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秋雨從小到大,從沒受過半點委屈,她自幼是被莫青疼愛著,被大夫人呵護著長大的,性格雖然野蠻、刁鉆,但不論她闖出多大的禍,對方都會看在她的家世上,選擇退縮,選擇低頭,以至于,當莫筱苒拋棄了傻子的名聲,開始綻放出屬于她的光芒時,莫秋雨嫉妒了。
她從不覺得自己比莫筱苒差,論才學(xué),論品性,論容貌,她哪里比不上她?
可是偏偏,老天就像是專門和她對著干似的,所有的好處,都被莫筱苒搶走,她愛慕白子旭時,她成為了皇后,她是皇城第一才女,她就在三國宴會上,大放異彩,她企圖嫁入皇宮,她卻將后位隨手丟掉,她好不容易重新愛上一個人,偏偏她卻與此人行為曖昧,連她的爹,也被她給搶走!
莫秋雨越想心底的怒火越發(fā)大了起來,她死死握著手中的酒盞,極力保持著面上端莊、淑女的笑容,可那雙眼睛,卻布滿了陰鷙,如同一只毒蛇,惡狠狠瞪著莫筱苒。
莫筱苒無辜的摸了摸鼻尖,明明讓她下不了臺的人是白青洛吧?她不去找罪魁禍首,遷怒到自己身上做什么?
白青洛眼見莫秋雨竟還敢瞪著莫筱苒,眉頭不悅的皺了起來,手臂一伸,徑直將莫筱苒拉到椅子上坐下,溫柔的為她撥開額頭上散落的幾縷發(fā)絲,柔聲道:“站累了嗎?”
他絕對是故意的!
莫筱苒凝眸望向白青洛,在他的眼底看見了絲絲狡黠,他是故意要給莫秋雨難堪,可是為什么?他和莫秋雨似乎沒什么往來,也沒有結(jié)仇吧?
莫筱苒哪里會知道,在調(diào)查過她十六年間的生平,調(diào)查過她在丞相府里過的日子,白青洛就徹底記住了莫秋雨以及她的娘親,十六年間,是她們母子倆明里暗里克扣莫筱苒的飯食,慫恿下人,一次次刁難她。
與她們的所作所為相比,現(xiàn)在的難堪,只不過是九牛一毛,根本算不了什么。
莫秋雨身體一僵,看見白青洛眼底的嫌惡時,只覺得一股怒火驀地從心窩沖上腦門,俏麗的容顏猙獰一片,眼眸中竄著兩團火苗。
白青洛根本沒拿正眼看過她一次,一門心思撲在了莫筱苒的身上,眼中有毫不掩飾的柔情,正在彌漫。
“青王,”莫秋雨深深吸了口氣,整個大殿,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們這方,白青洛那一聲鏗鏘有力的話語,徹底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如今的莫秋雨可以說是騎虎難下,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可偏偏,白青洛還故意不給她下臺階的機會,任由她楚楚可憐的站在原地,別說是憐惜,半點動容也不曾有過。
誰讓她以前要欺負他的女人的?這只不過是小懲大誡。
莫青雖然覺得愧對莫筱苒,但對莫秋雨,這些年來,他也是盡心盡力疼愛的,如今,見她如此尷尬,心中難免有絲絲不忍,“苒兒。”
他只是淡淡的喚了一聲,但莫筱苒卻明白他話里的意思。
越過面前擋道的莫秋雨,朝著莫青看去,毫不意外,在他的眼底發(fā)現(xiàn)了幾絲祈求。
罷了……
莫筱苒眼眸微微一轉(zhuǎn),看向莫秋雨,“姐姐站了這么久,要過來坐坐嗎?”
她這是在給莫秋雨臺階下,不論如何,她得賣莫青這個面子。
可偏偏,有的人就是這么不識趣,莫秋雨對她的話置若罔聞,反而是深深凝視著白青洛,臉上浮現(xiàn)出了對他的愛慕與癡迷,“青王。”
莫秋雨喃喃喚了一句,三次呼喚,一次比一次繾綣纏綿,就像是情人在耳邊低語,嫵媚得讓人骨頭都快要酥了。
但是白青洛卻還是那副不為所動的模樣,深沉的眼眸中,唯一映照著的便只有身旁的莫筱苒一人,再也看不見旁的人蹤。
莫筱苒眉梢一挑,心中暗暗腹誹道,這世上果真有找抽的人,給她面子,她不要,非要自己找死!眼眸中隱過一絲嘆息,和白青洛糾纏,莫秋雨的下場,顯而易見。
“青王!”見白青洛絲毫不理會她,莫秋雨急了,她甚至顧不得其他,只要一想到莫筱苒被白青洛呵護著,保護著,當做一生的瑰寶,嫉妒就如同一條毒蛇,徹底吞噬了她的理智,語帶急迫的大聲喚了一句。
驚得下首不少官員心尖一跳,這丞相府的莫小姐今天是怎么了?青王擺明了不肯理會她,她居然還糾纏不休?那可是她妹妹的男人啊,她也好意思當眾引誘?勾引?
不少官員的夫人臉上都爬上了幾分不屑,她們最討厭的,就是這種善于死纏爛打的女人。
莫秋雨不知,她此時此刻的行為早已犯了眾怒,她的眼只能看見眼前的白青洛一眼,早在他班師回朝的當日,那一眼,她的心就徹底淪陷了,如果現(xiàn)在不放手一搏,她恐怕就再也沒有了機會!
莫秋雨把心一橫,不知想到了什么,沉聲道:“青王,你喜歡她,對吧?”
“嘩——”
下首的文武百官紛紛駭然的看著高臺上語出驚人的莫秋雨,這女人瘋了?居然當眾戳破了這層紙?雖然這個事實,大家早已心知肚明,但誰敢當眾揭穿?
莫筱苒眼眸一冷,危險的瞇起眼,剛要從椅子上起身,卻被白青洛一把按住。
他搖了搖頭,示意這件事交給他來處理,莫筱苒微微頷首,重新坐好,但眼底卻漫上了一層薄怒。
他們之間的動作被莫秋雨看在眼底,心頭那團火愈燃愈烈,她咬著牙,大聲嚷嚷道:“青王,她根本配不上你!你知不知道,她曾經(jīng)是先帝白子旭的皇后,她嫁過人,而且從小沒讀過什么書,可以說連大字也不認識一個!這樣的女人,怎么配得上你的喜歡?”
莫青心頭咯吱一下,背脊上爬上一股寒氣,他的女兒這是怎么了?為什么會忽然發(fā)瘋?白青洛對苒兒的在乎,明眼人一看便知,她說什么不好,偏偏要去揭莫筱苒的傷疤,這不是找死嗎?
白墨穩(wěn)坐在龍椅上,剛毅的容顏爬上了一抹陰郁,看著莫秋雨的目光,宛如在看一個死人,毫無溫度。
“你再說一次。”白青洛眉梢冷峭,極其緩慢的從花梨木椅上支起身體,峻拔的身軀包裹在墨色的錦袍中,青絲束在羽冠內(nèi),膺眉微微揚起,猶如刀削般鋒利的臉廓,布滿了一層寒霜,深沉的眼眸,掀起了滔天駭浪,逼人的壓迫感,從他的身上散發(fā)出來。
莫秋雨只覺得在他猶如實質(zhì)的目光下,頭皮陣陣發(fā)麻,仿佛被一只野獸盯上,嘴唇一張一合,卻遲遲吐不出一句話來,喉嚨仿佛被誰用力遏制住,連呼吸,也被一并剝奪,她瞪大了眼睛,驚駭?shù)目粗媲暗哪腥恕?
這樣的氣勢,這樣的魄力,這才是東耀國的大將軍王——白青洛!
大殿內(nèi),仿佛刮入了一股寒流,他的余音在殿中徘徊著,久久不散。
莫筱苒輕靠在椅子上,嘴角輕扯出一抹淺淡的笑,看著白青洛為她出頭,心底涌入一股暖流,第一次,她感覺到了被人護在羽翼下的滋味。
莫秋雨看著近在咫尺的男人,雙腿一軟,腳下一個踉蹌,整個人狼狽的跌坐在地上,手中的酒盞咕嚕嚕順著高臺的臺階落到白玉地板上,禮樂早已停止,眾人紛紛屏氣,看著上面的動靜。
莫青嘴唇哆嗦幾下,見白青洛面色鐵青,心頭暗叫不好,千錯萬錯,可莫秋雨終究是他疼愛了十多年的女兒啊。
“王爺,”莫青驚呼一聲,直接從椅子上蹦了起來,直直沖到白青洛跟前,將癱軟在地上的莫秋雨護在身后。
白青洛眼眸深沉,嘴角劃開一抹冷笑,“丞相有何指教?”
莫青頭皮發(fā)麻,不是每一個人都有勇氣能夠站在白青洛面前,與他對視的,他身上散發(fā)出來的殺戮氣息,叫人毛骨悚然,那得染上多少鮮血,屠殺多少百姓、士兵,才能練就這樣的肅殺之氣?
可即使如此,莫青依舊沒有退縮,將莫秋雨護住,不管怎么樣,他也不能看著莫秋雨出事。
求救的目光看向一旁作壁上觀的莫筱苒,希望著她能為莫秋雨求情,旁人說一百句,也抵不過她一句話,只可惜,莫青注定要失望了,莫秋雨那句不配,讓莫筱苒恨到了極點。
不配?
她到底有什么地方配不上白青洛?犯錯的人是莫秋雨,可爹卻要讓她出面求情?在她被莫秋雨指著鼻子怒罵一通后,讓她幫忙?
眼底隱過一絲不屑,她莫筱苒從來不是圣人,她唯一承認的親人只有莫青一個!方才,她給了莫秋雨臺階下,是她自己不要的,她要找死,誰能阻止得了?
裝作未曾看見莫青投來的求救的視線,莫筱苒低垂著頭,無趣的把玩著手指。
見莫筱苒不肯出面,莫青臉上難掩失望,不管她和莫秋雨姐妹之間有什么誤會,現(xiàn)在,她也不該見死不救啊。
莫青深深吸了口氣,對上白子旭深不見底的眼眸,強自壓下心底的害怕,懇求道:“王爺,小女年少無知,方才所說的話,也只是一時氣話,你就別和她過多計較,就當賣老臣一個面子,今天是接風(fēng)宴,是喜慶的日子,沒必要為了這么一點小事傷了和氣。”
小事?
白青洛眉梢微微一跳,臉色愈發(fā)陰沉了幾分,仿佛暴風(fēng)雨即將來臨前的天空,帶著讓人但顫心驚的危險,他的視線越過莫青,看向地上不住哆嗦著的莫秋雨,忽而,又轉(zhuǎn)了回來,“你可知,你嘴里所說的小事,在本王眼中,是比這天塌了,還要重要的,恩?”
膽敢在他面前辱罵他的女人,這還能叫小事?
白青洛眼眸中的溫度剎那間退得一干二凈,“就憑她方才侮辱本王愛人的那番話,今天,本王若要她死,就算是天王老子下凡,也救不了她的命!”
話擲地有聲,帶著一股子冰冷。
他是認真地。
莫青心底駭然,只不過是盛怒下的一時失言,難道青王真的打算要他的女兒以死賠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