬車之中,顧今笙和襲人也都一言不發,兩個人都爲紫衣的事情難過。
太傅府上。
李氏正在吃著早膳,今天的李氏心情也是格外愉快,因爲二爺昨晚回來了,今天早上又來看她了,還陪她一塊用早膳。
二爺自顧用了膳粥,李氏淺笑著說:“二爺,這包子是正宗的狗不理包子,是昨個派人快馬夾鞭趕了大半天的路程纔買回來的,您吃一個吧。”
蘇長淵瞧她一眼,知道她愛吃這個,只是怎麼吃來吃去,就不見胖呢?和孟田一比,人家孟田養得可比她好多了。
他拿了個包子咬了一口,吃了,點頭評價:“你吃這麼多包子,怎麼也沒見你長成包子臉。”
李氏幽幽的道句:“是呀,哪像人家田妹妹,這月份還沒我的大呢,整個人都比我大了一圈。”
蘇長淵挑眉,這話怎麼聽著就彆扭呢。
不過,提到孟田,他也準備一會去瞧瞧她了。
心裡正想著這事,外面已有婢女匆匆走了過來,看樣子是有事情要稟報,只是看到蘇長淵人也在,欲言又止了,只是行了禮,給二人請了安。
蘇長淵挑眉,李氏忙道:“有什麼話就說吧。”
前來的婢女稟報:“剛江家村那邊來人了,說是江自成死了,現在閣老夫人已經帶著人過去了。”
正吃著膳粥的李氏慢慢放下了手中的勺子,過了一會,她擺擺手,婢女退下。
李氏嘆口氣:“這紫衣姑娘命硬了點,這才嫁人,就剋死了丈夫了。”
蘇長淵瞧她一眼:“不要胡說。”
李氏撇撇嘴:“那要怎麼說?”
蘇長淵站了起來,不相干之人的事情,他懶得和她爭辯。
“我還有事,走了。”
李氏也就跟著起了身,送他一步,道:“二爺,您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別急著走啊,去看看田妹妹吧。”
蘇長淵瞧她一眼,她幾時變得這麼大度了。
“好。”他隨口應了,本就準備過去看她的。
望著蘇長淵離去,李氏也微微瞇了眼。
這幾天,顧今笙沒有去祈福,這就有點不同尋常了。
她想了一會,忽然就想到了什麼。
擡步,她朝外走了出去。
她的婢女左右跟隨著,一塊出了院子。
“嘻嘻……”遠遠的,傳來了丁月的嘻笑聲。
今笙不在府上,三爺也不在府上,便沒人能約束得了她了,吃過早膳,一抹嘴巴,她高高興興的跑出來了。
丁月跑在前頭,她的婢女跟在後頭直叫:“丁小姐,您慢點,慢點。”
顧今笙在府裡的時候,她哪敢這樣亂跑,不聽管教。
眼下,兩個婢女一路追她,也是累得氣喘吁吁。
李氏瞇眼笑笑,迎著丁月走了過去,喚她:“小月,一個人跑出來玩啦。”
丁月跑到她跟前,看了看她,衝她嘻嘻一笑。
“小月,你看那水裡的荷花開得多美呀,摘下來送給你三舅舅,他一定會更喜歡你的。”
丁月看了看那邊的荷花,真的開得好美,她撥腿跑了過去,撲通一聲,跳進水裡了。
李氏遠遠的看著,若無其事的拐了個彎,繼續走自己的路。
她的婢女跟在身後,仿若什麼也沒有看見一樣。
這一次,小月要是再有個三長兩短的,她倒是要看看這顧今笙回來之後,怎麼交代。
“丁小姐,丁小姐。”不遠處,已傳來了靈珠和嫣紅喊她的聲音,跟著跟著,就不見人影了。
那邊荷塘裡花開得正濃,一個孩子掉下去,連影都看不見的,何況她也不懂得如何呼救。
李氏已拐了彎去太傅夫人那邊去了。
李氏過去的時候,古音也正陪著太傅夫人坐著,她現在身體好了,人精神了,就想多做幾件衣裳,古音在一旁陪著,幫她挑選布。
李氏走進來行禮:“母親。”看見那邊桌子上擺了不少的布,笑著說:“母親這是準備給自己添新衣裳了嗎?”
“我也好久沒給自己添新衣裳了。”
太傅夫人瞧她一眼,她肚子已經明顯大了起來,畢竟再過兩個月就要生了。
“你現在添什麼衣裳,等生了孩子,身材恢復了,再做新衣裳不遲。”
“母親說得是。”李氏笑著應,又說:“古小姐您可真是咱家的大功臣呢,母親這腿尋遍天下名醫就沒人能治得好,不想到您這就給好了。”
古音忙道:“夫人您千萬別這麼說,我只是爲夫人引薦了一位江湖郎中罷了,不敢居功。”
“這已是最大的功勞了。”
太傅夫人就笑了一下道:“我本來還打算給阿音牽一門好的親事呢,誰知阿音瞧上了咱們府上的蕭公子,這般也好,以後就是一家人了。”
古音莞爾:“我與夫人也甚是投緣,日後若是能常在夫人面前侍候,就是我天大的福份了。”
李氏暗暗翻白眼,她怎麼就不信呢,這古音的眼架會這麼淺,會看上一個沒有家族背景的男人?那蕭公子除了臉長得好,還有哪好的?便笑著道:“說起來古小姐與蕭公子也是天造之合,門當戶對了。”
門當戶對,兩個人除了依仗著旁人的一些勢力外,自己本身的家族並沒有任何的勢力,她說這話是一點不假,古音聽得臉上的笑有點保持不住。
太傅夫人道聲:“人家阿音是寧爲寒門妻不爲高門妾。”
李氏呵呵一笑。
母親是真喜歡這古音呀,都能爲她說話到此地步了。
這邊正說著話,那邊已有婢女匆匆過來了:“夫人。”
太傅夫人挑眉:“什麼事?”
“丁月小姐不見了,奴婢瞧三房那邊的婢女正到處尋人呢。”
好好的一個大活人怎麼會不見了?
李氏笑著說:“一準是丁月這丫頭貪玩,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府上這麼大,讓下面的人好好找一找。”
太傅夫人有些不放心,那丫頭傻呼呼的……
“去看看。”她暫時也無心挑選布做衣裳了,便往外走了。
太傅夫人出去了,旁人也就跟著一塊往外走了。
錦墨居那邊已派了幾個婢女出來尋人了,大家滿院子找,還沒有找到。
太傅府並非普通的農家小院,要把這個院子走一圈,那也得半柱香的時間了。
“顧今笙呢?去把顧今笙給我叫過來。”太傅夫人行至遊廊的時候吩咐一聲。
古音說:“夫人,我來的時候瞧見阿笙備了馬車出去了。”
太傅夫人臉色微變:“她沒事又瞎跑什麼。”
“你們都去跟著找一找。”太傅夫人又吩咐了自己的婢女到處找一找,她的婢女應下,趕緊跟著找了起來。
太傅夫人心裡煩燥,在遊廊裡走來走去,李氏便道:“母親,您別急,說不定一會就把人找出來了。”
太傅夫人能不急麼,這丁月非正常人,要是沒人看住,這院子裡到處都是水啊湖的,萬一……
她正想著這事,那邊已有侍衛在叫:“在這兒,人在這兒。”已有侍衛跳了下去,從荷塘裡把人給撈了上來。
太傅夫人匆匆趕了過去,就見丁月臉色蒼白,分明是已死了過去,她看了一眼,頓時覺得腦袋一昏,眼前一黑,差點摔了個跟頭。
古音一把扶了她:“夫人。”
太傅夫人穩了穩心神,就聽有侍衛稟報:“夫人,丁月小姐已經逝了。”
太傅夫人瞪圓了眼睛,看著躺在地上的丁月,她還那麼小,已經遭遇了這樣的不幸,怎麼現在就又死了?她還盼著她有一天會清醒過來,會被醫治好的。
猛然,她聲音淒厲的喝:“靈珠嫣紅。”
兩個婢女跌跌撞撞的跪了過來:“夫人。”
看見丁月逝,兩個人也嚇得魂不附體了。
她厲聲吩咐:“把這兩個賤婢,給我亂棍打死。”
她吩咐下去,立刻有侍衛上前拖了兩個人往一邊去了。
靈珠和嫣紅大驚,直叫:夫人,夫人。
片時,那邊傳來了兩個婢女的慘叫聲。
“小月,小月。”太傅夫人撲了過去,抱住躺在地上溼淋淋的丁月在懷中,她向來憐惜蘇瑩,憐惜她們母女,覺得她們命苦,誰知她們竟是一個比一個命苦。
太傅夫人抱著丁月失聲痛哭。
蘇長離回來的時候看見的正是這一幕。
他擡步走了過來,伸手把丁月從太傅夫人的懷中拽了過來,看了看,好似要確定她是不是真的已經死了。
太傅夫人擡眼看他,見是他回來了,忽然就又厲聲喝:“都是你媳婦乾的好事。”
“如果她能安心在家照顧小月,小月就不會死了。”
“你把小月還給我,把小月還給我。”
憤怒之際,太傅夫人起身就往他身上捶打。
“我早說過,不要娶她,你偏不聽。”
“要是沒有她,小月不會誤喝了豆腐花,不會傻,也不會死的。”
蘇長離抱著丁月站了起來,往回走,太傅夫人跌坐在地上不顧形容的痛哭。
江家村。
主僕一行,快馬夾鞭的行至到江家村,一進去,就看見靈堂擺在那兒,紫衣跪在那兒一動不動,表情木然。
江小樹和江小雨跟著江老太和江父在靈堂前接待著來往的客人。
受打擊過重的江母已經躺臥在了牀上,不能起來。
今笙帶著薄葉和襲人進去給逝者上了香,來到紫衣跟前,輕輕拽了拽她。
紫衣回神過來看她,看見是她來了,眼淚又撲撲的往下掉。
今笙拿了帕子,給她試眼淚,早知道江自成這麼命薄,當初就不要成全她們了,但哪來的這麼多早知道。
紫衣伸手,輕輕拽住今笙的胳膊,低聲、喃聲、道:“夫人,自成是讓他家公子殺死的。”
今笙心裡一震。
江自成家的公子,除了她那位表哥,還有誰……
想到白候軒,她心裡一陣煩亂。
如果是他殺的,那定然是因爲聽說了江自成在這邊與她的婢女成親的消息,才趕過來取他性命的。
他是覺得江自成背叛他了吧!
那麼,他也是一樣覺得是她當初毀了婚,背棄了他們的婚約了吧。對她,對三爺,也都恨之入骨了吧!
原本以爲,這一切已經過去了。
誰知道,他一直記恨在心裡,從未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