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面色陰沉的男子走到鐵門前, 其中一人掏出了鑰匙。被囚在房間裡的衆人聽見聲響,紛紛放下了自己手中的事,湊到了鐵門前, 可孟祁昆卻只是翹了翹眉毛, 依舊靠在牆角裝睡著。
“你, 過來。”拿著鑰匙的男子發話了。
衆人的目光隨著男子的指向, 停在了孟祁昆的身上。可孟祁昆卻只是翻了個身, 用背對著鐵門,繼續呼呼大睡。
“叫你著呢,聽不見嗎?”男子的聲音很是暴躁。
“喂, 小孟,他們在叫你。”之前和孟祁昆聊天的那個中年男子, 好心地拍了拍孟祁昆的肩膀, 提醒他道。
“啊哈……”孟祁昆打了個哈欠, 揉著眼睛看向了門口,“我?叫我?”
“快點給老子出來!”門外的人不耐煩地一角踢在了門上。
“你快去吧, ”中年男子湊在孟祁昆耳邊小聲說道,“可千萬不要讓他們來抓你,不然肯定少不了一頓打的。”
“嗯……哦。”孟祁昆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揉著脖子活動著肩膀,從人羣給他自覺讓出的那條路, 慢吞吞地走到了門口。他表面上一副懶散的樣子走著, 可眼睛卻在仔細地觀察著門外的情況。
外面有七個人, 各個腰間都插有東西, 卻只有一個人有鑰匙, 有鑰匙的就是嘴角有個刀疤的那傢伙……怎麼辦呢?能趁著這個機會逃得出去嗎?就算格倒了這七個人,外面又會有多少人等著自己?還有, 他們叫自己出去是爲了什麼?
孟祁昆一步一步慢慢走著,因爲每多拖延的一秒鐘,都會給他增加一點勝算。
終於,他走到了門口,他調整好姿勢做好了防衛,就只等著那個拿鑰匙的“刀疤”打開門的剎那。
鑰匙插進了鑰匙孔,拿鑰匙的人扭動了他的手腕。
咔嚓,就是這個時候!孟祁昆準備好右拳對著“刀疤”就打算揍去,可卻在下一個瞬間,他看見了那人手中鑰匙串上的一個符號:無眼魚,與吳梓芽給他看過的,一模一樣的無眼魚。
孟祁昆的動作頓了一下,也正是這一頓讓什麼東西觸碰到了他的脖頸。身體一麻,意識陷入了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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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局內,已經恢復了吳梓蕓裝束的吳梓芽,有些控制不住情緒地站了起來:“讓我放心,讓我放心,說你們會去調查,那你們倒是去查啊!如果有這麼多時間花在判斷我說的話是真是假,你們還不如去我給的那個定位上的地方查啊!你們知不知道,你們多磨蹭一會兒,孟祁昆就會……”
“吳梓蕓小姐,”小陳有些無奈地試圖著安撫吳梓芽的情緒,“您別激動啊,我們當然也擔心昆哥的安危,但凡事都得有一個流程,我們總不可能單單看著您給的一個定位,就直接派一隊人殺過去吧?”
“什麼叫做單單一個定位,”吳梓芽急了,“事情我不都說過了嗎?姜嶺把研究成果倒賣給非法組織,阿昆碰巧發現了這事兒,所以他就……”
“您說的姜嶺那裡,我們已經派人去查了,”小陳打斷了吳梓芽的話,一邊說著一邊用手做著下壓的動作,好像這樣子就能撲滅吳梓芽的火氣一樣,“您給的那個針管我們也已經交去化驗了,可化驗出結果,也需要時間的啊,我們……”
“啊!”吳梓芽拍了下桌子,離開了座位,她雙手抱著胳膊肘,焦躁地在房間內來來回回走著,“查查查,等你們查完,等你們確定我說的話,阿昆都……啊!”吳梓芽甩了下拳頭,“算了,你們慢慢查吧,你們不去,我自己去!”說著,撞開小陳就向門外走去。
“哎喲喂,您等等啊……”小陳伸手去阻止吳梓芽,卻撲了個空。
“等等,”沈森突然出現在了門口,“你別急,我們這就去。”他將目光移向了小陳,“小陳你現在就帶一隊人去那地方查,然後再派一隊人,去把那個叫姜嶺的給我監視起來,一旦發生什麼,馬上彙報。”
“可是……”小陳被這突如其來的命令嚇傻了。
“沒什麼可是不可是的,我下的命令,責任全由我來承擔。”說這句話的時候,沈森的目光是停在吳梓芽的臉上的,就好像是想從她的表情中找到些什麼似的,“還不快去!”
“啊,是!!”小陳小跑著離開了。
吳梓芽和沈森一左一右地站在走廊裡,雖然兩人肚子裡都有著關於對方的滿腹疑問,可他們卻誰都沒開口。
時間就這樣子一分一秒地過去著,直到吳梓芽急了起來。她才鼓起勇氣向前走了一步,用不容置疑地口氣說道:“我也要去。”
“不,”沈森想都沒想地就回答了,“你呆在這兒,你就算跟著他們去了也沒用,小孟肯定早已經不在那兒了。你又不熟悉現場偵查,與其去那兒浪費時間,還不如好好地呆在這兒,回憶一下還有沒有什麼漏掉的線索。你放心,”沈森掏出自己的手機,遞到了吳梓芽的面前,“你加我微信,一旦想起什麼,都告訴我,我們無論發現了什麼,我也會第一時間告訴你的。”
“這……”心中的疑慮終是抵不過對孟祁昆的擔心,吳梓芽卸下防備,將沈森加爲了好友,“沈警官您爲什麼……”
“你是叫吳梓蕓對吧?”沈森緊皺著眉頭,那目光好像能將吳梓芽看穿一樣,“你真的是吳梓蕓?吳隊,我是說,吳司的女兒吳梓蕓?”
“……是。”吳梓芽避開了他的目光。
“你還……”活著?沈森吞下了最後兩個字。“那……那個吳梓芽,難不成是……”
“是我妹妹。”這一次,吳梓芽撒起謊來沒有絲毫猶豫。
“我就說呢……”沈森轉過身,背對著吳梓芽自言自語了起來,“我就說當時在研究所裡見到她的時候,爲什麼覺得她那麼像……”
“沈警官您……”
“警官啊,警官這個稱呼……”沈森深深地嘆了口氣,“你還是別……別這樣叫我吧。我……我擔待不起。”
“沈……叔叔,您認識……”
“認識啊,何止是認識,在你爸……之前,我一直都在他的手下幹啊……”沈森微微側過頭,用眼角偷偷瞄著吳梓芽,“真像啊,真的好像,和你爸媽好像。當初聽小孟提起你們的時候,我就應該意識到的,小孟的父母本來就和你父母是老朋友了,他說你妹妹從小和他一起長大,我怎麼就沒想到你們就是吳隊的……我……”
“叔叔……”
“對不起。”沈森低下了頭。
“啊?”吳梓芽被這道歉嚇得愣了又愣。
“也是,你可能已經記不清楚了,當年……”沈森捏緊拳頭,強迫自己說出了剩下的話,“二三十年前……那時候,我……因爲各種說不清楚的原因,被分配去了……呵呵,分配去了指揮中心,當接警員,也就是接報警電話的。我當時年輕啊,年輕氣盛啊,辛辛苦苦讀了四年大學,本來怎麼想著也應該是進刑警隊吧,可卻……我哪能接受得了這樣一個結果?”
“所以……我那時候執勤都是……都是帶著怨氣的。”沈森用左手捏緊了右手腕,將右手捏得有些發白,“也就是在那時候,我接到了個報警電話,聽聲音,打電話的是一個小姑娘,大概是個小學生。她說……她說讓我把電話給他的警察爸爸,給吳司,刑警大隊的吳警官。”
“吳警官、吳神探是誰,沒人會不知道,我也不例外,可一個小孩兒打電話來找刑警隊的隊長,我……我本來就對於分配的事情窩了一肚子的火,爲此把整個警局都記恨上了……所以我覺得……我當時還嗤笑刑警大隊假公濟私什麼的呢……所以,我把電話掛了……”
沈森突然不說了,可吳梓芽卻已經猜到了結局。
“然後……我還很清楚地記得,那是一個很熱很熱的下午,在我掛了電話後,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裡,我就再次接到了一個報警電話,一個……”果真,“有人看見一個小女孩兒跳樓自殺了,而小女孩兒就是……就是之前讓我把電話交給吳警官的那個,吳警官的女兒……”
“我……”沈森深吸了一口氣,“我其實是一直都不知道打電話的孩子和自殺的孩子是同一個人的,可吳隊卻一直都清楚,接了她女兒電話的人,是我。他知道,可他卻從未因此報復過我,反倒提拔我……我……要不是後來我私下裡調查那個讓吳隊和鄭醫生犧牲了的案件,我可能一直都……”
沈森的話說完了,可吳梓芽卻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因爲她既不是吳梓蕓,也不知道當年那慘劇的細節,她只是個……盜用了姐姐身份的……外人。
“哎,”沈森長長地嘆了口氣後,情緒好像恢復過來了,“所以,這次我會聽你的,是因爲我不想再……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活下來的,也不知道在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至少,這一次,我不想再犯錯了。不單是小孟的事情,我知道你一定是在調查你父母的事情,所以,那件事,只要我能幫到的,我都會幫你的。”
“……謝謝。”
謝謝,一個最簡單最生澀的回答。可除了這樣的回答,吳梓芽還能說些什麼呢?
姐姐,我這次又……
我……我一定會查清當年的事情,找到那個“無眼魚”的。