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就此相忘于塵世間,今夜無風無月星河天懸。聽罷笛聲繞云煙,看卻花謝離恨天。再相見,方知浮生未歇。
誰家的清笛漸響漸遠?響過浮生多少年。誰家唱斷了錦瑟絲弦?徒留西風冷樓闕……”
浮生未歇,琴聲漸歇,王雨倩一曲唱罷,但見孟筱初還在城頭徘徊,琴聲又起,這首歌有一次流瀉而出。
孟筱初踩著柔和的琴曲,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這樣在尸體間緩步走著。
不一會兒,一個熟悉的臉孔,突然出現在她的眼前。那是剩下的三個百夫長之一,此時他身上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面容安詳,仿佛睡著了一般的躺在地上。
走到他的身邊,另外兩個百夫長也在他的跟前,看著自己的同袍。
見孟筱初走了過來,兩人恭恭敬敬的給她行禮。如今這個先鋒已經是他們的偶像,獨自一人殺入敵軍大營,將神風國主帥擒拿,自己卻沒有受傷。這樣的高手,他們打心眼里佩服,即使她是一名女子。
看了他們一眼,孟筱初微微一笑,走到陣亡的百夫長身邊,看著他頸項上的木牌,上邊寫著“伍旭”。
呵呵,認識這么久,她竟然連他們的名字都沒有記住。
看著伍旭臉上還沾著血污,孟筱初扯過自己的披風,輕輕的為他擦拭著臉上殘留的血跡。可是干涸的血,不是很容易擦掉的,而孟筱初這時悄然而落的眼淚,正好幫上了忙。
無聲的清淚滴著伍旭安詳的面容上,然后再被孟筱初用披風抹掉,順便也抹掉了他臉上的血跡。
其余兩名百夫長,看到孟筱初這般舉動,心里不免動容。作為軍人,他們最討厭的就是拖泥帶水,哭哭啼啼的人。但是,不知道為什么,此時孟筱初的眼淚,卻讓他們鼻子發酸。
將伍旭臉上的血跡擦掉了,孟筱初微微一笑,伸手將自己的披風解了下來,然后緩緩的,蓋在了他的身上。披風蓋住伍旭臉孔的時候,孟筱初淡淡的說了聲“安息”,手就松開了。
緩緩的站起身,孟筱初伸出自己的右手,看著被布條包裹的傷口,那里是前幾天她發誓時留下的,還有那天晚上瓷片刺傷的。
“我算不算是報了仇?”抬頭看向另外兩名百夫長,有資格評論她這個誓言是否達成的,只有他們兩個。
兩人對視了一眼,然后堅定的對孟筱初點了點頭,換來她一個凄美的笑容。
傅炎走到孟筱初的身后,輕輕的將她擁入懷中,輕聲的在她耳邊說道:
“你累了,回去休息,好不好?”他不知道除了讓她休息,還能如何安慰,這樣的孟筱初,讓他心疼。
緩緩的點頭,看著兩個百夫長將伍旭抬走,孟筱初又一次轉頭看向博玄城上下,那遍地的尸骸,她才發現,原來她根本不適合這種地方,因為她根本不敢多看下去。
走到王雨倩的面前,孟筱初笑著對她伸出手,等她收住最后一個音符,將自己的手放在了孟筱初的手里。
緊緊的握著自己好友的手,王雨倩將自己的力量傳遞給她,讓她可以堅強一點。很多時候,孟筱初要比王雨倩軟弱,尤其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真實的面對了死亡的孟筱初,這個時候不知道自己到底做的對不對。雖然王雨倩也在這里,但是受到的沖擊要比她小很多。
王雨倩和孟筱初緩緩的走回了城主府,聽下人說,袁義今天很開心,晚上要大擺筵席慶功。而玄昊也同意了,還讓他們幾位都參加。
肚子里還有很多疑問,孟筱初很想找個時間,像玄昊問個清楚。還有就是玄祁說的話,讓她不要相信玄昊,她心里莫名的不安,還在漸漸的擴大。開始的時候就絕對有些不對勁,但是她抓不到什么頭緒,也就放下了。
但是玄祁的話,讓她不得不將這種不安拉上臺面,如果沒有很好的解釋,她覺得自己或者王雨倩會陷入另一場陰謀,不能脫身。
也不知道玄昊是不是故意的,下人說他很忙,在張羅這如何對神風國討債。如今他手里有神風國的六萬多人馬,這么龐大的人質數量,就算是神風國想要無視都不容易。
這是談判的籌碼,玄昊一定會利用這些兵士,向神風國要求更多的好處。
孟筱初暫時壓下了自己的疑惑,隨著傅炎回了房間休息。玄昊也不會跑了,就算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廟,大不了回玄城之后再問他。不管怎么樣,孟筱初也要問個明白,不然帶著這么多的疑問,她無論如何也不會安心的。
回了自己的房間,孟筱初放下手里的書泰劍,傅炎幫著她將身上的盔甲脫了下來,又吩咐人給她打水,讓她凈臉。等她打點好了之后,傅炎就催促著她快點去休憩,晚上還要去慶功,她一定是大家關注的重點,不休息一下,很容易會被灌醉的。
孟筱初很聽話,爬上了床,安安靜靜的躺了下來,不過,她還是睡不著。傅炎坐在床邊,輕輕撫著她的臉龐,深情的看著自己的愛人。
確實很累了,但是與其說她睡不著,還不如說她是滿腦子事情,跟本不想睡。拉著傅炎在談談說說,聊天聊到傅炎都覺得困倦了,他們小兩口才一起睡下的。
慶功宴,其實也沒有非常的盛大,吃的喝的都是博玄城里的,還有就是柯戰武帶來的。這種場合小兵是沒有辦法參與的,都是將領。而代表博玄城的,只有袁義一人,另外的兩位百夫長并沒有出席。
孟筱初和傅炎一覺睡醒,門外玄昊的親衛已經等候多時,說慶功宴馬上就要開始,請他們兩位過去。
兩人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手牽著手,就到了城主府大廳的外邊。
因為參與的人并不多,多數都是柯戰武帶來的人,袁義被擠到了一個小小的角落里,和幾個相熟的朋友一起對飲。
看了一圈,王雨倩和蒼璃都已經到了,蘇年也在場,卻沒有看見莫蒼。孟筱初也沒有問什么,知道他不是很喜歡這樣的場合,另外,這里的人,他也不認識很多,估計是自己找地方喝酒去了。
借口去茅房,孟筱初將泰堯喚了出來,讓他神神秘秘的先出去,裝成辦完事回來從正門走。
泰堯很想告訴她,其實玄昊和傅炎他們,都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沒有必要這樣。但是后來想想,除了他們,還有很多人在場,泰堯就聽話的繞了一圈,從正門回來的。
玄昊還沒有出現,杜旋也是比孟筱初還有晚了一點出現的。他臉上的神情讓孟筱初有些在意,他竟然不敢看向自己,這還不說明問題嗎?
不過孟筱初現在也不著急了,早晚,她會知道其中的蹊蹺之處,如果讓她知道,玄昊敢算計她的話,她可不管他是不是皇帝,一樣都會教訓得連他**都認不出來他
沒有和王雨倩坐在一起,就連柯戰武過來請她,讓她上座,孟筱初都婉拒了。走到袁義的身邊,在他旁邊的空位坐了下來,傅炎是婦唱夫隨,屁顛屁顛的跟在孟筱初的身后,在她旁邊坐好。
柯戰武有些尷尬,走到孟筱初的身前,壓低了聲音說道:
“筱初,是王爺讓你上座的,你……”沒等他說完,孟筱初微微一笑,然后說道:
“沒關系的,我自己跟王爺大人解釋。”
袁義看了看孟筱初,湊近她的身邊,輕聲說道:
“筱初,我的官位很低,不能和你同席,你快快去上位坐吧”在場的人里,數袁義的官最小,他能出席已經很榮幸了,怎么能和孟筱初同席呢?
“袁城主,說到官位,我是什么官位啊?怎么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做官了呢?”孟筱初一臉驚訝的表情,她從來沒有被封官,玄昊的手書上只寫她是來博玄城助陣的,也沒有授銜。若說官位,她這沒有品級的,是不是應該在末席坐著呢?
袁義被孟筱初問得一愣,是啊,她……她雖然是大家認定的先鋒,卻沒有實實在在的封過官位,只是名義上的先鋒而已。
見他不出聲了,孟筱初抬頭看了一眼柯戰武,輕聲對他說道:
“漢陽,你快回去坐吧我在這里挺好的……”
“筱初怎的坐著末席,漢陽,本王是如何交代你的”孟筱初的話還沒有說完,玄昊的聲音就從柯戰武身后傳來,浩浩蕩蕩一群人,簇擁著玄昊走到了她的面前。
“是我自己要坐在這里的”孟筱初看也不看玄昊,輕聲的說道。
“筱初這是在鬧脾氣嗎?怎么,是我安排的哪里不周到了?”玄昊了解孟筱初的脾氣,她不會無理取鬧的,一定是有什么讓她看不慣的事情了。
“博玄城是何人鎮守?我不是說我,我不過是負責動手而已。”孟筱初終于抬頭了,看著玄昊的神情,卻是冷笑著的。
“當然是袁義袁城主了”玄昊似乎明白孟筱初的意思了。
“你知道就好,功臣被放在末席,而你那些連手都沒動的大將,卻高坐于上”看了一圈那些還在高談闊論,什么事情也沒有做的將軍,她就氣不打一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