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喜獲天才(1)
黃昏時分,霞光漫天,似青鸞振翅高飛的羽翼。紫藤院內歡聲笑語一片,郭焱做著鬼臉,逗得哥兒手舞足蹈,也逗得枝繁等人捧腹大笑。
諸葛鈺抱著默默吸允手指的女兒,看她睜大水汪汪的眼眸懵懂無辜,他就忍不住揚起了唇角。特別是兒子被郭焱逗得分不清東南西北,女兒卻靜靜窩在他臂彎,他便覺得還是女兒和他親。
水玲瓏將溫馨的小天地交給生命里最重要的人,自己則系上圍裙去墨荷院的小廚房,為家人做了一頓愛心晚餐。
諸葛鈺隨了老太君,好甜口,水玲瓏便做了楓涇丁蹄、貴妃雞;郭焱隨了她,無辣不歡,水玲瓏做了干燒鮐魚、麻辣子雞;她喂奶,口味上由不得自己,便來了一盤燴肉三鮮、一份白云豬手;再配上板栗燒菜心、清炒木耳、淮山茶樹菇雞湯。
飯菜擺在正房紗櫥后的隔間,姐兒和哥兒在吃了一頓奶之后齊齊進入夢鄉,水玲瓏、諸葛鈺和郭焱圍著桌子坐了下來。郭焱很孝順地給水玲瓏布起了筷子,諸葛鈺則親自盛了湯,并用勺子一點一點去了表層的油,又試了溫度,這才放在水玲瓏面前。
真像做夢一樣,子女平安健康,夫妻恩愛和睦,沒有烽火硝煙,沒有妻妾爭斗,水玲瓏發自內心地笑了:“都吃吧。”
二人拿起筷子,開始品嘗最愛的女人為他們做的晚膳。水玲瓏拿起粉紅的全蝦,剝了殼又蘸了汁,諸葛鈺一個,郭焱一個…看著他們吃得津津有味,水玲瓏就在一旁笑得眉眼彎彎。
諸葛鈺夾了一塊魚肉,剃掉魚刺,放入她碗里:“別只顧著我們,你也吃。”
郭焱將兩支雞翅都搜羅到她碗里,瞇眼笑道:“多吃點。”
水玲瓏含笑點頭:“嗯。”
一頓飯,三人吃得飽飽,漱口凈手完畢,起身去了正房。郭焱主動談起了與小憨的談話:“…哎呀,都怪我,一開始愣是不信他,總覺得他說什么女鬼女鬼的,鬧著玩兒。”
水玲瓏喝了一口羊乳,唇角有了一圈沫沫,諸葛鈺拿出帕子擦了擦,她感激一笑,又看向郭焱:“三月十一號的話,正好也是小夏丈夫被打傷的那晚,小憨口中的女鬼是上官燕無疑了。”
“那…那名男子是誰?”郭焱略有些不自然地問。
水玲瓏就道:“荀楓。那晚荀楓被押往東部,正好自林子附近路過,不排除荀楓和手下來了一招偷梁換柱,替身進入囚車,荀楓落荒而逃。”
郭焱遲疑著問:“小夏說他渾身是血,又被扒了褲子是怎么回事?”別告訴他,上官燕真的是打算強了荀楓!如果這是這樣,他會跑到喀什慶,把上官燕的尸骸挫骨揚灰!
水玲瓏看著他哭笑不得:“你不是讓小憨挖了個深坑,又埋了困獸器嗎?”
“嗯!”郭焱點頭。
水玲瓏清了清嗓子道:“我猜,逃跑中的荀楓疏于警惕,一不留神掉進你挖的坑里了。”
郭焱瞠目結舌:“啊?這…這么坑爹!”
水玲瓏想笑又笑不得,只能語氣如常道:“應該是上官燕救了他,小夏丈夫看到的情景不是刺殺,不是交歡,而是療傷。”
郭焱長吁一口氣!諸葛鈺自然沒放過水玲瓏和郭焱的任何一個表情,水玲瓏是漠然的,郭焱卻是有些關心荀楓的,他濃眉微蹙,總覺得這三人有什么稀奇古怪的聯系。盡管疑惑,他卻還是談了正經事:“上官燕不像是那種慈悲為懷之人,她要是有這種特質,也不至于做了那么多喪心病狂的事,那她為什么會救下荀楓?巧合嗎?”
水玲瓏抿了抿唇,問向諸葛鈺:“你認為呢?上官燕和荀楓一早就認識的幾率有多大?”
諸葛鈺沉思片刻后說道:“為零。”
也就是說,這兩人原本風馬牛不相及的,卻很詭異地湊到了一起。水玲瓏眉梢微挑,若有所思道:“郭焱你上回不是說太上皇一路上都給荀楓下了軟骨散,所以荀楓武功盡失嗎?”
“是啊。”郭焱點頭。
水玲瓏和諸葛鈺交換了一個眼神,達成共識,上官燕和太上皇是一伙兒的,如若不然,多年前中毒以及偷走解藥的事也不至于安排得如此天衣無縫。這一回,太上皇表面發落荀楓去東部,暗地里卻算準荀楓半路會金蟬脫殼,是以遠遠地派了人盯著,一旦他逃離,上官燕便會以一種美人救英雄的形象出現,即便沒有郭焱挖的大坑,也會有太上皇導演的刺殺。反正,就是要把上官燕送到荀楓身邊,讓這兩人勾結。
諸葛鈺似笑非笑道:“荀楓就沒看出太上皇在利用他對付鎮北王府?或許,荀楓真把王府拉下馬時,太上皇便要卸磨殺驢了。”
水玲瓏“呵”了一聲:“關鍵是荀楓這人很自負,他明知太上皇在利用他,卻覺得自己能最終反利用上官燕一把。上官燕與太上皇的是合作,與他的也是合作,端看誰能更好地滿足上官燕的復仇欲望。”而她相信,荀楓的心理戰術遠勝太上皇!
諸葛鈺淡淡一笑:“這些上位者,從來沒把臣子當人看,一心只想著鞏固權勢。就不知,上官燕這顆毒牙拔掉了,荀楓還有沒有后招。”
郭焱睜大亮晶晶的眸子道:“我想了想還是覺得那人不一定是荀楓。雖說押送荀楓的隊伍的確路過了林子,可附近的山民、村民也不是沒有,據小夏的丈夫透露,那人只穿一件白色中衣,又看不出身份貴賤。”
水玲瓏輕咳一聲:“‘發可’這個詞,只有荀楓會說。”
郭焱知道荀楓的一些事,但對荀楓的生活習性不比水玲瓏了解,他疑惑地道:“為什么只有他會說?這個詞什么意思?”
“它是西洋話的一個單詞,罵人的…口頭禪。”水玲瓏硬著頭皮較為委婉地解釋了一句。
諸葛鈺和郭焱瞪向對方,異口同聲:“發可!”
天安居內,諸葛流云簡單講述了上官燕的經過,說到她陷害諸葛鈺、諸葛鈺和皓哥兒時盡量一筆帶過,免得老人家又哭得傷痛欲絕。老太君在心里把上官燕那個惡毒的女人狠狠地問候了千百遍,好端端的一家子,原本可以幸福美滿,冷幽茹本不是小肚雞腸之人,她若有琰兒,定不與小鈺的娘爭什么,而上官茜若是沒被上官燕逼走,玲兒便也能開開心心地長在王府…
老太君落下淚來,諸葛流云遞過帕子,寬慰道:“娘,您別太傷心了,都過去了。”
老太君拿帕子擦了淚,看向穆華:“你是怎么找到大周來的?”
穆華起身,拱手作揖,如實作答:“回老太君的話,是郭將軍找到我府上,我才知道自己荀了一年的兒子竟然被陌生人帶到了大周。”
郭焱?諸葛流云的目光凝了凝,忽然十分慶幸當初看在兒子和玲瓏的份上兒保了郭焱的命。此次應當是兒子和玲瓏一早發現了上官燕的異常,商議之后與郭焱暗中展開了行動。
老太君也見過諸葛鈺和郭焱在一起吃飯下棋,便覺他們是很仗義的朋友:“這回真得好生感謝郭將軍。”
諸葛流云恭敬地應道:“小鈺和玲瓏留了郭焱用膳,我這邊待會兒也送一份厚禮到郭府。”
“嗯。”老太君笑著點頭,又看向穆華和藹地道,“你是玲兒的丈夫,便是我們諸葛家的一份子,今后別再‘老太君’‘老太君’的叫了,與小鈺和玲瓏一樣,喚我‘奶奶’。”
穆華頓了頓,似在猶豫,須臾,垂下眸子道:“是,奶奶。”
老太君欣慰地笑了:“這不就對了?”
諸葛流云就挺直了腰桿,故作深沉道:“我呢?”
穆華微愣,但還是禮貌地喚道:“父王。”
諸葛流云也露出一抹淺淺笑意來:“坐吧,今兒大家都累了,明早我再帶你認親戚。我們是長房,你上午見到的還有二房。”
穆華寵辱不驚:“是,父王。”
諸葛流云暗嘆,長得不錯,單純正直,美中不足的就是書呆子一個,太刻板。
穆華坐下后,老太君談起了正題:“說說皓哥兒的去處吧,這孩子隨了上官燕一年,不管上官燕怎么刻薄他,他對她都是有感情的,現在上官燕沒了,孩子一醒就得哭,今后放誰身邊帶著?我這里,怎么樣?”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又很快否定了自己的建議:“算了,別放我這兒,不好。”
諸葛流云沉思了片刻,說道:“娘,您要是想留孩子在身邊,我多安排幾名乳母照顧,您有個重孫陪著,也多得些天倫。”老年人一怕沒了生存價值,二怕寂寞。
老太君花白的眉毛擰了擰:“這孩子從出生就開始經歷喪失至親的痛苦,先是母親,再是父親,現在又是‘外婆’,這孩子已經敏感得不行了,養在我身邊,萬一養出了感情我卻不突然撒手人寰,你叫他…再痛一次?還是找個年紀輕,能陪他長到大的吧。”
諸葛流云忙欠了欠身子:“娘,您是要長命百歲的!”
老太君捏起一顆玉米糖,若無其事地笑道:“我有幾年活頭我心里清楚,要不…還是放在紫藤院?紫藤院熱鬧,玲瓏與小鈺夫妻感情又好,挺溫暖的,就是…”講到最后,又露出了猶豫之色。
諸葛流云接過話頭:“紫藤院好是好,有哥兒、姐兒,也有小秋雁,皓哥兒在那兒住得很開心。但完全交給玲瓏撫養,又太加重玲瓏的負擔,姐兒和哥兒本就不好帶。”
二人談得頭頭是道,渾然沒察覺到穆華的眉頭恨不得皺到天上!他們兩個沒搞錯吧?皓哥兒是他兒子吧?跟誰在一起好像得他說了算吧?一念至此,穆華一本正經地道出了自己的看法:“皓哥兒是我兒子,我要帶他回南越。”
此話一出,老太君和諸葛流云勃然變色,諸葛流云的眼珠子轉了轉,語重心長道:“穆華啊,你和皓哥兒分別一年,皓哥兒都已經不認得你了,你冒冒失失地將他拽到另一個陌生環境,他受不了的,會越來越孤僻,越來越敏感,這絕非好事!”
穆華想起剛剛兒子清醒了一瞬,看見他時流露出的戒備,他明白諸葛流云所言不虛。諸葛流云繼續循循善誘:“說句你不愛你的,你認為皓哥兒在南越有前途嗎?”穆華一怔,不明所以地望向了他。諸葛流云搖頭一嘆:“你家中有個厲害的嫡母吧?嫡母不認你,難道會認你兒子?皓哥兒隨你歸去,你能保證皓哥兒一輩子平安喜樂?能保證再也不出現偷孩子這種事兒?萬一你又要外出辦公怎么辦?皓哥兒交由誰帶?那個連你都容不下的嫡母?還是稀里糊涂隨便幾兩銀子就能買通的下人?”
穆華啞口無言,諸葛流云又道:“王府則不同了,玲兒的大哥、大嫂,二弟、二弟妹都非常善良正直,且都是發自內心地關心他。你是皓哥兒的父親,我必待你如同親子,將來你若遇上合適的女子,我也會替你風風光光置辦一門親事,至于你在大周的前途,你擅長經商,屬于玲兒的那一份產業我全部轉到你名下。”
前面穆華聽著還挺有道理,最后一句惹毛了他:“你是用錢來收買我嗎?如果兒子可以賣,你開個價,我帶兒子走,要多少錢,我以后掙了還你!”
諸葛流云嘴角一抽,岳父看女婿,真是怎么看怎么不順眼!老太君打了個圓場:“華兒你誤會了,你父王是真心替你考慮,你不用急著做決定,你先在府里住下,和皓哥兒培養培養感情,等皓哥兒恢復正常了咱們再談去留。眼下迫在眉睫的問題是皓哥兒呆在誰身邊最理想。”話落,門被推開,一道素白身影緩步而入。
郭焱在紫藤院與諸葛鈺殺了幾盤棋,輸得吹胡子瞪眼,走的時候也不知罵了多少句“發可”,直到水玲瓏嚴厲警告他不許再講這個詞,他才悻悻地離去。臨走前,水玲瓏做了一份紅豆布丁與一盒黃桃蛋撻,是送給三公主解饞的。
郭焱離去,諸葛鈺起身去了書房處理。水玲瓏拿了書本坐在床頭,小夏則在對面的杌子上做著修活兒,小夏一邊穿針引線,一邊說道:“表公子真可憐啊,被上官燕虐待了那么多次,一路上只怕都是這么虐過來的。”
俗話說的好,幸福是在不斷的比對中得來的,小夏沒少抱怨自己的勞苦命,眼下卻從皓哥兒身上找到了無限的平衡感,一邊可憐對方,一邊心情也相應好了起來。
水玲瓏翻了一頁書,淡淡地問:“小秋雁去表公子房里沒?”
小夏微微一愣,訕笑道:“去了,在喂表公子吃飯。”
立秋后的天氣涼爽,大家都穿了長袖長褲,夜間還得加一件外套,皓哥兒卻只著一套薄薄的棉質褻衣,兩眼空洞無神地坐在床頭,小腿兒夠不著地,一晃一晃,在床板上敲出單調而規律的節奏。
小秋雁站在他身側,一手拿著青花瓷碗,一手舉著勺子,軟軟糯糯地道:“表公子你吃一點嘛,吃了我陪你玩啊!今天陪你玩多久都沒關系的!你是想騎木馬還是想搭積木?”
皓哥兒不應她,依舊晃著小腿兒發呆。小秋雁表示非常不理解皓哥兒的行為,以前呢,他很喜歡和她玩的,一下學就會來找她,她跳房子、跳繩、踢毽子,他都在一旁看著,偶爾也親自試試,但他是個悶葫蘆,沒開朗的智哥兒逗趣。有時候她和智哥兒玩得開心,把他晾在一邊,他還會氣沖沖地走掉。現在她專門陪他,只陪他一人了呀,他怎么好像不買賬了?
“你吃呀,吃一口,很好吃的,我吃了兩碗呢!”小秋雁無法感同身受,太小,情商還沒發展到那一步,大人們的世界她也不是很懂,只聽說皓哥兒的外婆再也回不來了,但皓哥兒這種不吃飯的行為讓她很惱火,“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小孩子一天也吃不到一頓飽飯?我在來王府之前哦,都是喝米湯吃野菜和番薯的,飯只能給大人吃!”
皓哥兒不為所動,眼底卻溢出淚來。
小秋雁俯身,輕輕地問:“想你外婆了嗎?”
皓哥兒的淚水奪眶而出,他不怕外婆打他,他只怕外婆不要他…
這時,冷幽茹推門而入,小秋雁忙福著身子行了一禮:“王妃!”
冷幽茹掃了一眼小秋雁碗里已經沒了熱氣的牛肉蛋花粥,淡道:“退下。”
小秋雁緊張兮兮地點了點頭:“是。”
臨走時,小秋雁將蛋花粥放在了桌上,還可以吃的,雖然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