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寧沐坐著馬車,在隱魄的駕乘下,回往南方時,陰暗地底,幽深不知幾許處,無數(shù)青煙瀰漫。在這青煙瀰漫中,一個身形單薄的女子慢慢地走著,一步一挪,額頭冒出一些細(xì)微的汗珠。
“卟”地一聲,一個異音在遠(yuǎn)處響起,女子歪歪腦袋,傾聽了一會,然後又慢慢往前走去。
事實上,現(xiàn)在已是地底的下午,雖然沒有中午的酷熱,但對常人來說,仍然很難熬,爲(wèi)了不讓水分流失得太快,茯苓不得不放慢速度……在地底,可喝的清水是很難找的。
本來,平常這個時候,她都會找個稍微不那麼熱的地方,停下來休息,等待這段時間的過去,但今日不同……
因爲(wèi)她記得,自己已經(jīng)有好些天沒吃東西,如果不在自己小心記著的這最後一天,找到一點東西吃,那種身體綿綿,很討厭的感覺,又會到來。
茯苓不喜歡這種感覺,因爲(wèi)上次這種感覺來的時候,她就渾身不能動,只能窩在一塊很大的石頭下面,靜靜地呆著。後來還是有隻奇怪的動物跑過來,要咬她的鼻子,被她反咬了一口,才又有了力氣……
“卟”地一聲,那聲音又響了起來。茯苓停了停,再次歪起腦袋,聽了聽,片刻後,她臉上露出一種純純的笑,猶如剛學(xué)會笑的八個月大的孩子。
好像是……那種兩隻手掌可以合抱住的綠色小兔子,肉酸酸的,不好吃,不過只要把它放在那些冒著紅紅熱氣的洞上面烤一下,吃了,就有力氣了。那種手腳綿綿的討厭感覺,也就能很久都不來了。
雖然找到了獵物,茯苓卻沒有動,只是在原地等待著,等待那隻綠色小兔子的靠近。因爲(wèi)她的經(jīng)驗告訴她,自己很快就要沒力氣了,要是亂跑亂追,很可能就逮不住這隻可以飽飽吃一頓的小兔子。
許是茯苓今天運氣不錯,只是把被她稱作綠色小兔子的真銀獸,在地上扒拉了幾下,沒發(fā)現(xiàn)可吃的東西后,就往她這個方向跑來,越來越近。
應(yīng)該可以了。茯苓歪著腦袋,身形瞬間射了出去,兩隻纖細(xì)了許多的手,一把把那隻真銀獸壓在一堆亂石中。
被突然襲擊,真銀獸立刻爆發(fā)出巨大的力量,不停地掙扎,把周圍的石頭甩得啪啪響,聲音在曠石荒野散開。
茯苓歪著腦袋,靜靜地看著它,手上緊緊地按著,不放鬆。
這樣不知持續(xù)了多久,終於,那隻真銀獸不再掙扎了,腦袋耷拉了下來。見此情景,茯苓臉上終於露出孩子般的歡樂,終於又有東西吃了。
就在這時,遠(yuǎn)處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茯苓歪頭看去,只見不遠(yuǎn)處,一隊身穿皮甲,手持武器的人,正快速跑過來。
沒等接近,那些人就“咿呀咿呀”地叫了起來,看著茯苓手中的真銀獸,眼睛發(fā)亮。同時,一些人已經(jīng)擡起了手中的長矛,對準(zhǔn)了茯苓,大聲嚷著一些她聽不懂的話。
又是這些討厭的人……茯苓抱起自己的獵物,快速往後退,眼神中有種孩子似的嗔怪。
見此情景,那些地底幽民立刻衝了過來,其中的弓箭手,已經(jīng)拉開弓弦,射出了手中的利箭。
仔細(xì)看著這些弓箭飛來的方向,茯苓小心提起一些殘餘的力氣,連連挪動,迅速避開它們後,轉(zhuǎn)身就跑……
不過剛跑幾步,後面又響起刺耳的箭嘯聲,一隻利箭破空而來,迅速飛近。茯苓扁了扁嘴,這些人真討厭,總是留著一些人不射箭,等自己逃跑才射。
茯苓腳下發(fā)力,就要躲開,但大量力氣的消耗,讓她此時根本達(dá)不到自己的目的,只稍微往旁邊偏了偏,那箭支就“嗖”地一聲,從她的肩頭劃過,帶起一絲絲血花……
被箭支的疾速打得一踉蹌,茯苓身形往前一倒,雙手一鬆,手中獵物也跌落在地。
發(fā)現(xiàn)獵物掉落後,她趕緊彎腰,想撿起來,正在這時,一道雪亮的刀光飛來,往她的雙手砍去。
是那些更厲害的討厭傢伙……發(fā)現(xiàn)刀光,茯苓很快有了自己的判斷,不過還是在急切間,有些不捨地往地上一抓,然後往旁邊躲去。
“哧”地一聲,血花飛濺,一件東西掉了下來,落在地上,只另一半真銀獸的軀體。
見這情景,茯苓神色呆了呆,又要去撿另半隻獵物,這時候,後面十幾個狩獵者已跑過來,其中更有些人開始彎弓搭箭,同時,那把雪亮的長刀又再次劈下,這次的目標(biāo)是茯苓的脖子。
翻滾著躲開,茯苓爬起來後,迅速往前跑,跑了一段距離,纔回過頭去,眼神不捨地看了那另半隻真銀獸的軀體一眼,然後踉蹌著,運起最後一點點力氣,迅速往遠(yuǎn)處跑去……
在後方,傳來狩獵者一陣陣的歡呼聲。
……
下午過去,地底熱氣開始消散,地上一些裸露的巖漿窟洞中,邊緣的紅漿開始變黑,唯有中間的紅漿,還冒著熱氣。
一個較小的凹陷巖漿坑旁邊,茯苓定定地看著前方不停冒著漿泡的火紅巖漿,靜靜等待著。這過程中,她不時會歪歪腦袋,似乎有些疑惑,眼前這東西怎麼還沒安靜下來?
在等待過程中,她也常回頭看看自己被利箭劃傷的肩頭,皺皺眉,也不知是心疼自己單薄的衣服,還是疼得直皺眉……
終於,那些炙熱的漿泡不再冒出來了,茯苓小心地拿起那隻剩下一半的獵物,放在漿火上烘烤,神情專注。
隨著烘烤,食物漸漸發(fā)出香氣,就在食物將熟未熟之際,突然,巖漿之中,一個拳頭大的漿泡冒了出去,猛地破裂,漿液飛濺起來,一點落在她的手上。
茯苓疼得纖手一抖,急速往回縮,然後只見那已經(jīng)熟了的獸肉,迅速往火漿中落去。
見這情景,茯苓心中大急,迅速往前一撲,抓著獸肉,然後整個人險險越過那個地上火漿凹洞,落在另一邊……
小心捧著不多的食物,茯苓靜靜地吃了起來,不時看看自己燙傷的手腕。記憶中,自己以前也在一個小亭子裡面烤過吃的,那裡有一個火紅火紅的爐子,每次自己被爐子裡面的東西燙傷的時候,就有一個笑嘻嘻的人,拿一種涼涼的東西給自己塗……
茯苓歪著腦袋,努力回想那人的樣子,可惜除了他那笑嘻嘻的神情,其他就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夜幕降臨,溫度急降,曠石荒野上,不時響起“嘣卟嘣卟”地聲音,那是一些石頭忍受不了這巨大的寒熱差,崩裂了。
在曠石荒野東面的一處山崖下,茯苓蜷縮在一起,朦朧地睡著,不時往崖縫裡縮幾下。朦朦朧朧中,一個嘟嚕聲響起,“寧沐真討厭……”
這樣不知過了多久,睡在崖縫之中,縮成一團,不停顫抖的茯苓,身軀附近突然出現(xiàn)一絲絲的火光。
開始的時候,這些火光並不大,但隨著外面寒冷的加劇,這火光卻逐漸加強,竟然從她周圍瀰漫開來,把外面的寒氣往外趕。
地底黑夜的寒冷,那是能把頑石凍裂的,又豈是這麼一點火光能驅(qū)走?很快,附近大量的寒氣涌來,把這一點點的火光往裡逼,越來越小……
就在這一點點火光即將被撲滅時,突然,一股熾熱的焰流在附近出現(xiàn),迅速把逼來的寒氣趕離,同時激烈震盪起來,越來越猛,越來越烈,最後竟然把周圍的石頭烤得“布魯布魯”響,一些石頭崩裂開來,在熾焰的烘烤下,漸漸成了火光色。
不過,這還沒有完,這些熾焰在把寒氣逼退後,並沒停下來,而是快速往外面蔓延,一丈、兩丈、五丈、十丈……
漸漸的,這附近一里範(fàn)圍,都被這些熾焰籠罩,同時,在熾焰中心,茯苓身邊,那些石頭竟然有了熔化的跡象。
正這時,茯苓似乎有些不適身邊的酷熱,眉頭皺了皺,額上也冒出一些汗珠。就在這汗珠冒出的剎那,一些寒氣又突然在她周圍出現(xiàn),冰寒冷冽,凍勝雪霜。
這股寒氣出現(xiàn)後,又迅速把周圍的石頭凍結(jié),同時不停往外蔓延,把外面的熾焰撲滅,越擴越大。一時間,這附近竟然比冷冽的曠石荒野還冷。
在這一股股冷冽寒氣的侵襲下,茯苓又蜷縮作一團,微微地顫抖,頭髮上也結(jié)起了冰霜。
不過,這情況沒持續(xù)多久,那股熾烈的焰氣又開始在茯苓周圍浮現(xiàn),與那些寒氣交織在一起,把這些斷了來源的寒氣驅(qū)除,然後再次往外面蔓延……
“咦……”
曠石荒野的南面,大概五六裡處,一個手持卷軸,正邊走邊用大筆在上面書寫的老者,突然擡起頭來,看向茯苓所在的那片山崖。
“老師,怎麼了?”在他後面,一個畢恭畢敬的青年問道。
“那裡……”老者遲疑了下,大筆已經(jīng)停止書寫,“那裡……似乎有什麼異事發(fā)生了,我們過去看一下。”
片刻後,老者與青年一起來到那山崖的一里之外,看著前方熾炎與極寒交錯的地面,驚訝不已。
“老師,這是怎麼回事?”青年有些驚訝地道。在他的語氣之中,雖然驚訝不少,卻更多是討教的味道。
老者沉吟了一下,最後緩緩地道:“這……好像是極心轉(zhuǎn)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